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海原祭開始的前一周,被分配到了戲服縫紉組的早見秋實難得的開始喪了起來。
原因的話,就是她很難讓一塊布料在自己手下聽話的變成一件戲服。
就這樣,她的手工居然還是排球部裏數一數二的。
當部裏臨時舉行縫紉布袋的比賽,獲得第二年這個結果後。
看着前輩們要麽把布袋四個邊都縫死了,要麽直接兩頭穿風的成品時,早見秋實有一種,被前輩們合夥騙了的感覺。
尤其是在宣布了第一第二名後,前輩們瞬間歡呼的喜悅中,這種感覺就更明顯了。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縫得歪七扭八,勉強成品的布袋,再看看榮獲第一名,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的羽戶部,很果斷的小聲慫恿道,“我們一起反抗怎麽樣?”
“算了吧。沒有成功可能性的事情,還是不要浪費力氣了。”
羽戶部收起自己縫得并不出彩的布袋,扯了扯嘴角,“反正對戲服的要求也不高,任務不算艱巨。”
早見秋實皺巴着一張臉,指了指圍在一起商量戲服要怎麽設計的前輩們,用眼神代替了詢問。
确定不艱巨嘛?
羽戶部:……
“人的一生,總是會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
羽戶部沉默了半響,如此說道,“當生活給我們一棒的時候,哪怕我們會倒下,也應該在倒下前還生活一拳。”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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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我同意你反抗的主意。”
早見秋實高興的挽住了她的胳膊,“走走走。”
反抗當然是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在聽到她們的抗議後,前輩們直接托付起了重任,狡猾的把戲服縫紉說成了社團節目表演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又從社團節目表演延伸到了社團未來的前程。
反正,等兩人找到插話的間隙時,已經被推出了體育館。
體育館的大門就這麽當着兩人的面被關上了。
春日前輩溫和的聲音隔着門傳出,“事不宜遲,就拜托早見和羽戶部你們兩個去采購布料咯。”
話音落下,旁邊的窗口處掉落了一個信封。
裏面裝着的,是采購布料的錢和寫着所需布料尺寸顏色的購需單。
早見秋實:……
羽戶部:……
所以說,這怎麽看,都是前輩們合夥演的戲吧。
準備得過于充分了喂。
羽戶部倒是接受得很快。或者說她從一開始反抗的心思就不強烈,其中包含的更多是象征性質。
她在信封從窗戶丢出來後,就第一時間撿起了信封,查看了裏面的錢和購需單後轉身就往社辦的方向走。
還在拍門抗議的早見秋實直到她換好了衣服,才頂着一副不服氣的表情出現在社辦門口。
“差不多就行了,別像小孩子一樣。”羽戶部整理着書包,無奈的說道。
“一點也不公平。”早見秋實将運動服脫下後,胡亂的團起塞進櫃子,雙手叉腰道,“而且節目的準備工作,除了排練也就只剩戲服的縫紉了吧,難道不應該大家一起嘛?”
“……首先,把你的衣服穿上。”
羽戶部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其次,節目的準備工作除了這兩樣,還有背景的布置,那才是大工程。”
“所以說,我還是寧願做背景布置的準備。”
晚上寫完作業,做完睡前拉伸運動,躺在床上的早見秋實,歪着頭跟電話那頭的男朋友哀嚎,“縫紉真的好難!就一個星期的時間,我怎麽可能從只會做錢包和十字繡的水平,速成到做出精美絕倫的戲服嘛。”
電話那頭傳來男朋友有些飄忽,稍顯慵懶的笑聲。
早見秋實停下了哀嚎,耳朵敏感地捕捉着那笑聲下傳來細微的響動。
她側了側身,将大半張臉悶在枕頭裏,小聲嘟囔着問道,“雅治現在在做什麽?”
仁王雅治瞥了一眼地板上的布料,手上動作熟練的飛針走線,懶洋洋的回道,“在做好難的縫紉。”
早見秋實懷疑他在壞心眼的逗自己,但是沒有證據。
“噗哩,真的是在做好難的縫紉哦。”
仁王雅治見她沉默,言語中的笑意更加明顯了。
早見秋實踢了兩下被子,拖長了調的嘟囔道,“我才不信呢,雅治肯定又在逗我。”
說完,又覺得自己說得太過篤定了,猶豫着問道,“……真的在縫紉嘛?”
“真的哦。”
“欸!”早見秋實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三秒後,發出了一聲,“哇哦。”
仁王雅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很熟門熟路的靜靜等待着下文。
“雅治,你也被分配到了縫紉組嘛?好慘哦。”
仁王雅治挑了挑眉,思考着要不要把縫紉對他而言,并不是什麽難事,縫紉戲服這項工作一直以來都是他包攬的這件事實挑明。
在女朋友面前展示這項才藝,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他思索着,對電話那頭開始了第二輪撒嬌哀嚎的女朋友說道,“我的縫紉技術應該還算不錯,噗哩。”
電話那頭的聲音瞬間消失了。
仁王雅治也跟着停頓了片刻。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手上摩挲着布料的動作透露出幾分緊張,語調卻還是保持得平穩又慵懶,“所以,需要我幫忙嘛?”
電話那頭還是沒有聲音。
仁王雅治有些想挂電話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緊張,或者說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緊張什麽。
是怕被嘲笑男孩子卻有縫紉這個才藝?
還是說,比起這點,其實更怕電話那頭的人會有這種讓人失望的想法。
通話頁面上的計時在一秒秒的增加着,仁王雅治能感覺到自己呼吸都放緩了。
終于,在他選擇挂掉電話的那一刻,電話那頭傳來了早見秋實震驚的聲音。
“真的嘛?需要!請務必幫我!”
音量之大,驚得仁王雅治一個手抖,差點按下了挂斷鍵。
他不着痕跡的放松了緊繃的身體,才發現早見秋實并沒有安靜多長時間,連半分鐘都不到。
顯然是消化完他說的話後,就立刻回答了。
仁王雅治将身旁縫制了一半的戲服重新撿起,自然地接話,“那明天我來接你,時間定在上午九點行嗎?”
“完全沒有問題。”
早見秋實雀躍地應下後,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地點定在哪裏?”
“如果不介意的話,來我家怎麽樣?”
“嘟”的一聲,電話被挂斷了。
仁王雅治半天沒聽到聲音,側頭看了看,發現電話被挂斷後,茫然地眨了眨眼。
挂斷了電話的意思,是介意還是不介意?
他發了一條詢問的line,過了一個小時後才得到了肯定的回複。
仁王雅治捏着小辮子,想了想,一聲輕笑從喉間洩出。
這天晚上,女子排球部的聊天群,以及最強兄妹三人群裏,同時收到了一條消息:
[第一次去男朋友家,應該注意什麽?]
排球部衆人:……
為了布丁剛幹了一架的宮侑和宮治:……
衆人反應不一,但最激動的絕對是宮家兄弟。
因為他們直接打來了視頻電話。
接通的那一瞬,兩人争先恐後的對早見秋實進行了幼稚的威脅。
宮侑:“秋實,你居然學壞了!我要去告訴大姨和姨父!”
宮治:“……同上。”
早見秋實忙着搭配明天要穿的衣服,完全無視兩人這種幼稚的威脅。
“去吧去吧,我只是談戀愛,才沒有學什麽壞事。”
早見秋實從衣櫃裏翻出兩條碎花裙子,轉身向兩位哥哥尋求建議,“侑,治,哪條更好看?”
“左手。”
“右手。”
兩人不假思索的說完,同時不滿的瞪了自家兄弟一眼。
“秋實,你認真一點!那個男的絕對不是好東西!”
宮侑搶走了手機,整張臉怼到了屏幕前,對着那邊還在猶豫哪條裙子的妹妹苦口婆心道,“你相信我,我也是男人!”
早見秋實側身看向桌面上立着的手機:……
從屏幕中,宮侑霸屏的臉龐縫隙下,能看到想要搶手機的宮治,十分嫌棄地對着自家兄弟皺眉,後退了兩步。
“侑……我該誇你有自知之明,還是該說你能這麽理所當然的說出自己也不是好東西的這句話,是真不要臉呢。”
早見秋實吐槽完,翻了個白眼,“雅治才不是這種人,你別胡說八道。”
說完,她将手上的兩條裙子甩到床上,又從衣櫃裏翻出了一套搭配好的背帶裙裝,轉身問,“這套會不會元氣一些?”
視頻的那邊,宮家兄弟一副備受打擊的震驚模樣,一動不動。
早見秋實不解的挑眉,“是卡住了嘛?”
宮侑聲音顫抖:“居然……”
居然?
宮治聲音飄忽:“……都叫名字了?”
早見秋實沉默。
她時常會因為覺得自己腦子太好使,而跟哥哥們格格不入。
“你們談戀愛之後,難道還跟女朋友互相尊稱嘛?”
她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真誠的發問。
“你們到底是在震驚什麽啊,能不能恢複正常幫我挑選衣服,我挺急的。”
說完,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重新将背帶裙裝往自己身上比劃,“這套可以嘛?”
“一般。”
“不好看。”
早見秋實:……
好歹看一眼再發表意見啊,兩個混蛋!
她放下衣服,面無表情的說道,“呵,我挂電話了,拜拜。”
“等一……”
“等……”
視頻挂斷後,又很快重新接通。
這次,宮侑和宮治雖然滿臉不爽,但老實的陪她挑起了衣服。
只是挂視頻前,在宮侑不甘心的嘟囔中,宮治神情複雜的囑咐道,“秋實,我覺得談戀愛,還是要循序漸進,前進的步伐可以慢一點。你覺得呢?”
“哇!治,你國語好像變好了惹。”
早見秋實誇張地說道。
在宮治平靜的注視下,她稍端正了态度,輕笑道,“我覺得,治說得很對。”
宮治微微勾了勾唇,對她說了一聲晚安後,直接把視頻挂掉了。
還沒有說晚安的宮侑震怒:“osamu!”
挂斷視頻後的早見秋實将自己砸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心想:其實在談戀愛上,她前進的步伐并沒有很快。
都這麽久了,才進展到僅是蜻蜓點水似的初吻。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早見秋實将裝着布料的手提包擱在玄關處,自己端坐在沙發上,直直的盯着大門。
難得休息在家的早見姐姐坐在餐桌前,看着她調侃道,“你這樣很像幼兒園時期,跟小夥伴約好了周末要一起去公園玩,在家裏乖乖等着小夥伴到來的小孩子哦。”
很形象的比喻。
早見秋實分了一點目光給姐姐,對她的調侃不置可否,“姐姐今天不需要去店裏嘛?”
“我也是需要偶爾休息一天的。”
早見姐姐捧着茶杯,吸溜了兩口,發出一聲喟嘆,懶懶的問道,“今天晚上會回來吃飯嘛?”
早見秋實不确定的回道:“大概?”
中午肯定是不會回來吃飯的。晚飯的話,就不太确定了,有可能會跟雅治出去約會呢?
“你知道晚上是一定需要回來睡覺的吧?”
早見秋實:“……姐姐!”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當然知道晚上要回家睡覺了。”
早見秋實咋呼道,“你在對可愛的妹妹說什麽少兒不宜,毫無信任可言的話啊!”
早見姐姐眯了眯眼睛,“嘛,別激動,別激動。”
怎麽可能不激動!
早見秋實雙手環繞在胸前,滿臉的不爽。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起。
早見姐姐側身往門鈴的位置看了看,對鼓着腮幫子,嘴撅得能挂油瓶的早見秋實道,“你男朋友來了哦,不開門嘛?”
“哼。”
早見秋實重重的哼了一聲,大步邁向玄關。
在穿好鞋子,打開門後,重新瞪向餐桌前的姐姐,“……有什麽需要我買回來嘛?”
早見姐姐擺了擺手,“我會出門買回來的,就不需要你記挂着啦,約會開心哦~”
早見秋實抿了抿唇,半響後重重地甩上了大門。
被關門聲驚了一下的早見姐姐:……
氣性真大。
待會給家裏補充點零食好了。
早見姐姐想着哄妹妹的方法,又抿了口茶水。
她端着茶杯起身,慢悠悠的走到陽臺往下看去。
過了一會的功夫,視線範圍內出現了她想要看見的兩個人影。
三層樓的距離讓視力很好的早見姐姐可以清晰的看到樓下,妹妹男朋友的長相。
她意味深長地拖長了音,自語道,“嘿~是個看上去很sexy的池面呢,眼光不錯嘛。”
很sexy的池面仁王雅治打了個寒顫。
“……好像要感冒呢,噗哩。”
早見秋實伸手貼了貼他的臉頰,眼神中帶着些許擔憂,“好像是有點涼哦,雅治穿太少了。”
風衣裏面只穿了針織開衫和短袖的仁王雅治縮了縮脖子,将早見秋實的手握住,順勢往自己衣服袋子裏揣,笑着說道,“秋實的手也好涼,是衣服穿少了嘛。”
只穿了背帶裙加一件風衣的早見秋實也縮了縮脖子,嘟囔道,“想要好看,當然只能犧牲溫度啦。”
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默契的将這個話題跳過。
保暖當然是需要的。
但是兩個人相處的話,果然還是暫時把保暖這個需求抛之腦後吧。
這種時候,得體的打扮比較重要。
仁王家的住處跟早見秋實家隔了三條街外加一個公園的距離,步行需要二十分鐘。
坐公交車到達仁王家附近後,在拐進社區前,仁王雅治斟酌着說道,“這個時間的話,爸爸媽媽不在家,但是姐姐和弟弟會在家,我們稍微繞個道,去一趟商街吧。”
“是有什麽東西要買嘛?”
“算是吧。”仁王雅治笑着回道。
早見秋實點了點頭,乖巧的跟在身後,幫忙拎上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和點心鋪招牌的咖啡大福。
直到将手上的巧克力和大福遞給客廳中的仁王姐姐,聽到仁王雅治說這是她準備的伴手禮時。
早見秋實才意識到,仁王雅治特意繞道去商街,是在幫自己準備伴手禮。
她漲紅了臉的聽着仁王姐姐的道謝,接過仁王姐姐準備的水果布丁,往仁王雅治房間的路上同手同腳的走着,羞得腦子都短路了。
她頂着新鮮出爐的熱意,端坐在仁王雅治的房間角落裏,腦袋抵着牆面。
甚至第一次進男朋友房間這種更應該緊張害羞的情緒,都無法沖淡伴手禮帶來的羞意。
仁王雅治将拎了一路的布料随手放到地板上,擡頭就看到靠牆端坐……或者說是一副面壁思過姿态的女朋友。
他有一種莫名眼熟的既視感。
仁王雅治緩緩上前蹲在早見秋實的身旁,擡手搭在早見秋實的腦袋上,帶着笑意問道,“這是在做什麽?”
“……在羞愧的自省,因為太失禮了。”早見秋實側身反手摟住了男朋友的脖子,悶聲道,“明明是第一次上門做客……居然連這種事情都沒有想到……”
初次拜訪,需要準備伴手禮的這種基本禮儀。
要不是仁王雅治繞道去商街幫忙買了伴手禮,她今天就是兩手空空的上門了。
仁王雅治順着她的力道,身體前傾,放輕了聲,笑着安慰道,“這種事情……也不是什麽大事,不要在意啦。這麽說的話,我也很失禮啊。”
“嗯?”早見秋實有些不解他這句話的意思。
“你看,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去你家吧。”
仁王雅治緩緩說道,“我甚至沒有上門打招呼,也很失禮不是嘛?我們算扯平了怎麽樣?”
欸?
還能這麽操作嘛?
早見秋實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她蹭了蹭男朋友的臉頰,嘟囔道,“這種時候就不要哄我啦。”
“沒有哄你,這是事實,噗哩。好了,今天的任務很艱巨,不要浪費時間自省了。”
仁王雅治起身,稍一使勁,就把懷中的人也跟着拉了起來。
不等早見秋實重新把思維邏輯繞回來,人已經被仁王雅治帶離房間角落,坐到了房間的正中位置。
仁王雅治甚至手腳很利索的把布料都翻出來了,縫紉工具也擺了出來。
“我們……現在就開始嘛?”
早見秋實楞楞的看着仁王雅治将工具從箱子裏拿出,望着面前的縫紉工具,震驚得嘴巴微張,将羞意抛之腦後。
她“哇”了一聲,目光在各種工具上徘徊,“工具好齊全!”
各式各樣的剪子,不同型號的縫針,熨鬥熨板,不同顏色的劃粉……
甚至還有一臺小型家用縫紉機。
早見秋實震驚過頭,甚至産生了一種微妙的尊敬,“雅治,你該不會是什麽披了馬甲的手作太太吧?”
“噗哩。”
仁王雅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将布料放到床上,扯出一大片,将樣式圖放到一邊,側身詢問道,“需要全程幫忙嘛,還是只需要示範和指點?”
“嗯~全程幫忙的話,不就成了把自己的工作推給雅治完成嘛?”
早見秋實捏着下巴想了想,認真的說道,“只需要示範和指點就好。”
仁王雅治勾了勾唇,将牛皮紙拿到面前,“那麽,我們先來劃樣做裁剪。”
“好的,雅治老師。”
“我很嚴格的哦。”
在早見秋實嚴肅的點頭表示放馬過來後,仁王雅治揉了揉她的腦袋,給她作示範道,“首先,要按着尺寸,用劃粉在牛皮紙面上畫出衣樣……”
早見秋實專注的盯着仁王雅治手下流暢的劃樣,照着樣往自己手下的紙面上搬。
劃粉痕跡被她畫了又擦,好不容易磕碰着劃完了一張紙樣。
她興奮的給仁王雅治展示。
“真厲害,這麽快就掌握了,是天才哦,噗哩。”
仁王雅治毫不吝啬的誇獎。
“是吧!我也覺得我是天才!”
早見秋實也絲毫不覺得這份誇獎有在誇大。
她将紙面放到桌上,目光灼灼地問道,“下一步要怎麽做?”
“下一步,把紙面裁出畫樣的形狀,再跟布料釘到一起,在布料上劃樣。”
早見秋實認真地按照步驟将紙面裁剪,和布料釘到一起,然後盯着面前的布料,不解的問道,“可是根本看不到裁剪的紙樣,怎麽在布料上劃。”
仁王雅治擡眸,往她的布料上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他默了半響,伸手将早見秋實面前的布料掀起,露出底下的牛紙板,說道,“釘反了,應該紙板在上。”
早見秋實恍然大悟。
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讪笑了兩聲。
重新将紙樣解下,釘到了布料的正面上,劃出形狀,小心翼翼的用剪刀順着邊緣将布料裁剪下來。
成功裁剪出一塊布料的早見秋實再次高興的給仁王雅治展示,“雅治,你……”
她看到了仁王雅治手中已經快要做完的華美裙裝,直接倒吸了一口氣。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剛裁剪成功的衣樣,又擡頭看看仁王雅治制作精美的裙裝。
早見秋實感覺自己的高興打了一半折扣。
她帶着些對自己手殘的不好意思,抱着一些震驚又好奇的問,“好漂亮的裙子!話說回來,雅治你們是要表演什麽節目?”
“是比較經典的音樂舞臺劇,噗哩。”
仁王雅治将手中的裙裝收尾,剪斷線頭,眼中帶着狡黠說道,“我們社團表演的是《歌劇魅影》。”
早見秋實默了默,反手掏出了手機搜索。
對音樂舞臺劇一竅不通的她,只能說勉強覺得這個名字是有點耳熟的。
仁王雅治撐着下巴,指尖輕點着桌面,靜靜等待着她搜索出結果。
大堆的布料中,一頭亮眼粉發的少女端坐在那,胳膊和腰間堆着被裁剪下來的布片。
她認真看着手機,就好像在思索着如何量身親手制作自己的漂亮裙裝。
仁王雅治想了想,拿起手機,打開了照相功能,找好角度按下了拍攝鍵。
閃光燈和拍攝聲讓早見秋實從《歌劇魅影》的故事大概中回神,她擡起頭,滿臉寫着茫然。
仁王雅治翻過手機,将照片放到早見秋實面前,輕聲又溫柔地說,“抱歉,因為這個角度看過去很好看,所以沒忍住拍下來了。”
早見秋實抿住唇,顫着手将仁王雅治的手機按滅的同時,腦袋就要往桌上砸下。
仁王雅治額角一跳,手疾眼快的伸手墊了上去。
“……你其實跟自己的腦袋有仇吧,噗哩。”
臉上接觸到的掌心溫熱,幹燥帶繭的皮膚存在感尤為強烈。
早見秋實就着這個姿勢,仰起頭,下巴擱在仁王雅治的掌心,眼眸低垂,扇羽般的睫毛輕顫着,小聲說道,“疼痛可以讓人情緒……”
“所以說,拜托你改掉這個習慣。”
仁王雅治無奈地截斷了她的話。
早見秋實沉默着歪了歪頭,讓臉頰貼了貼仁王雅治的掌心,然後在仁王雅治無奈溫柔的注視下,她腦子空了一瞬,親吻上了仁王雅治的手掌心。
“咚”
最終,早見秋實還是磕到了桌子上。
房間裏陷入了一陣死寂。
早見秋實捂着腦門,吹了吹粘在額頭上的布條,眼霧朦胧。
仁王雅治耳後一片通紅,被親吻的那只手縮回後僵在那,只覺得失去了知覺。
布滿繭子的掌心,就像是一下子被那不含任何意味,僅僅是字面意味的親吻給消融。
酥酥麻麻,從掌心一路攀延至脊柱。
早見秋實扯掉粘在額頭上的布條,試圖為自己這個腦抽的行為辯解,“雅治,你這個樣子,好像被人調戲了一樣哦。”
仁王雅治:……
早見秋實:……
“……不是,我的意思是,作為男女朋友,親一親應該沒有問題吧?”
在沉默中,早見秋實重新組織語言辯解,“雅治你反應太大了,吓到我了。”
“……抱歉?”
仁王雅治背着手,反複攥拳,遲疑着說道。
“嗯,沒關系。”
早見秋實目光游離着,并不理直氣壯的撒嬌道,“額頭好痛哦~”
“抱歉,我不該縮手的。”
仁王雅治這次的道歉誠懇了兩分。
早見秋實身體往前傾了傾,期待地看向男朋友,“那雅治幫我吹一吹吧。”
“……嗯?”
“吹一吹就不痛了。”
仁王雅治頓時失笑,“吹一吹就不會痛,這是小孩子才會相信的說法吧?”
“那雅治幫我吹嘛?”
早見秋實眨巴着一雙大大的貓眼,盯着仁王雅治,身體又往前傾了一些。
仁王雅治沒有回答。
眼前緩緩籠起了一片暗色。
帶着哄意的吻輕輕覆上額頭,早見秋實條件反射的閉了閉眼睛。
眼前是在衣領下若隐若現的精致鎖骨,過近的距離甚至讓早見秋實能清楚的看到,領口那一片皮膚上的淡粉。
她擡手抓上了仁王雅治的衣領,輕柔撥開,指尖按在了那一片淡粉色的肌膚上。
“雅治,你是害羞了嘛。身上好……”
仁王雅治直接擡手,捂住了她的嘴,“休息時間到此結束,噗哩。”
這一個上午,在仁王老師嚴格的要求下,他們将早見秋實所需要裁制的六套戲服的布樣,都給裁剪完成了。
将最後一塊布樣裁剪完成,彎腰低頭了一個上午的早見秋實,伸着懶腰,擺出了一副“真好,又活了一天”的表情。
已經把網球部節目所需戲服完成了的仁王雅治給她遞了一杯水,善解人意的說道,“剩下縫紉的工序,我也來幫忙吧。”
“欸?可是這樣就變成把工作推……”
“我總不能就在旁邊看着吧?”仁王雅治指了指被整理打包好的戲服,說道,“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想要替秋實分擔一下,噗哩。”
早見秋實諾諾了一會,不好意思的回答,“那就拜托雅治了。”
“噗哩,不客氣。”
仁王雅治慢條斯理的答着,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中午的話,家裏只有我們在,吃烤牛肉蓋飯,可以嘛?”
早見秋實點了點頭,說道,“沒關系,我不挑食的。”
仁王雅治頓了頓。
他有一種被點名內涵的錯覺。
“那我下去做飯。”
仁王雅治抱着一點報複心态,輕輕掐住早見秋實的臉頰晃了晃,起身打開房門,低頭看向她,“你想要去客廳還是留在房間?”
早見秋實連忙起身上前,在這兩個選項中選擇了去廚房。
“雅治要幫我縫紉,中飯上請務必讓我幫忙打下手。”
仁王雅治神情柔和怔愣了片刻,将人拉到了餐廳。
他往身上套着圍裙,歪頭往餐桌前站着的早見秋實道,“烤牛肉是我昨天腌制好的,現在只需要蒸米飯和烤制腌牛肉,并沒有什麽需要打下手的地方。”
運動的少年,升上高中後,體魄正逐步往成熟發展。
休閑的家居服也無法掩蓋那充滿力量感的塊狀肌肉,挺拔的脊背和流暢自然的肩胛在反手綁圍裙帶子時微微內收,将肌肉的曲線繃緊。
不過一個系圍裙的動作,就能勾起人最原始的食欲。
早見秋實目光随着仁王雅治的每一個動作,愈發深邃。
她不着痕跡的咽動喉嚨,擡手按在了胃部。
饑餓的感覺,好像突然就出現了。
淘米的水聲淅淅瀝瀝,修長的手指在米水中随意攪動着。
在淘米水的水色襯托下,那本就白皙的手好像顯得更白了。
水痕在手上蜿蜒,又被輕甩在半空中,宛如飛舞出去的精靈。
仁王雅治臉上神情慵懶,注意力卻很明顯的集中在了手中的大米上。
他熟練地将淘洗好的米蒸上,又打開了冰箱。
早見秋實的視線一直跟随着仁王雅治的身影移動,看着他從冰箱裏端出了一份草莓小蛋糕,然後放到了自己面前。
早見秋實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草莓小蛋糕,又看向仁王雅治,“給我吃嘛?”
“嗯哼。”仁王雅治拉開椅子坐下,将蛋糕的包裝盒拆開,說道,“米飯蒸熟需要半個小時,你先吃這個墊墊肚子。”
等早見秋實吃了一口後,他才勾唇,露出了一絲笑意,慢悠悠的補充道,“啊,這個蛋糕好像是姐姐的。”
早見秋實:……
含在嘴裏,還沒咽下去的那一口蛋糕,突然失去了它原有的甜味。
看着她一副凝重的表情,仁王雅治才眯着眼笑出了聲。
早見秋實手疾眼快的挖了一大勺蛋糕,塞進了仁王雅治的嘴裏,然後心安理得的說道,“沒關系,現在雅治也是共犯了。”
仁王雅治皺起眉頭,被這一大口蛋糕齁得差點沒順過氣。
他給自己灌了整兩杯冰水,才将那股奶油的甜膩給壓下去,懶洋洋的撐着下巴,回道,“好吧,那作為共犯,我會承擔起後果的噗哩。”
早見秋實将最後一口小蛋糕咽下,舔了舔嘴角,對仁王雅治的這句話撇了撇嘴,“蛋糕是雅治拿出來的,被罵的話,不準把我供出來。”
“嚯~”
仁王雅治挑了挑眉,“說得很理直氣壯哦。”
“因為我本來就是占理的。”
早見秋實擡了擡下巴,說出了更加理直氣壯的話,“就算要賠一份草莓小蛋糕,我也不要出錢。”
“……噗。”
仁王雅治握拳抵住下唇,輕咳了一聲,擺出一副為難的模樣,“蛋糕是姐姐自己做的,外面買不到呢。”
早見秋實沉默了三秒,然後哼了一聲,“雅治能拿出來,就代表可以吃。”
正是因為清楚男朋友還是很靠譜的這一點,早見秋實才會在得知這份蛋糕是屬于仁王姐姐時,這麽的理直氣壯。
“噗哩,這麽相信我啊。”
仁王雅治笑眯了眼,伸手在早見秋實的下巴上輕撓了兩下,“作為這份信任的報答,烤牛肉會給我們秋實同學盛多一點哦。”
仁王雅治做的烤牛肉蓋飯。
非常好吃。
被切得很大塊的牛裏脊肉口感嫩滑,水分和油脂的調配十分完美。黃油的奶香搭配着特調醬汁的辛辣,給烤牛肉的美味錦上添花,十分下飯。
米飯也蒸得晶瑩剔透,粒粒分明。
中間窩着的蛋黃和上方點綴的蔥花,為美味的烤牛肉蓋飯又增加了美觀。
早見秋實除了開始說一句“我開動了”,之後的一整頓吃飯時間,都沒說出第二句話。
嘴巴好像被美味的烤牛肉給攻略了,整個人都暢游在了牧牛場上。
吃着美味的烤牛肉蓋飯,早見秋實在心中默默流淚。
她想起了仁王雅治第一次吃她做的便當時,說自己廚藝還不錯的話。
現在看來,何止是還不錯,根本就把她的廚藝給秒成渣了。
她吃得專注又快速,幾乎每一口都能讓人感覺到這是一份美味的烤牛肉蓋飯。
仁王雅治慢悠悠的挑着自己碗裏的牛肉吃,目光鎖定在早見秋實的身上,心想身為下廚的人,看到自己做出食物被這樣珍視的态度吃下,無疑是讓人愉悅的。
直到最後一口米飯被消滅,對面的人放下碗筷,心滿意足的雙手合十,颔首誠懇的說道,“非常好吃,謝謝款待~”
“不客氣,噗哩。”仁王雅治也跟着放下了筷子,胳膊支在餐桌上,捏着小辮子慢條斯理地說,“還要再添一碗嘛?”
“咦?還有嘛?”
早見秋實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又摸了摸自己吃得鼓起的肚子,有些遺憾的撇嘴,“我好像吃不下了。”
胃到用時,方恨小啊。
早見秋實對自己不争氣的胃表示了強烈的不滿。
她惆悵地嘆了一口氣,餘光瞥到了仁王雅治跟前剩了半碗的米飯。
早見秋實:……
欲言又止。
真的有人會連自己做的飯,也能吃剩嘛?
“要來一個布丁做飯後甜點嘛?”仁王雅治撐着下巴問道。
“要。”
回答完後,早見秋實打了個嗝。
在仁王雅治明顯帶笑的目光下,她如此說道,“甜品是在另一個胃裏的,所以沒關系,我還可以吃得下。”
仁王雅治:……
真是了不起的胃。
将布丁倒在了碟子上,仁王雅治攔住了準備開動的女朋友,将一個布丁分成了兩半。
“半個就夠了,已經吃了一大碗蓋飯不是嘛。吃壞了肚子,就得不償失了哦。”
一個布丁不到巴掌的大小,早見秋實一口就能吃掉一整個。
她看着碟子上可憐巴巴的半個布丁,撇了撇嘴,直接一口吸溜,郁悶的說道,“我們女孩子甜品真的有另一個胃的。”
“嗯,那也只能吃半個。”仁王雅治不為所動。
他将碗筷收起,擺到了洗碗臺上,對跟在身後的女朋友說道,“你先回去房間吧,我洗好碗就過來。”
“洗碗還是讓我來吧。”
早見秋實神情認真地說道,“雅治做飯了,所以洗碗讓我來,這樣才公平。”
仁王雅治定定的看了她兩眼,往後退了兩步,并不和她争,“那我幫你系圍裙,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