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得其利Daiquiri
得其利Daiquiri
其實周鳶說完就有點後悔了。
她無意窺探蘇玺岳有多少財産,話音剛落其實她就瞬間意識到了自己剛才措辭的不妥。
只不過還好,蘇玺岳沒有因為她的話發散出其他的什麽想法,而是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說了出來。
蘇玺岳的話一出口,周鳶小聲解釋:“你別誤會。”
周鳶繼續解釋道:“我沒有說你醫風有問題的意思,只是這家品牌那麽經典,首飾價格都不便宜的,更不用說這麽一枚大鑽戒,我只是……”
蘇玺岳聞言挑了挑眉,輕笑着說:“只是擔心我銀行卡的餘額?”
周鳶耳尖一紅,沒有說話。
“醫生是我的主業,但我還有其他的投資收入,所以蘇太太,你大可放心。”蘇玺岳的聲色清冽,唇角微微勾起,帶着挪揄的口氣玩笑着道:“放心,你不會嫁給一個為了買戒指傾家蕩産的人,我們家的生活費還是有的。”
聽到蘇玺岳用“我們家”來形容,周鳶心底微微劃過一絲什麽,轉瞬即逝。
其實周鳶聽到蘇玺岳解釋的那一刻,心中了然,果然蘇玺岳還有其他的副業收入。
要不然他作為醫生買這麽昂貴的鑽戒也不輕松的。
“放心收下吧。”蘇玺岳輕笑着,“價格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昂貴,平時喜歡就戴着。”
周鳶聽到蘇玺岳這麽說,對他的財産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認知。
這個牌子的鑽戒,周鳶很确定它的價格區間,怎麽會是蘇玺岳口中的“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昂貴”。
只能說他們倆對于金錢的概念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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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一會兒飯就做好。”蘇玺岳繼續說:“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嗎?”
周鳶才想起來,是她收拾行李收拾到一半時在床頭櫃的抽屜裏發現了這枚鑽戒,就來問蘇玺岳是怎麽一回事,她的行李現在還沒收拾完呢!
周鳶說完飛快的轉身離開:“那我先繼續收拾行李了。”
蘇玺岳看着周鳶逃離似的背影,周鳶穿的是一件連衣裙,腰肢在連衣裙的映襯下更顯曼妙,下擺伴着走路速度的加快随風微微揚起,他望着周鳶的背影,輕笑着搖了搖頭。
周鳶回到卧室,加快速度收拾了她的行李。
她帶來的不想讓蘇玺岳看到的東西,她按照她平時的生活習慣,還是放在了卧室的床頭櫃裏。
周鳶覺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更多的是,周鳶就是有種莫名的自信,她知道蘇玺岳不會亂翻她的行李,也不會亂翻她的床頭櫃。
收拾完行李,蘇玺岳的晚餐也做好了。
幾個精致的餐盤擺在餐桌上,周鳶還沒坐下便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周鳶有些震驚,怎麽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好這麽多菜肴的?而且葷素搭配合理,色香味俱全。
餐桌上有瓜花釀肉、清炒荊芥、西芹海參和椒鹽排骨,還有一道腌篤鮮。
餐桌上的砂鍋散發着屢屢熱香,袅袅霧氣之下香味撲鼻而來。
蘇玺岳炖的腌篤鮮色香味俱全,湯白汁濃,十分誘人。
這幾道菜肴全部色香味俱全,說是從餐廳點的外賣也有人信。
蘇玺岳給周鳶盛了一盅腌篤鮮:“不知道做的菜合不合你的口味,吃吃看。”
周鳶不懂做菜,但也知道這幾道菜就算工序不複雜,也知道沒有這麽快:“這麽短的時間內,你做好了這麽多菜?”
“食材都已經買好了,我做的就只是把它們切好,放進鍋裏。”蘇玺岳輕描淡寫道:“只要規劃好做飯的順序,做飯對我而言也并不會耗費太多時間,今天看似最複雜的是腌篤鮮,但是只要把食材放進砂鍋中,控制好火候就可以,所以沒什麽技術含量,也沒有這麽複雜。”
周鳶聽着蘇玺岳的話,真的很像讀書時期班裏的學霸。
問學霸他們數學怎麽考到145的高分,學霸們像是從來沒有聽過這麽簡單的問題似的說:少做一道選擇題不就行了?
蘇玺岳現在也是如此。
腌篤鮮是江南地區的一道傳統名菜,腌篤鮮制作工序複雜, “腌”,就是指腌制過的鹹肉,“鮮”,就是鮮肉、鮮筍,小火慢篤後,湯呈奶白色為上佳,筍的嫩白色與火腿鮮肉的淡紅色香相交呼應,才稱得上為色香味俱全。
做法看似簡單,但想要做出正宗的腌篤鮮并不容易。
怎麽到了蘇玺岳口中就如此簡單。
腌篤鮮有些熱,周鳶準備先吃菜。
周鳶看着擺盤精致的菜肴,都不忍心動筷破壞它們的美感。
尤其是離周鳶最近的這盤的瓜花釀肉。
難道是蘇玺岳真的有強迫症?
而且已經嚴重到就連下廚也要讓做的菜肴都以極其規律的方式出現在餐盤裏?
金黃色的南瓜花以相同的間隔出現在餐盤中,另周鳶意外的是,就連每個瓜花釀肉的樣子都差不多,像是複制粘貼似的。
周鳶夾了一個放入自己的碗中,随後輕輕咬了一口,香氣迅速填滿她的味蕾,味道比她想象的還要好,随後周鳶對蘇玺岳說:“好吃的。”
她沒有客套,味道是真的好吃。
周鳶又嘗了其他的幾道菜,都是家常菜,可是菜肴的味道都出乎她的意料,她從來沒想過蘇玺岳做飯會這麽好吃。
畢竟他長了一張不會進廚房的臉,其實就連之前蘇玺岳說他自己做飯如何如何,周鳶都秉持着懷疑的态度,直到現在,蘇玺岳做的菜真的擺在她面前、進入她的口中,她才知道蘇玺岳根本沒有誇張描述,反而還謙虛了些。
周鳶甚至覺得,蘇玺岳不做醫生的話,去開一家私房菜館也一定能生意紅火。
尤其是腌篤鮮,在溫度恰好能入口時,周鳶第一時間就品嘗了一下。
味道簡直要鮮掉眉毛,周鳶喝完了一盅後還在猶豫要不要再來一盅。
周鳶先喝了一口湯,湯汁味道濃郁,迅速填滿她的味蕾,随後又吃了一口筍,筍是今年的春筍,取了最嫩的一部分,經過文火慢炖,鮮不可言。
花雕酒的選擇對最後的味道也格外重要,蘇玺岳用的是江塢文山特産的花雕酒,或許在全國沒有那麽知名,但江塢本地人一般都會選擇文山特産的花雕酒,回味甘甜,風味獨特,口感醇正,這樣炖出來的肉味道更鮮更嫩。
周鳶抵擋不住美食的誘惑,迅速又嘗了嘗五花肉。
她并不節食,也無意刻意控制食量,但也從來不會讓她自己吃的很撐,但周鳶想,今晚估計要破例了。
“只是一盅腌篤鮮,分量并不多,也不會造成晚上積食或者讓你身體不适。”蘇玺岳笑着說,“而且這道菜基本沒有加鹽,你說過你的口味偏淡,這份腌篤鮮的鹹味主要靠鹹肉提香,我又特意多放了很多筍,喜歡的話就多吃點,你的體檢報告顯示,你如果繼續瘦下去,才會變得不健康。”
蘇玺岳沒有忘記周鳶的體檢報告,而且周鳶之前在醫院還因為低血糖暈倒。
不論她那天是不是太過疲憊,總之周鳶的身體健康狀況不得不重視起來。
周鳶咬了一口春筍:“所以你這是想讓我增肥嗎?”
“不是增肥,是讓你的體重保持在正常區間。”蘇玺岳認真解釋:“過胖和過瘦都會對身體有不良影響。”
“真的是醫生啊。”周鳶小聲道,蘇玺岳的醫生職業病真的很明顯。
周鳶說過她的口味清淡,很少吃鹹,蘇玺岳在做飯時也是如此,做飯的鹽量有精準的控制。
一是因為他的口味不重,二是因為食鹽過多對身體也不好。
蘇玺岳也知道周鳶總覺得自己體重現在的很健康,他知道養好身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話鋒一轉:“明朝文人張岱曾講上好春筍,‘形如象牙,白如雪,嫩如花藕,甜如蔗霜’,今天的筍不是我自誇,的确如古人所言,而且現在這個時節,正是吃筍的時候,如果再晚幾天,今年的春筍就沒有了,所以喜歡就多吃些吧。”
周鳶聽到蘇玺岳說到了張岱的話,有些意外:“你說的确實沒錯,湯裏這筍芯兒是只有新鮮的春筍特有的口感和味道,‘無可名言,但有慚愧’。”
張岱曾在《天鏡園》中曰:“形如象牙,白如雪,嫩如花藕,甜如蔗霜。煮食之,無可名言,但有慚愧。”
剛剛蘇玺岳講出了上半句,周鳶說出了下半句。
蘇玺岳微不可查的笑了笑,周鳶亦是如此。
他們都沒想到對方能迅速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麽。
周鳶讀書時,很喜歡看古文,她的涉獵很廣泛,所以有些不是朗朗上口的詩詞文言文,她也能記住。
她很意外的是蘇玺岳,作為醫生,高中應該是理科生,但不知現在,和他認識的這段時間他的字裏行間不難看出他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周鳶想象的理科生不一樣。
後來周鳶又想到了蘇玺岳的母親,也是自己的導師,有教授在家,從小耳濡目染,成長教育環境也一定不一樣吧。
但不論如何,都無法否認的是,他們有來有往的對話毫不費力,并且彼此都樂在其中。
“你在南方生活過嗎?做的腌篤鮮這麽地道。”雖然蘇玺岳很謙虛,但他做的根本不像他嘴裏說的“只簡單湊合一下”,這道菜味道比很多江浙菜館都地道許多。
周鳶其實挺喜歡腌篤鮮這道美食的,如果去江浙,一定會點這道菜,但很多菜館由于廚師的做菜的操作和食材的新鮮程度不同,味道也相差甚遠,周鳶雖然不挑食,但能吃到好吃到讓她想吃第二次的,也并不多,所以到後來,她想吃腌篤鮮的次數也沒有從前那麽多了。
但是蘇玺岳做的就是能讓她想吃第二次的其中之一。
周鳶想,如果每周都吃一次蘇玺岳炖的腌篤鮮,也是不會吃膩的。
蘇玺岳聽到周鳶的誇獎後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溫和道:“我在青杭工作過一段時間,但我學會做腌篤鮮是在這之前。”
周鳶在這之前只知道蘇玺岳的本碩博在三個不同的城市,本科和她一樣在帝都,碩士研究生是在香港讀的,博士又去了美國,她還不知道原來蘇玺岳也在青杭工作過。
餐廳上的吊燈灑下柔和的光,窗外的夕陽分外悠長,漫天黃昏此刻在窗外蹁跹,溫馨的餐桌之上有種神奇的魔力,周鳶又多了一點對蘇玺岳的了解,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因為一頓飯變得更近了些。
蘇玺岳緩緩開口道:“我奶奶很喜歡腌篤鮮,所以我特意找本蘇浙那邊的師傅學過。”
“難怪啊。”
原來是為了他的奶奶。
“我什麽時候去拜訪一下她老人家?”周鳶順着蘇玺岳的話問道。
蘇玺岳和她結婚的初衷就是為了他的奶奶,但現在蘇玺岳已經見過她的父母了,她還沒有見過他的奶奶。
“你們還挺默契的。”蘇玺岳笑了笑,“奶奶今天還和我講她想快些見到孫媳婦。”
“她知道我?”周鳶有些詫異,還以為蘇玺岳會領她直接去見奶奶,到時候再介紹她。
“當然。”蘇玺岳勾了勾唇角:“你是她最想見到的孫媳婦,她當然知道你了。”
其實周鳶想的沒錯,蘇玺岳的奶奶知道她,但她老人家還以為蘇玺岳是為了哄她開心故意騙她,所以她才總說想見見本人。
周鳶也知道,見蘇玺岳的奶奶是早晚要見的。
但是聽到蘇玺岳的話,她還是心中一顫。
很多時候,都能明确的意識到,他們現在是一家人了啊。
餐桌是增進彼此了解的好地方,周鳶去過一次青杭,去旅游,她覺得青杭的風景要比江塢美。
“青杭很宜居啊。”周鳶吃了一口清炒荊芥,“你博士畢業後在青杭也沒生活多久就回江塢了吧。”
“是啊,青杭很宜居。”蘇玺岳給周鳶倒了一杯沖泡好的都勻毛尖,“但是江塢也很宜居。”
周鳶回憶似的說:“我去青杭旅游過一次,尤其是清湖風景區那邊,景色很美。”
清湖風景區是青杭有名的景點,是國家5A級風景區,占地面積很大,如果想認真逛,一天時間根本玩不完的,來青杭旅游的游客大多數一定會來這裏打卡的。
“的确很美。”蘇玺岳笑了笑,“只不過我在青杭生活的那段時間沒有認真逛過清湖風景區,多數就是空餘時間從醫院走到湖邊圍着散步。”
周鳶聽到蘇玺岳的話後:“你在青三院工作?”
青杭市第三人民醫院的位置離清湖一角很近。
蘇玺岳點了點頭。
周鳶心裏很震驚,青杭市第三人民醫院,這家醫院不僅在青杭市有名,更是全國數一數二的三甲級醫院,蘇玺岳竟然在這家醫院也工作過。
“我本來今年年初和朋友計劃去一趟青杭的。”周鳶微微嘆氣,回憶着道:“但是臨時朋友的計劃有變,我們就沒去。”
蘇玺岳笑了笑,語氣自然又真誠:“青杭離江塢不遠,你如果還想去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
不是“我陪你去”,而是“我們一起去”。
他下意識的把他自己和周鳶,歸為一個整體。
蘇玺岳很多時刻的遣詞造句,他自己可能都無意識,但周鳶總能體會到細微末節之下的巨大不同,并且深深的為之動容。
餐廳的燈光柔和的落下,他的瞳仁裏閃着淡淡的光,蘇玺岳的睫毛黑而密,眼窩深邃,側顏棱角分明,他擁有着高貴矜貴的氣質,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周鳶忽然在想,江塢文山産的花雕酒,經過高溫烹煮後,酒精濃度還這麽高嗎?
不然為什麽她的腦袋現在竟然有些暈暈的呢?
今天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