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攔截

攔截

“地脈紫芝”的老大應澤，比餘霄想的要年輕得多。不過二十六、七歲。傳說中的陰沉扭曲沒有發現，但十足冷淡怠慢，連白皙的膚色都如同泛着冷光。

餘霄再次回到面試地點，坐回自己的位置，女孩的聲音低小地傳來。“你為什麽來應聘地紫？”

她似乎一直在等着餘霄。現在終于鼓足勇氣開口。

沒等到餘霄的回話，女孩兒繼續自言自語般低聲說：“我是因為特別崇拜應澤，哦，就是地紫的董事長。我就是沖他來的。”

“為什麽？”餘霄終于有了回應。

“他的公司像他人一樣，年輕、活力，富于想像力。”女孩兒臉上露出了向往的笑容。

“你見過......應澤？”餘霄還第一次念這個名字。

“哪兒能那麽容易見着他啊。他為人低調，很少在公共公衆面前出現。”

餘霄可以理解她為什麽會把一瘸子稱為“有活力”了。

族人私下都這樣稱呼這個搶了他們飯碗的陰冷大對頭，餘霄受了不良影響，在心裏也不由自主地叫起了瘸子。

“他的化妝品就是個奇跡。”女孩的熱氣噴了過來，餘霄把身體往旁邊挪了挪。

“你看我的臉。”女孩說。

餘霄微側頭，擡了擡眼皮。

“看到了什麽？”女孩聲音中壓着興奮。

餘霄看着這張雖然白淨，但沒什麽明顯特征的臉，試着說：“自信？”

“對啊。”女孩的聲音猛地一揚，下一刻又壓了下去，“就是這個産品讓我找到了自信。我以前一臉都是痘印。用了紫芝露三個月後，整張臉煥然一新。你看，現在是不是特別光滑，特別光澤。所以我一畢業，就下了決心，要進入這個改寫我人生的公司。”

女孩熱情洋溢，眼睛因為興奮而發光，不乏可愛。

她手裏捏着張號牌。35號。

餘霄低頭摸手機。

紫芝露......換顏霜，果然神奇。族人如此重視不無道理。

一個小時後，女孩被工作人員叫到面試會議室。餘霄也放下手機。和他一起的只剩下十來個面試者。

女孩在裏面呆得時間明顯要長，前面三十多個面試者，短則幾分鐘，長則十五分鐘，女孩兒待足了二十分鐘，從裏面出來。碰上餘霄的目光，沖他比了個“耶”的手勢，然後蹦蹦跳跳地下了樓。

餘霄邁步進面試廳，在正中間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對面坐着三個面試官，都很年輕，不到三十。真如女孩說的那樣，是個年輕有活力的公司，各種意義上。

正中間坐着是個長卷發女性，衣着華麗，正翻看他的簡歷。旁邊兩個面試官開始發問。

餘霄不是沒有準備，在網上找了面試攻略，對于面試官的提問，雖然不算侃侃而談，但也應對如流。無非就是對公司前景的看法，以及今後打算。

“你應聘的是助理？”正中間長卷發女性微蹙眉。餘霄個人簡歷上寫着海洋生物專業。“這個專業怎麽不選研發部，或者市場部。”

“研發部沒有崗位。我又特別想進這個公司。”餘霄猶豫了兩秒，“我就是想應聘董事長助理。”

三個面試官臉上露出微妙的表情。三分驚異，兩分不解，剩下的是莫名其妙的滑稽。

“你為什麽，要應聘董事長的助理？”長卷發女性唇角一揚。

“我....就是沖他來的。”

三個面試官直直地看着餘霄，鴉雀無聲。一直鎮定自若的餘霄忽然有些不自信起來，他舔了舔嘴唇。

沒人問為什麽，餘霄只好自己繼續：“你們看我的臉。”

鲛人族的皮膚就是最光滑的錦緞，最水靈的嫩芽，最具光澤的珍珠。餘霄更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你們看到了什麽？”

沒有人回答。

“自信。”餘霄清了清嗓子，耳朵尖有點泛紅。他沒有自己意料的那麽淡定以及厚顏無恥。

“我以前臉上都是痘印。自從三個月前用了這個護膚品，整張臉都煥然一新，完全是脫胎換骨.......”餘霄停頓兩秒，“所以我立志要加入‘地紫’這個大家庭。”

餘霄說完，清亮的眼眸看着三個面試官。但彌漫在空氣中的那種微妙感不僅依然存在，而且還在繼續擴大。

餘霄依然坦然正視前方，眼神清澈誠懇。态度謙和。

撲哧一聲，正中間長卷女性率先笑了出來。接着其他兩個面試官，如同被點笑穴一樣，笑得前仰後合，其中一個甚至一口茶噴了出來。

餘霄不知所謂，依然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

“同學，你和，上一個應聘者35號，說得一模一樣。”其中一個面試官分了三次才把這句話說完，又爬在桌子上憋着笑。

長卷發女性用手指揩了揩眼角的淚水，“行了。回去等通知吧。”

餘霄站了起來，腦子裏浮現出餘行一臉嫌棄：這人又蠢又懶.......

餘霄再次來到儀容鏡前，背靠在橫木上。他對這個公司一知半解，對應澤更是毫不知情，但族人把他千裏挑一，送到這裏，一定對他有着很強的信心。

自己就這樣被輕易淘汰下去，他覺得丢人。他還要努力努力。

他摸出手機，調出游戲，眼睛看着屏幕，餘光注意着隔斷的另一個方向。

現在已是正午十二點，那邊的面試還在繼續。隔斷的另一頭，也時不時地有人進進出出，和他擦身而過，有的會看他一眼，有的連個餘光都不給。

餘霄發現這個公司人員并不少。但因為沒人在走廊上說話，甚至走路都很輕捷，顯得整個大樓顯得安靜異常。

餘霄玩了幾把游戲。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又過了一個小時，他調整身體，又換了只腿支撐地面，另一只腿微曲着，虛落在地上。再次擡頭，時間已指向三點。

餘霄點着手機的手指停了下來。當他注意力集中時，觸覺就非常靈敏。

他眼皮從手機上擡起，果然，那輛輪椅再次從走廊那邊滑行過來。落在應澤身後半步的，正是上午坐在中間的面試官。長卷發女性。

女性先一步看到餘霄，加快腳步，跟了上來。看着餘霄，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你怎麽還沒走。這都幾點了，面試早結束了。”

餘霄把手機往兜裏一插，站直了身體。“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是讓你回去等通知了嘛？”長卷發有些無語，有些好笑。

“如果回去不可能有機會了。”餘霄說。

長卷發忍不住了，哈哈就笑出了聲。十分豪放，破壞了這裏安靜到小心的氣氛。

“你憑什麽認為在這堵人，我就會給你一次機會。”她饒有趣味地問。

“我這裏有個護膚配方。雖然，可能不及貴公司的紫芝露，但.......”餘霄頓了頓，不由自主看了應澤一眼，“效果也不錯。”

“所以，你那張臉用的不是我們公司，其實是你自己的配方。”長卷發調侃。

餘霄語塞，脖子湧出淡淡的血色。因為皮膚太白，這個血色顯得相當明顯。

“行，看你這臉的皮膚真是不錯。拿來看看。”長卷發笑夠了，喘了口氣說。

餘霄拿出手機，從便簽中調出配方，在上面注視兩秒，心裏彌漫出一股難言的情緒，這讓他忽然有些遲疑。但并沒多久，他腳步一動，就要交出自己的投名狀。

“不用。”一個冷淡的聲音制止了他的步伐。

在餘霄與長卷發說話的時候，應澤一直懶散地靠坐在輪椅上，保持着沉默與淡冷的态度。

面對這樣一個和他不是同一級別的對手，他懶怠得似乎提不起絲毫精神。

現在，這個關鍵節點，卻突然把餘霄與助理林焰行雲流水的交流攔截下來。

餘霄握着手機，看向應澤。

“你不是說效果不如我們的産品嗎，那有什麽看的價值。”應澤淡冷地說。

餘霄的眼睛只一閃，那點怒火像是迎風點燃的火柴，瞬間就熄滅了。

林焰雖然和應澤熟，但老板發話，她也只好作罷。但心裏還挺遺憾。

她也有些奇怪，對工作孜孜以求，一向不放過任何機會的大BOSS，這次對這個配方居然沒有一丁點的好奇。

林焰微微欠身，聲音不高不低響在應澤耳側，“他是來應聘您助理的。”

原來自己的糗事并沒有傳到應澤耳朵裏，餘霄心情似乎好了點。

應澤這才再次把目光移到餘霄臉上。

似乎為了印證林焰的話，餘霄點頭：“嗯。”

應澤眼眸裏的冷光一斂，變得玩味。淡冷的語氣也帶着奇妙味道，“你不知道我從不用男助理？”

餘霄這才一臉驚。這麽重要的消息，族人居然毫不知情？

就這樣把他給扔到這裏，讓他面對這個爛攤子。

“不知道。”

“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身體殘疾導致的心理不健康，所以排斥健康同性？餘霄有些滑稽感。

“為什麽？”餘霄前一個字因為嗓子緊，沒怎麽發出音。

“一般，我的私人助理都要和我住在一起。”應澤依然不急不徐，聲音帶着慢不經心的冷淡。

餘霄再次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重磅消息擊得暈頭轉向。

但當他接着聽到應澤的下一句，他就會發現，此前自己所有情緒，都是反應過度，誇大其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