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諒解

諒解

應澤的車就停在港口邊。餘霄緩步過去。浩大的月色下,應澤一身黑色西服,斜靠在車頭。

餘霄刻意放慢了腳步,應澤還是把頭轉了過來,目光準确地找到餘霄的位置。餘霄穿着一身水洗牛仔服,淺淺的藍色,像是月光染了上去。

對于到來的是他,而不是林焰,應澤似乎并沒有過多的驚訝。

“......”餘霄想起這是私下場合,叫董事長不對。但應澤的名字在餘霄的嗓子裏又打了兩個轉,又咽了回去,“焰姐在船上喝多了,她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餘霄說着,從褲兜裏把U盤往外掏。口袋不大,手指又不聽使換,餘霄掏了幾次,都沒掏出來。

他默想了幾秒,才又把手伸進上衣口袋。掏了幾次,U盤從口袋裏跌落出來,落在水泥地面,滾到應澤的腳下。

應澤的一只腳踏着實地,另一只腳只是虛虛地落在地上。餘霄把U盤撿了起來。卻沒有向應澤遞過去,捏在手裏,眼眸垂了垂,又張開,卻又不正視應澤:“對不起。”

好聽的聲音啞得像是擠壓過。餘霄一開始不覺得,身體一蹲一起間,頭暈了得厲害。才恍覺自己喝多了。

應澤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看的時間像只有兩秒,又像是過了很長時間。

“道什麽歉,本來就是個瘸子。”

餘霄腦子轟的一聲。果然,他以為的應澤的大度,都是給別人的。

“我,就順嘴一說。”

餘霄像是還有很多話要說,但都堵在嗓子眼裏。但真讓他去說,卻沒有一句适合的,能表達自己的。

他唇角動了動,怔怔地看着應澤。

“U盤。”應澤說。

餘霄伸手把U盤遞了過去。

那只手被塗上了藍色指甲油,有幾個地方也溢了出來,染在指尖,有點亂糟糟的感覺。

應澤伸手卻沒有接U盤,而是握住了餘霄的手。

四指拖着餘霄的手心,拇指貼在餘霄的手背上。U盤夾在應澤與餘霄的手掌中間,餘霄絲毫沒有感覺,只覺得應澤的指腹涼涼的。

餘霄暈沉沉地擡起眼,看向應澤。應澤只是垂眸,月色下鴉青的眉眼,看不出和平時有任何異樣。

他這樣握着餘霄的手指幾秒,然後拇指在餘霄的手背與手指之間的指骨上,不輕不重地摩挲兩次。

餘霄想說什麽,嗓子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心裏又是“咚”的一聲。接着就亂七八糟,像是鼓敲擊在胸口。

“研發部的彩妝系列,感覺怎麽樣?”應澤捏着餘霄的手并沒放松。

餘霄呆了片刻,反應過來,應澤的注意點應該是指甲油與護手霜。

餘霄舔了舔唇。唇部潤濕,嗓子卻幹啞,“還好。”

“還好是什麽意思。”應澤的聲音依然淡淡的,沒有疑問句應有的起伏。

“指甲油很輕,很薄。護手霜也清爽,用起來一點也不油膩。”餘霄在腦海中只能搜索出這幾個幹癟的字詞。

“以後別再讓研發部的人試妝。”

“研發部的人說就需要我這樣的。”餘霄費勁地想到研發員所說的話。

“他們只是想騙你去研發部。”應澤淡淡地說。“你皮膚敏感,對産品反應快。他們需要這種數據。但這會對你的皮膚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原來是這樣。

應澤的目光再次落在餘霄的臉上。燈光下,那張柔嫩的臉上,透着一層淡淡的血色。

“不久紫芝露第二代會産生,其中有一款專門針對敏感性皮膚,你可以用。”

“嗯。”餘霄像是說不出別的內容,只是随聲附和應澤。

堵在胸口的那個東西,并沒有因為自己見到應澤,道了歉而有所減輕。

反而更沉了。

應澤松了手。即便是手上的皮膚,也細膩到只是握了兩分鐘,已出現了淡青的痕跡。

餘霄的手一空,才反應應澤已松開了手。他的手也跟着垂了下去。

但意識卻總在自己的那只手上逗留,無法集中到別處。

片刻後,才發現那個U盤還被自己抓在手裏。

“歡迎會上林焰每次都會讓新人送U盤。”應澤說,“這裏面有紫芝露的配方。有的新人拿了U盤,可能就會立即失蹤,有的雖然沒有失蹤,但沒多久,對家就會生産出紫芝露的仿品……但U盤配方都是紫芝淘汰的老配方。而且殘缺不全,起了不多大的作用。”

餘霄看着應澤,兩秒後反應過來,頭皮根都麻了。背上出了一身汗,酒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焰姐是為了試探新人。”餘霄幹巴巴地說。

“林焰特別小心。”應澤垂下眼睛,“特別是在甄選留在我身邊的人的時候。”

餘霄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別的什麽。他不是沒打算偷看這個U盤,是壓根沒想起來。

其實如果被發現也好,就不用再留在紫芝了。

餘霄自暴自棄地想。

“林焰把禮物給你了嗎。”應澤問。

“給了。”餘霄反應過來,應澤是沒看見自己手腕上的手繩。

餘霄說着,從口袋裏套了出來,想給自己戴上。

繩子的兩端一個是扣,一個是結。林霄幾根指頭,極其不利索邊摸瑣邊扣。扣了幾秒。

一擡頭觸到應澤的目光,居然有些出汗。

餘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手繩重新扣在自己手腕上。

“你怎麽把我的手繩拿回來了?你怎麽知道在陳海樓那裏?”

“你從陳海樓那裏回來,就沒了手繩。除了他,還有會打你那東西的主意。”應澤不急不徐地說。

從那天回來後,應澤都像是沒正眼看過餘霄,卻能注意自己丢了手腕上那小東西。

“那怪老頭怎麽會還給你?”餘霄問,“你拿什麽東西換的?”

“海牛。研發部剛好從海域裏捉到一只,就給他送過去了。”應澤說。

他說的簡單,裏面省略了很多陳海樓的坐地起價,費盡心機的交涉。

“你用這個東西換什麽?”應澤問。

餘霄心裏松了口氣,陳海樓并沒有告訴應澤實情。否則,兩個人會非常尴尬。

“替我哥們陳冬換了個他想要的東西。”餘霄順嘴扯了謊。

應澤眼皮擡了擡,也沒有多說話。

應澤上了車。餘霄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應澤在他面前似乎沒了任何避諱,拉開車門,弓身跨進車裏。

餘霄想進應澤的話:道什麽歉,本來就是個瘸子。

應澤坐進車裏,車輕聲發動,應澤從後視鏡裏,餘霄似乎沒有離開的樣子,反而在身邊的一個石蹲上坐了下來。一手握着自己的手腕,半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就只穿了件薄外套,月亮下,身面一片深海。是有點可憐的樣子。

應澤垂眸,自嘲一笑。自己和餘霄較個什麽勁。

車一直處于發動的狀态,發出低低的轟鳴,卻沒有開動的跡象。

餘霄坐了好一會兒,才覺察,車并沒有離去。

眼前的車窗落了下來。

“上車。”應澤低沉淡冷的聲音,“我送你回去。”

餘霄一直沉到深海的心髒,一下子就躍了上來。

他立即站了起來,繞過車身,特意轉到另一側,上了車。

“我喝了點酒。”餘霄像是在解釋自己的行為。如果不是喝酒,他不會這麽沒臉沒皮地就這樣上了應澤的車,還讓他送自己回家。

“不用特意說明……離我三米遠都聞得出來。”

餘霄整個人軟靠在車門與車坐椅那點空間,他低頭聞了聞自己,聞不出來。

餘霄以為自己會睡着,但在車上那二十多分鐘,他無比清醒。

應澤把餘霄送到了陳冬那裏。一回去,餘霄就撲向浴缸,來不及脫衣服,一條魚尾巴劃了出來。

從坐上應澤的車,他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尾巴。

“我去,你是在發酒瘋,還是發情期到了?”陳冬湊了過去,“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餘霄抱着自己的手,魚尾巴在水裏又翻動幾遍。眼睛低垂。

應澤握着他的感覺,依然沒有從他手上退去。

陳冬蹲在水池邊,拍了拍餘霄的臉,“小霄,不能喝幹嘛喝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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