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跟昨天比起來,這地方好像有——那麽一點點——不一樣。
雖然西裏斯布萊克說不出究竟是哪裏不一樣,但這足夠引誘他繼續往前走。事實上,不需要任何誘餌,他也會像昨天,前天,以及這一周以來的每一天一樣,大步淌過小溪,毫不介意長袍的下擺被溪水弄濕,然後使用個幹燥咒,踏上沿岸的石頭和那片小草地,再往前走,直到那座小木屋。
今天這裏總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草地還是老樣子,一個旁人也沒有,聽得見森林裏的鳥類在活動,應該沒有任何不同——不,有的——西裏斯在心裏說。
他對那條一度專屬于斯萊特林的小路顯得越來越熟悉了。
他不用擡起頭觀望四周,就能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距離草地和小木屋大約還需要多少時間。現在他的腳步知道所有的岔路口,知道走過哪一棵樹才能清晰聽到小溪的流水聲,甚至知道小溪沿岸生長着多少棵珍貴的比格利植物。這當然與他最近過于頻繁地出現在這條路上有關系。
可是,梅林,他為什麽要浪費精力關注這些事情呢?所有的這些明明一點都不重要。西裏斯又從一棵比格利植物旁邊走過。他側過眼瞄了它幾秒鐘,然後繼續往前走——這可不像是任何一位魔藥大師的反應——他們的正确反應是停下來,仔細觀察,采摘一部分,或者是估算決定自己下一次什麽時候再來。
比格利植物的确是難得的藥材,但是這對于他,一個格蘭芬多,又有什麽意義呢?首先,他不會做需要用上這種植物的複雜魔藥。其次,他才不像他那個在阿茲卡班還沒待滿三年就需要服用“內髒恢複劑”的白鼬堂姐夫,那只能說明那群貴族平日裏把自己給寵壞了,耐受不得一點點粗糙的食物。
西裏斯再次站在了那座小木屋前。
他甚至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到這裏來,之前,當他還被束縛在貓的形态裏的時候,進入禁林純粹是為了消遣——西裏斯如此說服自己。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再變成貓了。自從他們這群人成功地恢複了原身,搜索西弗勒斯的行動也無果而終之後,大部分人很快都離開了霍格沃茨,回到原來工作的地方——如今還留在學校裏的,除了插班補習的學生們,大約就只剩下鄧布利多和自己了。
阿不思一如既往地拒絕了魔法部的邀請,自願留下來擔任“顧問”的虛職——或許那個白胡子老頭正在公開策劃一次充滿甜食的德國之行,在他的那段過去曝光之後?西裏斯不懷好意地想道。至于他本人,麥格校長有意讓他分擔變形課的教學,但是他沒有答應——他不是一個适合教導一大群小兔崽子的人,這點西裏斯很明白。
更不用說他這持續低落的情緒。
挑釁鼻涕貓是他的一大樂趣——西裏斯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最近實在太無聊了,先是鼻涕貓失蹤了,這幾天,哈利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德拉科也不見了——西裏斯捏了捏拳頭,之後他會找到他們的。
眼前的小屋似乎有些動靜……
倒不是裏面傳出來什麽聲音,但是門栓肯定被動過——不是自己昨天離開時的狀态了——有人進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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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裏斯為自己竟然一眼就确定了如此細枝末節的差異感到驚訝。在驚訝的同時,他一把拉開門栓,推開了接近腐朽的門。
昨天還空空如也的地板上,出現了一團黑色的東西。
一張伸開四肢,平鋪在地上的黑貓……墊子,完全是黑色,只在胸部有一個奇怪的銀色圖案?
那張墊子看起來很厚實,很暖和,是這樣的嗎?西裏斯皺眉。
也許貓的形态更有利于觀察另一只貓,哪怕是假貓。于是黑貓西裏斯走近了那張墊子,不過剛剛走近兩步,敏銳的鼻子就嗅到了一股魔藥的氣息。
這是鼻、涕、貓!
西裏斯完全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加快了腳步還是減慢了速度,總之它忍受着令人厭惡的魔藥氣味到達了鼻涕貓身邊——那當然不是一張墊子。西裏斯小心地伸出爪子按了按,鼻涕貓舒展的腳爪可謂彈性十足,但是它的整個身體都展開在地板上,就連頭部也沒有一點立體的形狀,胡須貼着後腦勺,骨骼幾乎完全消失了。
沒有溫暖的感覺,西裏斯的腳踏進厚實的皮毛,發現底下的軀體一片冰涼。
為了救德拉科……
而德拉科為了救哈利……
鬧到最後,鼻涕貓只剩下一張華麗的貓皮,包裹着肚子裏的那些內髒和液體,如果它們還存在的話。
可恨的魔法邏輯。
西裏斯退開一步,在魔藥或者是魔法陣的作用下,鼻涕貓的毛皮被保存得很好,黑色的光澤依然在它渾身上下淡淡地閃耀着,那個黯淡的銀色标記則在它的胸口慢慢盤旋。
西裏斯把頭湊到了那個位置。
一個小小的銀色漩渦。這立刻令它想起了某些東西,比如所謂的,地窖裏的心之所向。
但是它從來沒有和那東西靠得如此之近過,它不像哈利那樣見過真正的心之所向。西裏斯更加湊近西弗勒斯心口的銀光,因為它好像嗅得到漩渦裏有一種黯淡的,非常細微的氣味…………黑貓必須全力以赴地提醒自己,這裏可絕對沒有阿萊特餐館的炸魚排。
教子曾經說過,這魔法漩渦裏面是個幻境。
鼻涕貓……該不是被漩渦裏的魔藥給吸引進去的吧?
小屋裏漸漸發生了些變化。
或者也說不上是變化。
随着西裏斯嗅探那個銀色漩渦,漩渦漸漸減慢了旋轉的速度。西裏斯幾乎已經把整個身體都趴在西弗勒斯的肚子上了,它好像看到地板上的黑貓墊子在變成另一種樣子。西弗勒斯的皮毛鼓脹起來,像麻瓜氣球一樣向上方凸顯着——黑貓的骨骼,大約正在魔力作用下慢慢生長和變硬,回複到原來的,正常的樣子。
西裏斯從另一只貓身上下來,站在一邊靜默地端詳着。
鼻涕貓在那裏一動不動,四腳朝天,黑色的小肚皮圓鼓鼓的,好像剛剛在外面飽餐了一頓,西裏斯懷疑自己又聞到了魚排的香味。鼻涕貓的姿勢很可愛,只是它的身體依然冰冷,毫無生氣。西裏斯再次謹慎地靠近它,本以為事情到此為止,但是另一只黑貓還在變化——當西弗勒斯不再是一張“黑貓墊子”,而完全回複到正常貓咪的形态之後,那道銀光便離開了它的身體,變得一股大而稀薄的煙霧,從頭部開始掃過西弗勒斯的全身。
随後,西裏斯發現,躺在地板上的就不是一只黑貓了。
銀色的煙霧消散了。現在,小木屋接近腐朽的地板上,出現了一個穿着斯萊特林袍子的少年,皮膚呈現不健康的透明,黑發糾結在頭的兩側,但是長長的睫毛在睡夢中閃動着,使那張蒼白瘦弱的臉頓時生動了不少。
鼻、涕……精?
當年的鼻涕精?
“喵!”西裏斯不由自主發出一聲長長的叫喚,然後才意識到自己還是貓的形态。
它要馬上變成人!二十多年前,它還在霍格沃茨讀書的時候,曾經見過類似的場景一次——那天,它一路跟蹤鼻涕精,磕磕絆絆地從學校摸到這片草地,就為了幾棵比格利植物…………不對,鼻涕精是為了比格利植物,它只是為了鼻涕精。
那時候,鼻涕精大約也是初次走這條“魔藥道路”吧,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這片草地,中間還差點走上了岔道。采集比格利植物有點費勁,最後,疲勞的斯萊特林打開了小木屋的門,看看沒有人,就大意地坐下來休息。結果沒過幾分鐘,他就倒在地板上睡着了。
鼻涕精之前肯定熬夜了,恐怕也沒有按時吃飯。跟蹤他很久的格蘭芬多西裏斯布萊克出現在門口,難得有耐心地,一步一步,盡量輕手輕腳地接近毫無防備的獵物。
拿走他的魔藥袋子,給他一個禁锢咒,或者一點僵硬魔藥,貴族之中總是有很多這樣的伎倆……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只要鼻涕精晚上回不了城堡就行……游逛到這裏,早就違反了校規。
“你希望看到它變成這個樣子?”突然,一個虛無缥缈的女聲,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卻準确地進入了西裏斯的耳朵,打斷了它的變形企圖。
“希望,是的。”西裏斯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回答那個看不見的人。
“甚至用你的一條性命,九條命的幸運貓?要知道複活是需要交換的。”
“少廢話,當然願意。”西裏斯顧不得多想這句話的含義,不耐煩地回答着那個聲音。
那個聲音消失了。西裏斯待了一會兒,确認不會再有什麽人來打擾他,很快,人形的西裏斯·布萊克以四肢着地的姿勢地出現在小木屋裏。他顧不得查看自己的年齡是多少歲——也許他現在也是十幾歲,穿着格蘭芬多的校袍;雖然這不對,這不是事實。也許這根本就是魔法漩渦裏的幻境,但是他沒有必要跑出去——為什麽要打破幻境呢?西裏斯甚至沒考慮過是否站起來,往前一探,身體的影子就投射到了鼻涕精的正上方。
那張臉已經完全陷落在他的陰影裏了。西裏斯伸出手,把貼着額頭和臉頰的長發挼開,細細打量着少年只有在夢中才會露出的微笑。不得不說,鼻涕精也有令人嫉妒的一面,盡管西裏斯永遠不會承認。很好……但趴在這裏欣賞那個斯萊特林偶爾出現的美麗,絕對不是西裏斯的作風。
西裏斯決定捏捏鼻涕精。
“鼻涕……精!”西裏斯大聲喊道。
為什麽還不醒?居然有人受到這樣的打擾還能夠睡得很香,鼻涕精之前到底通宵了幾個晚上?
他要看見他醒來,至少他不會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有什麽更進一步的打算……他要看見那雙純黑色眼睛裏透出羞辱和反抗的神色,那兩片薄薄的嘴唇吐出惡毒的言辭,魔杖對他射出咒語而他輕易擋開它們。那才是他的最愛。
無法忍受…………反正這是個幻境。
“夠了,西裏斯·布萊克先生!”
憤怒的拖長了的音調從背後傳來,同時一股冷水擊打了他的後頸,順着領子流進了衣服裏。西裏斯回過頭,在小屋門口看見了臉色發白的盧修斯馬爾福,手裏拿着魔杖,指着他。
“哦,尊敬的級長先生,”西裏斯就像那一天一樣,滿不在乎地回答,“原來你也在跟蹤我。”
盧修斯揮動魔杖,把西弗勒斯的袍子恢複成一副禁欲的樣子。
“我記得那一次你并沒有這麽多無聊的動作,布萊克先生。”
“我衷心希望那是你最後一次履行級長的所謂職責。”被冷水降低了溫度的西裏斯站了起來,開始收拾自己,然後抽出了魔杖,“白鼬。”
盧修斯沒有理會他的攻擊預備,因為鉑金貴族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地板上。西裏斯正打算對堂姐夫來一個什麽咒語,卻突然聽到了一句輕微的話:
“西弗……你醒了?”
醒了?西裏斯急忙低下頭。他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麽時候,小木屋裏躺着的已經不是那個斯萊特林少年了,而是他所熟悉的,地窖裏一身黑袍的成年男巫。
難怪剛才西弗勒斯都沒有動靜,原來是在睡夢中進行生長。
“發生了什麽事?”
緩緩睜開眼睛的黑發男巫茫然四顧,看着自己身邊莫名其妙對峙的兩個人和兩根魔杖。
LM你這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