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依賴
依賴
下了好幾天的雪今天終于停了，滴水成冰的天氣，這對于怕冷星人徐未丞來說真的很難熬。要是一直待在演播廳裏錄節目也不錯，至少裏頭有暖氣，哪像現在這樣，穿着輕薄的西裝走露天紅毯，凍得他牙關都快打顫了，心裏在抓狂咆哮，臉上還必須強撐住得體的笑容。真希望早點結束，回家泡個熱水澡。
不知道楚栎現在在做什麽，拍戲還是趕通告？無聊的時候會不會偶爾也想起他？前幾天通過電話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系過，自己該找什麽理由再去找他？今天的紅毯他為什麽沒來？徐未丞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裏一時之間塞滿了無數個問號。
“阿丞，你在想什麽呢，看鏡頭”，唐熙挽在他臂彎的手緊了緊提醒道。
徐未丞聞言回過神來，立刻對着鏡頭露出帥氣的笑容，不時揮手致意，絲毫看不出有任何不妥，只是眼睛裏依然藏着若有似無的心事。
唐熙如此近距離地走在他身側，早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礙于面前全是長|槍短炮，也不便多問。
紅毯的末端守着一群娛樂記者，到了采訪環節，徐未丞暗暗呼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得做好心理準備，保不準這些家夥又要挖什麽坑讓他跳。
“徐未丞，請問你對這些天的微博熱搜前十怎麽看？”
果然……
徐未丞臉上笑意未減，眼睛閃過一絲狡黠，滿臉單純無害地答道：“怎麽看？就用眼睛看呗。”
“……”
衆記者默了一瞬，娛樂圈最機智的段子手果然名不虛傳。唐熙在他身旁忍不住笑出聲來，低聲稱贊：“服了你。”
“那請問你和楚栎是什麽關系呢？”記者不死心。
徐未丞依然神情淡定，“好朋友，嗯，一起合作過兩部電視劇。”
“據知情者爆料，二位是同性戀人，并且已經同居了，這是真的嗎？”
“這個嘛……”徐未丞故弄玄虛地頓了頓，看衆人屏息凝神等他回答，笑容越發純良，露出幾顆整齊的大白牙，“娛樂圈的緋聞大家就當作睡前讀物看一看就行了，不要入戲太深。”
“那請問你對‘徐未丞夜宿楚栎家親密相擁’的視頻作何解釋？”
“據知情者爆料你和楚栎的關系早在五年前就已經暧昧不清了，請問你們現在是否打算再續前緣？”
記者争先恐後地發問，且內容越來越離譜，徐未丞已經隐隐有些不耐煩了，可如今身在風口浪尖處，也只好強壓心頭那股煩躁感。
唐熙見他面色微沉，立刻開口朝記者調侃道：“哎哎哎，我說你們這些見風使舵的家夥，看阿丞人氣比我高就不理睬我是吧，虧得我今天還刻意打扮了一番，完全被無視了，傷心……”
唐熙說完還一手托腮一手叉腰故作傲嬌狀，美豔中透着一絲可愛，惹得一衆記者哄堂大笑，話筒一大半都轉向了她。見成效不錯，她又不着痕跡地露出手上佩戴的的鴿子蛋，這下徹底吸引了衆人注意。
“唐熙今晚的裝扮很漂亮，請問你手上的這枚鴿子蛋是自己買的還是別人送的禮物呢？”
“請問是你的緋聞男友楊深送的嗎？”
唐熙虛掩嘴角噗嗤一笑，姿态妩媚動人，“是別人送我的，想知道是誰嗎？大家慢慢猜，哪天猜中了我給他發個大紅包哦”。
記者們正待繼續追問，奈何采訪時間結束，主辦方邀請嘉賓進入內場，徐未丞和唐熙微笑着朝鏡頭揮手告別。
剛進內場徐未丞勾起的嘴角立刻垂下，如釋重負地扯了扯領帶，側頭對唐熙道謝：“剛才謝了啊。”
唐熙斜眼一瞥，沒好氣地回他：“誰幫你了，我只是看不慣某些人搶我風頭而已。”
徐未丞知道她死鴨子嘴硬，也不戳穿她，順杆爬，“是是是，都怪我沒有一點眼力見兒，瞎搶風頭，下次一定收斂一點。”
唐熙被他逗笑，突然又噘着嘴質問道：“那天我約你去酒吧你怎麽沒等我？還大半夜自己一個人跑那去見楚栎，你跟他很熟嗎？”頓了頓又遲疑地問：“你們兩個難道真的是……那種關系？”
徐未丞扶額仰天長嘆一聲，真的是剛遇豺狼又來虎豹，他清了清嗓子無奈道：“唐熙小姐，麻煩先收起你的腦洞，晚會要開始了，咱們就別杵這兒當焦點了，趕緊找位子坐下來。”
唐熙聞言只好作罷，兩人找到座位坐下，等待即将開始的慈善拍賣晚會。徐未丞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機屏幕，就差把“有心事”三個字刻在腦門上了。唐熙想湊過去瞄一眼卻被他側身躲過，前者氣呼呼地轉過頭不再看他。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徐未丞躺在浴缸裏惬意地泡着澡，盯着天花板思考了好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拿過手機撥了一個號，才響了三聲就接通了。
“喂。”
楚栎的聲音乍一出來，把徐未丞吓了一跳，手機都差點脫手墜入浴缸，急忙清了清嗓子鎮定地開口：“喂，楚栎，你在幹嘛呢？”
“看劇本。”
“哦……我在泡澡。”
“嗯。”
這對話怎麽聽怎麽別扭，徐未丞在這邊恨鐵不成鋼地拍打着自己的嘴巴，這張能言善辯的嘴怎麽在他面前就自動變笨了呢？真是沒救了，話題終結者，果然自己也是注孤生……
感受到電話那頭的沉默，楚栎放下手中劇本，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燈光璀璨的夜景，輕聲問道：“今天參加慈善晚會了嗎？”
難得楚栎主動搭話，徐未丞受寵若驚，立馬開啓話痨模式：“去了去了，你不知道在那邊走紅毯有多冷，我穿西裝都凍得發抖，真不明白那些穿薄紗裙子的女人是怎麽扛過來的，簡直就是用生命走紅毯。”
楚栎被他的話逗笑，倚靠着玻璃窗，他看到自己的臉上浮滿笑意，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他已經很久沒有在自己的臉上見到了。
沒有聲音回應，徐未丞以為對方嫌自己太啰嗦，默默地閉嘴，結果那頭輕輕地傳來一聲“嗯？”
楚栎的聲音低沉慵懶，在這種靜谧的氣氛下自帶一絲致命的誘惑，聽得人心神蕩漾，然後徐未丞就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起反應了！！！
“噗通——”
一個晃神徐未丞的手機就脫手墜入浴缸，他趕緊坐起身去撈，浴缸很大，滑不溜丢的，他摸了好一會兒才抓住手機，搗鼓了半天屏幕就是不亮，想起剛才還沒來得及問他今晚為什麽缺席，這破手機太不争氣了，徐未丞氣急敗壞地往水裏一扔，仰頭躺在浴缸裏，口中念念有詞：
“這個垃圾牌子，再見，以後別想求我代言了……”
電話斷線之前似乎有物件墜入水中發出的聲音，楚栎立刻就猜到是徐未丞的手機溺亡了。他好笑地搖了搖頭，五年過去了，徐未丞還是那麽迷糊，以前也經常做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觸發一堆爛攤子然後一臉呆萌無辜地看着他。明明他比徐未丞小一歲，可是似乎自相識以來，徐未丞就沒把他當弟弟看，反而非常依賴他，不懂的事情第一個問楚栎，有什麽好玩的第一個跟楚栎分享，闖了禍第一個求助的也是楚栎。似乎對于徐未丞來說，楚栎能帶給他更多安全感。
對，安全感，僅此而已吧。
這是楚栎思考了五年得出的結果，他不敢奢望太多，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警醒自己，徐未丞只是需要一種安全感，而他正好能給，僅此而已。徐未丞的那種依賴感也僅僅是因為兩人投緣合得來，并沒有他所期待的一些東西。
如果五年前他能有這個認知，及時懸崖勒馬，大概不會有後面這五年的蹉跎和寂寥。可惜沒有如果，時間是一個圈，即便背道而馳，也終将相遇。
如今又回到了原點，他不知道這一次命運又将作出怎樣的安排。
第二天徐未丞又打來了電話，當時楚栎剛結束完一場訪談活動，躺在房車裏閉目養神，聽徐未丞絮絮叨叨地吐槽昨晚的手機溺亡事件。
徐未丞咬牙切齒地表達了對自己代言産品的強烈鄙視之後，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哎對了，聽說我們兩家公司可能要合拍一個大IP，你有沒有興趣啊？”
“我還沒有接到通知，不太清楚。”
“如果是真的，那你一定要去試鏡啊，我也去，咱倆再演一部劇，保證收視爆表，真的。”
楚栎想了想，淡淡道：“我們公司新晉藝人很多，這次也不一定會推薦我去，随緣吧。”
兩人又聊了會兒，直到徐未丞助理在那邊喊他進棚拍雜志封面，徐未丞才不情願地挂了電話。
楚栎的午休時刻被徐未丞攪得睡意全無，他調高了靠墊，雙手枕在腦後，若有所思地望着車頂發呆。
電話鈴聲又一次響起，是經紀人宋文打來的。
“文哥，有事嗎？”
“楚栎，咱們公司要跟新月娛樂合作了，兩大巨頭結盟，影響力非同凡響，咱們可得好好抓住這次機會，拍得好的話很有可能獲得國際大獎，這對你的事業來說是非常有利的。我打探了一下，這回男一男二的戲份差不多，但是男二的人設更讨喜，我覺得你可以去試鏡男二，咱們劍走偏鋒，你看怎麽樣？”
帶了楚栎五年，深知他的能力和人品，宋文心裏早就把他當作親弟弟看待，不遺餘力地幫他找資源提升事業。不過楚栎也争氣，這幾年拼了命地接戲，各個劇組連軸轉，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這才拼出了如今的好成績。
宋文以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抓住這次的機會，卻沒料到，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五秒鐘才淡淡道：“文哥，我就不去了，把機會留給新人吧，他們才進公司沒多久，就趁這個機會打下基礎，我……最近身體狀況不太好，想休息一段時間。”
宋文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這五年來楚栎幾乎沒有反對過他的安排，有時一天要上好幾個通告幾乎不眠不休他都毫無怨言，今天難得主動請假一次，宋文自然不會拒絕，把近期的通告都推了，讓他回家好好休息。
楚栎收工回家已經是淩晨一點多，大壯吃完了他留的貓糧，抱着碩大的肚子在窩裏睡得正香，喉嚨裏發出一連串“咕嚕嚕”的聲音。
大壯？楚栎自己也覺得好笑，他居然也在心裏默認了這個名字，不知道貓咪知道了會不會炸毛……
等他洗完澡裹着浴巾出來準備吹幹頭發的時候，手機響了。八成又是徐未丞，楚栎擦幹手去拿手機的時候想。
楚栎拿起手機，才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葉喬”。
楚栎一時呆在原地，而手機依然固執地響着鈴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