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又多一只
又多一只
段瀾溪本就是社恐,不擅長與人交流。
面對總是沉默寡言的江杏玉,他本以為二人不會産生交集。
但手上握着的鑰匙還帶着溫度,段瀾溪感謝對方的善意,想要說出“謝謝”二字,卻哽在喉頭。
不知從何時開始,簡短并富有攻擊力的話語總能流暢說出,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反倒會如鲠在喉。
“謝…謝。”段瀾溪的腦袋向下垂,仍不敢對視,等說完後江杏玉早已走遠。
“下次再說吧,唉。”段瀾溪喃喃自語,也不知道這個毛病何時能改善。
他注視着手中的鑰匙,思考工作結束後再去查看一番。
鑰匙背面還貼着泛黃的紙張,簡略寫出倉庫的地址,也不用擔心找不到。
等晚餐時間結束,他重新回到D區域,棉花糖仍保持着熱情,幾乎在開門的順便遍撲過來。
“嗷嗷嗷!”
狗狗總喜歡圍着腿打轉,時不時扒着小腿,擡起頭凝望着自己喜歡的人。
無論是他濕漉漉的瞳孔,還是快速甩動表示欣喜的尾巴,都令人感覺到心底一暖。
“真乖真乖。”段瀾溪誇獎着,事實上卻是自己得到了寬慰。
江主管訓話所帶來的壓力一掃而空。
契約獸能受人類追捧,其中的奧秘自不用說,誰不會喜歡自家寵物呢?
就可惜段瀾溪這輩子也無法擁有。
他蹲坐在地上,望着還在自娛自樂的棉花糖,感慨着:“精神力啊…”
說不在意肯定是假的,誰不想擁有陪伴一生的契約獸呢。
“嗷嗷?”棉花糖歪了歪腦袋,快速跑了過來。
小狗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段瀾溪的情緒,再次用自己的大舌頭舔舐着。
只可惜一人一狗想法根本不一樣。
段瀾溪捂着自己的心髒,感慨着:這是哪裏來的天使?啊啊啊啊啊,快再讓我吸一吸!不過這麽做被發現了會不會不太好?
而棉花糖吐着舌頭,一臉傻乎乎的模樣想着——————
嘿嘿,我的,我的大老婆,舔舔。
狗狗腦中用簡單的話語構建着想法。
畢竟狗的嗅覺極其敏銳,若是段瀾溪能一直沾染自己的味道,小狗定能開心到蹦起來。
“難不成你是這輩子來拯救我的?”段瀾溪輕笑着,用手指戳戳棉花糖的腦袋。
欸,陷進去了,好松軟。
段瀾溪抿嘴,又輕輕戳了下。
棉花糖轉圈圈,回應道:“嗷!”
段瀾溪:“說起來我好像之前聽你說話了?”
“嗷?”
段瀾溪失笑,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算了。”
畢竟只有契約後才能知曉對方的想法,這是屬于契約對象的專屬福利。
他這個零精神力的家夥,又在幻想些什麽呢。
“要好好長大,健健康康的哦。”段瀾溪腦袋靠在手臂上,說出自己的心願後便站了起來。
離開前得保證保暖措施充足,他給兩只崽崽換了墊料,又在食盆裏加了點食物。
處理好後也到了該離開的時間,段瀾溪望着還扒拉着自己的棉花糖,陷入短暫的沉思之中。
這次和他說什麽好呢?晚飯的理由已經用過了…
段瀾溪惆悵,關系變好固然是好事,但江主管嚴厲禁止将棉花糖放出,他必須和粘人的崽崽說再見。
他實話實說道:“我要回去了,棉花糖可以乖乖呆在這裏嗎?”
棉花糖更加實誠,他搖搖頭,立正站好後投以“楚楚可憐”的眼神,“嗷嗷…”
段瀾溪:……
不知道為什麽,他腦海中就是浮現楚楚可憐等詞彙,他忙不疊把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棉花糖是乖乖小狗對吧?”
乖乖小狗主打誠實,接着擺頭,“嗷!”
叫了一聲不夠,還要跑過去叼住段瀾溪的褲腳,眼神更是訴說着“不要丢下我”幾個字。
段瀾溪:呃,這讓人怎麽忍心拒絕!
如果他有錢,或許會毫不猶豫買下棉花糖。
可惜現在不行。
“嗷嗷!”棉花糖感覺到段瀾溪的松動,狡猾的小狗露出壞笑,尾巴甩動頻率更快。
行,沒有關系,人類的智慧才是無限的。
“那我們來玩游戲好不好?我還沒有試過飛盤呢。”段瀾溪柔聲哄着。
“嗷嗷!”棉花糖興奮地左右亂蹦。
以下是來自棉花糖的“嚴厲”聲明:他真的是人,不喜歡叼飛盤這種笨蛋才會玩的東西,只有本本狗才會喜歡吧?
但是,但是,現在是和段瀾溪一起玩!
棉花糖迅速彈起,他去貨架上叼來純藍色的飛盤,遞給段瀾溪時尾巴更是快快變成螺旋槳。
“好的好的,那棉花糖你可要接好了。”段瀾溪蓄勢待發。
整個D區域大小事宜,但扔飛盤最好還是在空曠野外,現在的空間估計沒幾秒就能咬到。
段瀾溪雖消瘦,但身形流暢,頗有藝術演員的天賦,他擺動着手臂,以優美的姿勢扔出飛盤。
“嗷嗷!”棉花糖迅速叼回,不知為何,速度比預想還要快。
“那接着玩哈!”段瀾溪提示道,盡量往空曠的地方扔。
尋找方位時恰好瞥見小狐貍,這只淡黃色的崽崽聳拉着雙眼,時不時偷瞄一下。
要不下次帶着小狐貍一起玩?
段瀾溪邊後退邊思索着,再次扔出飛盤。
“嗷嗷嗷!”棉花糖再次證明他是只優秀的狗狗。
“那麽接着哈!”段瀾溪再次上演同樣的動作,但後背已經抵在大門上。
“嗷!”棉花糖朝着飛盤撲去,扭頭時卻傻了眼。
段瀾溪呢,他那麽大的大老婆怎麽不見了?
“哈哈…成功了。”段瀾溪靠在門的另一邊,煩死着自己不恥的行為。
而棉花糖爪子劃門的聲音緊接着傳來,一聲緊接着一聲的“嗷”更是聽着讓人肝腸寸斷、撕心裂肺。
“對不起、對不起…”段瀾溪重複着道歉的話語,無力感湧上心頭。
他反複提醒這是公司的決定,無奈之舉,而聽見撓門聲結束後終于松了口氣。
“只希望明天棉花糖不會生氣…他不會不開心吧,要不打開看一下?算了…”段瀾溪自言自語,邊走路邊糾結。
只要明日棉花糖沒有不理自己,對段瀾溪而言就是勝利。
他尋着導航找到倉庫,那是飼養所的舊址,周圍長滿雜草,泛黃的牆上更是布滿髒兮兮的塗鴉。
附近無人打理,又恰好在下水道附近,黑色的污垢肆意堆積,這便是垃圾星的常态。
段瀾溪終于擁有回到家鄉的實感,當推開生鏽的鐵門,灰塵撲面襲來,嗆得他不停咳嗽。
“咳咳咳。”仿佛喉嚨裏塞了棉絮,段瀾溪不停清嗓,祈禱藥品沒有過期。
四周無論哪裏都是成堆的灰塵,若是不甚觸碰到哪裏,整個手都會變得髒兮兮。
“這裏是空的貨架,藥品在…右邊?”
無人使用的地方早已斷電,段瀾溪靠着自己微弱的燈光,辨識着牆壁上的打印字體。
或許是上天聽見了他的祈禱,藥品區域塞得滿滿當當,大多沒開封,瞬間給人信息。
段瀾溪簡單清理四周,開始逐一尋找需要的藥物。
裏面陳放的大多是契約獸必用品,其中一個紙箱裏塞滿平日補充營養的,可謂應有盡有。
光從準備上來看,起碼在購買這些貨物時,這裏的主人是曾想好好飼養契約獸的。
難道老板其實是心地善良的人?
不過這也不是他現在應該想的,段瀾溪接着研究藥瓶,許多痕跡早已不清楚。
主星的商品都會帶着專屬防僞标識,幾乎掃描瞬間就能得到一系列的信息,但偏遠星球還在沿用最古老的打印技術。
放久了便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外加上字又小,段瀾溪端詳半天,眼睛也變得幹澀。
“嗯…這裏應該是什麽藥物來着,算了開頭也不對。”
他本來在揉着眼睛,動作卻像是突然按下暫停鍵般,整個人僵在原地。
半晌,段瀾溪才嘗試着開口,吞吞吐吐道:“有…人?”
在恍惚中,似乎有一道黑影竄過,段瀾溪嘗試尋找究竟為何物,但打過去的光卻找出可怖的影子,宛如地域歸來的怪物。
莫非是異獸?或者是…鬼?
段瀾溪哽咽,他渾身緊繃,在陌生的環境下自我安慰,“沒事的,完全沒問題的,也有可能是人。”
不對,是人更噩夢了啊啊啊!
段瀾溪根本不想和人類多接觸,他真想求對方放過自己,他保證找到東西就走。
“我找東西。”他板着臉告知暗處的生物。
語氣不急不緩,完全聽不出來害怕的情愫,但這也不過是強撐。
段瀾溪:“我馬上就走。”
窸窸窣窣的聲音還在繼續,段瀾溪承認他慫了,決定改日再來,但表面上還是維持冷酷的模樣。
但剛剛邁開一步,那黑影竟竄到貨架上,朝着段瀾溪的方向俯沖!
段瀾溪:救,救大命啊!
但脫口而出的卻是:“啧!”
可謂是在生命的最後,也是以“臨危不亂”的形象逝世。
可預料之外的危險卻沒有來臨,相反,撞到自己腿部的生物還異常柔軟。
段瀾溪疑惑地放下左手,朝腳底照去,瞬間,他繃成一條直線的肩膀頹然放松。
“什麽啊,是契約獸啊。”
他早就應該想到的,契約獸盛行的時代,遇到不明生物應該率先想到這個答案才是。
或許也是周遭的環境有所影響。
段瀾溪長舒一口氣,蹲下來查看契約獸的情況。
“話說這算不算守株待兔…”段瀾溪莫名感慨小時候學的課文。
然而,當他查看契約獸情況時,卻瞥見脖子上的牌子,以及廬山正面目。
這是只頭頂長着兩只角的生物,屬于兔子的變異,大小比小狐貍還健碩,屬于長毛種。
而最讓人震驚的,竟是小兔子正是D區域失蹤的生物之一。
上面的标牌都寫着“G0916”的字樣。
本來段瀾溪完全不抱希望,畢竟契約獸又沒有與人契約,只是公司飼養,怎麽會說找回就找回,更不必說裏面竟然還有鳥類。
但萬萬沒想到,其中失蹤的一只就在眼皮底下。
“竟然這麽巧嗎?”段瀾溪感慨萬分,順道給小兔子做基本檢查。
小兔子渾身濕漉漉的,時不時顫抖一下,段瀾溪小心翼翼用圍巾将其包裹。
檢查完後沒有大的問題,只需要保暖和補充營養即可。
段瀾溪接着整理着紙箱,加快速度尋找,終于在底部翻出所有需要的藥物。
保質期五年,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好在能用。
這一趟收獲頗多,段瀾溪兩手慢慢将小兔子捧起,站起時低血糖還犯了,向前踉跄幾步,好在他用手護住了小兔子。
“好險好險。”段瀾溪清醒道,卻沒有處理自己青了一塊的手肘,朝着門外走去。
而他卻沒有發現,在陰影處,還有其他生物在偷窺着,那只生物瞪大眼睛,目送着段瀾溪離開。
等确定門關上後才鑽了出來,一直望向段瀾溪離開的方向…
“不過接下來該怎麽辦呢,飼養所那邊肯定回不去了…”
小兔子狀态不佳需要緊急處理,并且D區域被江主管換了鎖,根本回不去。
段瀾溪準備将小兔子帶回宿舍照顧,但這只契約獸似乎比其他幾只都要嬌弱,回去途中已經出現僵直的情況。
兔子這類生物是脆弱的,縱使受過輻射,也是不能直接洗澡的,會産生應激反應。
小兔子渾身都濕漉漉的,段瀾溪必須盡快吹幹,讓它暖和起來。
“堅持住,哈…馬上就可以舒服一點了。”
段瀾溪急急忙忙跑回去,速度快過自己上學期間的體育測試。
他一秒鐘也沒有耽誤,迅速給小兔子處理沾粘的絨毛,并吹幹它的身體。
來來回回在宿舍裏搬出各種工具,終于,在段瀾溪的努力下,小兔子渾身重新變得幹燥,也不會不停顫抖。
“終于弄完了,哈,再就是喂一點流食,營養劑在哪來着…”
段瀾溪擦着額頭的汗水,扭頭本來準備翻找今日的戰利品。
卻撞見某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就在透明的窗戶那,某個雪白的大腦袋艱難扒着窗沿,用兩只充滿怨念的眼睛緊盯段瀾溪的一舉一動。
而那雪白的生物,正是不久前才被騙得團團轉。
因為小小的飛盤,從而被某人關在屋裏的棉花糖本糖。
“嗷…”
棉花糖眯起了雙眸,仿佛在和段瀾溪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