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沽大人

第6章 山沽大人

◎我的公子,你到底在哪?◎

她這邊還在猶豫不絕,哪知那康士賢被她家院子裏的一衆石碑吸引,竟籲地一聲,縱馬上前去了。

偏巧那地窖就在院子門口,那高大的黑馬前蹄子飛起,從那地窖上橫跨而過。

錢小良恨不得當場暈厥過去。

怎麽辦怎麽辦?眼見那飛揚的馬後蹄下一秒就要踏上地窖。

“大人!”她呼地站起來,動作太大,挂倒了一旁的好幾個人,衆人原本像鹌鹑一樣縮着,沒成想被這一聲驚呼吓得摔倒了好幾個。

康士賢眼疾手快地勒住馬蹄,轉頭回來。

打眼一看,不正是先前問路的小娘子?

這小娘子渾身上下穿得厚厚的黑褐色棉襖,體态臃腫。不過一頂破氈帽下頭發淩亂地灑出來,倒是把臉擋了大半,只是那雙眼睛如盛滿了水一般盈盈動人,此刻正膽怯又害怕地看着自己。

“你要說什麽?”他皺起眉頭,聲如洪鐘,威勢逼人。

那馬堪堪整個停在了蘿蔔窖頂上。

秦小良舌頭打顫,大腦如驚雷一般,轟隆隆地亂響,那蘿蔔窖頂,是她拿塊板随意封的,如何能禁得住這一人一馬一身盔甲?

她眼前已經浮現起那窖頂咔嚓一聲破裂,一人一馬驚呼着陷落進去,而裏面可憐的李辰舟,被壓成了肉餅。

想到此,她忍不住又抖了一抖,忙道:“大人,我見過一個可疑的人。”她平日裏嗓門大起來,連狗都嫌吵,此刻故意放低了語氣,在北風呼嘯裏,吹到康士賢耳邊也已經支離破碎。

康士賢果然打馬離開,走到秦小良一群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說說看。”

那眼神像毒蛇一般黏膩,看得秦小良雞皮疙瘩頓起。

只是她努力仰着頭,忍受着那黑馬将熱氣噴到自己的臉上,臉上裝出稚嫩的表情:“前些日子,我們村裏來了一群山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們大家都吓壞了。”

“我們都躲在屋子裏不敢出門。我實在是困的不成,就靠在窗邊睡着了,這一睡哪知突然被外面平平砰砰的聲音驚醒了!大人你也知道,我們家的窗戶破了,我剛醒過來,就看到一個穿白衣服的男子正和那群山匪模樣的人打架。不過那白衣服的男子太可憐了,根本不是那群山匪的對手,被打得節節敗退,後來那些山匪密密麻麻的箭一通亂射,那人就中了好幾箭。。。”

她絮絮叨叨,半真半假地一通描述,那康士賢原本是極沒耐心之人,此刻居然一聲不響地聽她言語。

“那人一定是之前被這群山匪攔路搶劫逃到這裏了,誰知竟然被追上了。”

秦小良剛總結完,康士賢從馬背上低下頭來,急切地問道:“他身中多箭?你可見到了他的長相?可有死了?”

秦小良無辜地搖了搖頭道:“那夜下着大雪,密的很,根本看不見長相,不過那人看起來瘦瘦高高的,身量很高。雖然他被打得很慘,一直在吐血,但是我見到他趁着那幫山匪換箭的功夫,也突然發出幾只小小的箭,然後就趁亂逃跑了。。”

一旁的村中衆人各個驚訝地長着嘴巴聽的入迷,如聽話本子傳奇一般。那夜山匪襲村,他們村中有幾戶慘遭殺害,衆人心中害怕,提也不敢提。

秦三漢不知女兒打的什麽主意,一時怔在當地不敢言語。

“他往哪裏逃了?”康士賢緊緊盯住秦小良,似乎要從她臉上找出痕跡來。這女子所言雖然亂七八糟,但很多地方和那人是匹配的。

秦小良右手一擡,直直地指着北邊黑漆漆地山脈道:“往那裏去了!”

遠處蒼茫山脈,綿延千裏不絕,在黑夜裏沉默異常,如一頭野獸一般。

康士賢咬着牙道:“果然如此。”此地若要藏人,最好的自然是遠處的蒼茫山。

一入深山,如泥牛入海,找起人來,豈是那麽容易。

好在蒼茫山野獸繁多,缺吃少喝的,并不适宜人居住,他鑽進去,最近總要出來。

只要派人把手住各個關隘,不怕抓不到人。

“大人,沒什麽異常發現。”遠處搜索的鐵甲人也一個個回來禀告。

康士賢一聲不吭,召集了所有人要去往蒼茫山尋人。

剛行了幾步突然覺得不對。

他調轉馬頭,從野獸面具裏露出猙獰的眼睛:“你方才為何不說?”

秦小良還沒來得及安穩的心再次激烈地跳動起來:“我,我膽子小,被大人們的風姿所懾,一時不敢說。。。”

康士賢手中馬鞭刷地甩下來,狠狠落在了秦小良的身上。

“啊!”秦小良雖然穿的厚,卻還是感到馬鞭狠狠落在自己身上,火辣辣的疼。只是那身棉襖卻破了長長的口子來,可憐地往外漏棉花。

秦三漢忙撲通一聲跪倒,攔在秦小良面前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小女年幼,不知輕重,求大人饒命啊。”

好在康士賢抽了一鞭之後收了手,一雙眼睛滿是嘲諷:“想在我面前耍心眼,可太嫩了些。讓我想想,方才是因為什麽讓你突然冒出來的?”

不過說着,他已經駕馬再次行到了秦小良的家門口,打量着剛才停靠的位置。

厚厚的雪層,仔細一看,果然看到這裏的雪與別處有些不同。

他二話不說,抽出手中長劍便要向地面刺去。

“康校尉!”遠處突然傳來人聲。

不過眨眼之間,一群穿着墨藍色錦袍的人出現在一邊。為首之人約莫二十來說,面白唇紅,眉色濃黑,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此刻他騎着馬,雙手并不曾握缰,而是交疊着抄在胸口,嘴角微微扯着,一臉玩世不恭的模樣。

那馬兒信步上前,直快走到康士賢的面門上方才停下來。

康士賢看到他,收了手中長劍,竟然扯下了野獸面具,露出蒼白的臉來:“山沽大人。”

那被稱為山沽的人道:“康校尉好興致,深冬臘月的不在西山營裏冬眠,怎麽跑到此窮山僻壤之處?”

康士賢道:“此地出了山匪擾民作惡,南王殿下心系百姓,特命我等出來剿匪。。”

“剿匪就剿匪,”山沽打斷他道,“怎麽欺負起村裏的農家姑娘來了。這事若是傳揚回去,南王殿下的臉也不好看吧。不過你倒是告訴我,你剿了幾個匪啊?”

康士賢并不答話,轉而問道:“山沽大人又怎會在此?”

山沽挑了挑眉道:“你可沒資格向我問話。”

康士賢怒容頓顯,可職級上比他低了兩級,到底不好發作。

山沽抄着手,騎着馬在秦家的院子門口左右踢踏着走了幾圈,一眼便看到牆上幾處都是李辰舟的金箭所留痕跡,顯然不久前果然在此停留。而且這院子雖收拾了一番,可還是依稀可見打鬥的痕跡。

他轉了一圈方道:“不過告訴你也無妨,我家殿下不見了,不知是被哪個亂臣賊子所害,至今下落不明。陛下傳了幾回旨意了,命我等必須盡快找到殿下,一路所有大小官員聽我調遣尋找殿下下落。”

康士賢一窒,沒想到這人說話如此直接。

山沽又調轉馬頭往村民這裏來。

秦小良方才受了一鞭,此刻心中不知為何反而安定了一些。

誰知剛來的那人也向自己走來。

只是這山沽長相俊朗,眉目含笑,秦小良看着他反而絲毫不再緊張。

“康校尉你這個大老粗,真是不懂憐香惜玉,這麽個标致的姑娘你也下得去手。”山沽跳下馬來對着秦小良啧啧搖頭。

秦小良聽他如此說自己,也不氣惱,反而紅了臉,身上的疼痛也忘了。

山沽湊近秦小良仔細看了一眼方道:“康校尉,你壞了人家姑娘的衣裳,可要賠償的。”

康士賢一聽,以為說他污人清白,忙跳下馬來叫冤枉:“我可什麽都沒看見!”

“你想什麽呢,就你這寒碜模樣也配!來。”山沽說着伸出手去,掌心朝上。

康士賢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不情不願地從懷中掏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子來給山沽。

山沽二話不說,給塞在了秦三漢的懷裏。

秦氏父女哪見過這麽大的一塊銀子,登時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山沽見這姑娘眉開眼笑的模樣,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不瞞姑娘說,你方才所說那被打得很慘的可憐人,乃是我家公子。我尋他尋了許多天也沒有消息,當真急壞了。你當真看到我家公子去了那蒼莽山?”

秦三漢方要答話,秦小良忙瞪着無辜的眼睛用力地點點頭:“嗯,我晚上看到他确實往那個方向跑了,後來進沒進山就不知道了。”

山沽站起身來,仰天嘆道:“我的好公子,你到底在哪裏啊!”

秦小良心道:“就在你腳底下呢。”

突然有一深藍色衣袍的人急切地跑上前來道:“大人,大人,發現了公子的箭!”說着遞上來一只小箭。

那正是李辰舟所用之箭。

他登時來了精神,問道:“在哪發現的?”

那人指着村外一片荒地道:“在那個通向蒼茫山那邊的路口的草叢裏。”說着湊到山沽耳邊低聲道:“這箭的位置很隐蔽,周圍也沒有人進去過的痕跡,會不會是公子故意留下來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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