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青山尼師庵白日裏大門洞開,凡是女客,都可上庵裏點香火,求神拜佛。

比起僧人衆多的寺廟,高門大院的姑奶奶有些也更愛來谒見尼師,同為女子,一個入了佛門,一個還在紅塵人間,總有些點化的道理在內,能更好開解女子,即便閑談也自如。

畢竟是尼師庵,白夢來看到一群戴着白毛卧兔兒的尼師,不免感慨:“此處真是香火鼎盛。”

玲珑納悶他對佛學還有研究,不免問:“你怎麽知道?”

“那頂卧兔兒毛色雪白,想必也要花銷些銀子。這庵裏人人都戴上一頂子,可不是賺了不少香火錢,都能貼己了。”

玲珑語塞。

良久,她道:“這這種事上,白老板真是有眼力見兒……”

白夢來不免哼了一聲:“那是。凡是我手間漏下的一丁點經驗之談,都夠你下半輩子享用不盡,學着點兒。”

得了便宜還賣乖,玲珑稀得理他。

柳川看了一眼庵裏人來人往的女客,道:“主子,這樣的地界,怕是咱們外男不方便入內,讓玲珑去尋一尋資歷深的尼師,再問鐘瑤姑娘的事吧。”

白夢來點點頭,道:“也好,玲珑去吧。”

玲珑可不是個蠢人,既然白夢來有求于她,她也樂意露個臉來,當即便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我在組織裏也是操練過的,尋常刺探問話,對我來說,小事一樁。”

白夢來質疑她說的話,有意激上一激:“哦?你要是真能将尼師尋來,我這梅花漆面攢盒裏的點心就歸你了。”

玲珑是知曉白夢來點心有多好吃的,她不免起了心思,拍拍胸脯,道:“好,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嗯。”

玲珑習慣于按照吩咐辦事,她裝作迷路一般,繞到尼師庵的後院,詢問掃灑的小尼師,道:“這位小師父,能否幫我引薦一下你這邊最為資歷深的師父?我有要事想問。”

小尼師見玲珑雙環髻佩兔毛簪花、穿一身白兔嬉戲草木紋的襖裙,長得極為精巧漂亮,不免臉上發紅,有些羞怯。

她有些怕生,小聲地道:“施主是想尋青山師父嗎?她在前院給太太講經,許是要通禀一聲才能來。”

這尼姑庵就叫青山尼姑庵,可見這青山師父是個寺廟主持一般的存在,尋她最為合适。

玲珑颔首,故意漏了點消息,讓小尼師帶話給青山師父:“你就說,我這邊有鐘瑤姑娘的消息,讓青山師父速來,我在尼師庵外的一輛馬車上等她。”

她不知曉這位青山師父認不認識鐘瑤,不過她死馬當成活馬醫,不管何種方法,都試一試吧。

然而,這裏的人似乎都知曉鐘瑤的存在。

小尼師一聽這名字,臉都白了,喃喃:“是鐘瑤姐姐的事啊?我馬上去尋青山師父,施主稍等。”

說完,她撩起僧袍便往前院奔去。

事情辦得妥當,玲珑得意地回到了白夢來身旁。

白夢來見她神色,便知這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

玲珑叉腰,朝白夢來伸手:“我的點心呢?拿來!”

白夢來願賭服輸,示意柳川給她拿攢盒。

玲珑奪過那盒寶貝點心,迫不及待地掀蓋,挑揀合口味的糕點吃。

柳川踟蹰兩步,欲說些什麽,可見玲珑歡喜,不忍心潑她冷水。

他思忖一瞬,怕玲珑再次被白夢來下套,還是提點一句:“玲珑。”

“柳大哥,什麽事兒?”

“這點心,原就是主子囑咐我裝到攢盒裏給你的。”

聞言,玲珑沉默了。敢情她這麽賣力,不過就是得來一個原本就屬于她的東西?

偏偏她還志得意滿,在白夢來面前顯擺。

估計那厮半夜都要笑醒了。

玲珑手一抖,又要去拿刀了。

這一回,柳川攔住她,搖搖頭,道:“別殺,平日裏是他在發咱倆工錢。”

“倒也是。”玲珑深吸一口氣,複而又将匕首按回刀鞘,不再言語。

幾人玩笑着鬧過一場,還沒多久,便有老态龍鐘的尼師朝馬車這處走來。

玲珑往後讓了一步,使得白夢來能撩簾接待。

白夢來先前還口無遮攔地妄論佛門清淨地,如今見了德高望重的比丘尼,又端出一派尊師重教的禮遇之姿。

他朝青山師父作揖,慢條斯理地道:“勞煩青山師父行這一遭,實在罪過。本欲登門同師父細說,奈何佛門尼師清淨地,我等男子身份倒不好亵渎。”

青山師父也一來一往,進退有度地寒暄:“施主有心了,如今這般再妥當不過。”

她看了玲珑一眼,含笑道:“此前聽釋蘭說,姑娘知曉鐘瑤的事,對嗎?她如今……應該還在皇城之內吧?”

顯然,青山師父是知道鐘瑤入了鐘花館,還被帶到皇城裏頭的。

這樣說來,倒是有趣得緊。

一個是佛門庵廟,一個是勾欄教坊,倒能聯系一塊兒,弄得烏煙瘴氣的。

青山師父到底也知曉這是多荒唐的一件事,她長嘆一口氣,道:“那對姐妹,并非我佛門中人,而是自小寄養在庵寺裏的苦命孩子。這世間,無論是上九流還是下三流,都各自有際遇與緣法,對神佛來講,四大皆空,倒不值當唇舌間游走一番。”

青山師父不愧是活了這麽長年歲的人,輕飄飄一句話倒是将鐘瑤的出身洗得清清白白,即便她入了煙花之地,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一切都只是人間的緣。

聞言,白夢來哂笑一聲,倒也不多說些什麽。

他收起揶揄的心思,板正了臉,肅穆道:“青山師父說的是。我等原本只知曉鐘瑤一人,可聽您的話來說,這竟是一對姐妹嗎?鐘瑤屍首異處時,這姐妹又在何處呢?”

他話音剛落,青山師父驚得氣都喘不出來。

她微微蹙眉,臉上難掩痛苦之色,追問:“瑤兒出事了?這是怎麽回事?那……景兒呢?”

見她難過不似作假,玲珑也就明白了,為何鐘姨娘燒紙錢之時,要燒到泉州菖蒲鎮來,可見這座尼師庵,才是她的歸處,因此魂魄落葉歸根,也是要飄到故鄉的。

玲珑唇齒間咀嚼那句姐妹,忽然福至心靈似的道:“這鐘瑤一對姐妹,可是雙生子?”

青山師父見瞞不過去,只能喪氣似的點點頭:“不錯,瑤兒和景兒乃是一對雙生姐妹,自小便長得一模一樣。”

玲珑舔了舔下唇,精神上受到了極大了震撼。

那麽,這也就代表……皇城那位活着的鐘姨娘,很可能就是鐘景而并非鐘瑤?怪道有死而複活一說!這不就是連軀殼都換了一遭嗎?

白夢來故作頭疼地道:“此事說來話長,還望青山師父先給白某人解一解鐘瑤姑娘與鐘景姑娘出身的惑,我也好給青山師父指點一處收屍的地界。”

青山師父懂了,白夢來是要知曉那些過去的事。若是她不說,恐怕白夢來也會打啞謎,不肯告知這一切因果。

她嘆了一口氣,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瞞的呢?還是鐘瑤的事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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