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狼

三狼

一零零三同志給溫彤帶來的影響不止失去的一百勝點，還有接下來幾天忽然被帶起來的節奏。

那晚溫彤在直播間半發洩半開玩笑說了那句話，誰知道會有人拿雞毛當令箭，在貼吧裏大肆渲染她罵髒話，沒素質，帶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人來直播間圍觀，原本就被黑子攪亂的彈幕更加亂七八糟，嚴重影響其他粉絲的觀感，熱度下降不少。

為這事，信鴿那邊有人找到了她。

這人叫吳穎，溫彤在信鴿這邊的情況都由他負責，算得上是溫彤的‘經紀人’。

吳穎東拉西扯客套完，才進入主題：“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這操作，明顯就是有人在故意搞她。

但溫彤哪清楚，現實生活中也就田苗和溫柔知道她在做主播，至于網絡上，範圍海了去了，從何談起？硬要說有什麽頭緒的話，溫彤只能猜到可能是同行。

她最近熱度升得很快，也許擋了誰的道。

心裏打量着，她給吳穎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不知不覺有了些黑粉吧。”

吳穎：“唉……你還是多注意一下吧，謹言慎行。”

“好，下次我會注意的。”

她應完，那頭似乎是還有其他事，繼續道：“對了，下個月網站會舉辦一個年終晚會，到時候會有lol的娛樂游戲環節，你有沒有意向參加？”

“年終晚會？線上還是線下。”

“線下的，屆時還有一些LPL的現役隊員會來，你現在熱度雖然漲得高，但畢竟也只能算是正式起步的新主播，我覺得這對你未來發展是個好機會，可以考慮考慮。”

一聽是線下，溫彤頓時沒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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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論日後發展的事，她直播之所以不開攝像頭用變聲器，就是擔心暴露身份後帶來的麻煩。

所以線下的比賽，算了吧。

給吳穎說了她這邊不方便露面，那頭嘆口氣，讓她考慮考慮後結束了通話。

這波小節奏看似帶來了些小影響，但實際上又沒什麽影響。溫彤照樣每天該播播，該吃吃，一晃便到了和田苗約好去嘉年華的日子。

周六當天，按照和田苗商量好的，溫彤下午四點準時到達會場門口。

田苗比她先來一步，兩人碰了面往會場大門走，遠遠就看見外面放置的大海報和一條條隊列。

靠近了些，才看到寬闊的會展大門外擠滿了人，嘈雜的人聲籠罩在耳旁，嗡嗡嗡響，溫彤掃過前方那些有長有短的隊伍，問田苗：“這是幹什麽呢？不是說好四點半入場嗎，怎麽現在就要排隊了？”

田苗理了理耳邊的短發，伸着頭去探前方的情況，回答溫彤：“在領應援呢，快幫我看看FG的應援在哪領。”

“是不是在那？”溫彤往FG的兩名隊員海報那裏指了指，田苗發現是自己要找的地方，狂點了兩下頭，拉着好友去排到那邊的隊尾。

在隊伍末站定，田苗像是一下放松了，站在原處瞧四周，溫彤跟着她一起打量，輕聲感嘆道：“人還挺多的。”

“是啊，畢竟是LPL第一次舉辦粉絲嘉年華。”

溫彤先前聽田苗提起過。

這次的嘉年華是LPL舉辦的一次粉絲選手互動活動，參加活動的現役選手有18位，分別來自九支隊伍。據安排，嘉年華的內容有現場抽取幸運觀衆上臺與選手互動，也有選手之間臨時組隊打一場娛樂賽。

比起平時嚴肅的職業賽場，今晚的活動注定是充滿了娛樂性。

偏偏也是這種娛樂性，吸引了不少粉絲前來湊熱鬧。

田苗就是那個典型的，當然，她還有其他目的：

“其實表面上看是一個粉絲互動活動，實際是給金主爸爸做推廣。這次的金主爸爸可闊綽了，幸運觀衆的獎池都設置了幾臺外星人。”

溫彤疑惑：“你缺外星人？”

“不，我缺一個上場和Ink互動的機會。另外，重點是，誰是金主爸爸你知道嗎？”

“誰啊？”

“花鹿。”

花鹿是都印集團旗下的一個牛奶品牌。

都印集團靠奶制品起家，現是國內最大的食品制造商，這家企業歷史悠久，旗下品牌衆多，溫彤記憶中，她幾乎是喝着花鹿牛奶長大的。

都印集團上一屆董事長溫泓兩年前正式把公司交到獨子溫立誠手中，徹底隐居幕後。同年，溫立誠長子溫柔任都印集團總經理，溫彤還記得他哥調到總部那天，她正在國外比賽。

想到這其中錯綜複雜的關系，溫彤半開玩笑問田苗：“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哥吩咐到花鹿那邊，再請相關工作人員搞點小動作把你抽成幸運觀衆吧？”

田苗恍然大悟：“嚯，你說得有道理啊，我怎麽沒想到！快快快，給溫柔哥打電話。”

溫彤笑着敲了敲她的頭。

玩笑就此而止，與此同時，分發應援的地方終于有了動靜，各個戰隊的工作人員開始發放應援物。

溫彤四處打量，看到領應援的隊伍就屬FG、OT以及LGW三支隊伍排得人數最多，隊列都拐了兩個彎，其他的要麽稍少一點，要麽可憐得只有幾個人。

這一眼，便能判斷出各個隊伍的人氣。

比如FG、OT和LGW。FG是進兩年的後起之秀，今年在迎來老将Ink後奪得夏季賽冠軍，風頭正盛；OT則是聯盟最老牌的隊伍之一，S2時奪得世界總決賽冠軍，也是LPL唯一一支拿過S賽冠軍的隊伍，雖然後來幾經浮沉，卻是老一批英雄聯盟玩家的初心；至于LGW，自建隊以來成績一直不錯，隊伍風格穩健，曾連續三次拿到春季賽季軍，因為他們的隊伍名和打法，觀衆都戲稱為‘老哥穩’‘膀胱隊’。

這些戰隊溫彤多是聽田苗說，關于其中的恩恩怨怨也有不少，比如：Ink的粉絲和OT戰隊的粉絲是死對頭。

思緒游走中，溫彤下意識地往OT戰隊的海報那裏看了看。

比人還要大上不少的海報上面，是他們的輔助Mango和中單Born背靠背而站的畫面。上面的兩人，就是今天來嘉年華的選手。

田苗明顯是注意到了溫彤的目光，忽然道：“Born換成徐言蹊了。”

聲音傳進耳中，起初她還沒反應過來，等反射神經感應到好友是在對自己說話，溫彤一臉呆滞：“啊？”

“我說，OT戰隊的中單臨時有事來不了，參加嘉年華的人換成徐言蹊了。”

“這樣。”溫彤倒是無所謂，反正觀衆這麽多，徐言蹊不一定能看到她，就算看到了也不是獨處，沒什麽可擔心的，至于那天的事嘛……

忘掉，快點忘掉。

田苗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彤彤，那天之後你看到過他嗎？他到底住你樓上沒？”

這個問題，溫彤當然也不知道。

她整天就是窩在家裏直播或者做甜點，很少出門，根本沒機會碰見徐言蹊，無從證明他是否住在樓上。

見溫彤搖了頭，田苗不再提。

話鋒一轉，她從包裏拿出餐巾紙，對溫彤說：“我去洗手間，你排着，如果到你了幫我領一下應援吧。”

“好的，領應援有什麽門檻嗎？”

“我手機你拿着，到時候當着他們的面在這個APP上簽到就行。”

拿過田苗的手機，溫彤怕她一會出來會不好找人，把自己的手機拿給她方便聯系。

田苗離開沒多久，領應援的隊伍便排到了溫彤。按照之前說的那樣在手機頁面上簽到，工作人員給了溫彤一套應援物不說，還多送了兩個鑰匙扣。

提着裝應援的口袋退到一邊去等田苗，溫彤正想在發消息告訴她領到了，一道帶着驚異的女音叫了她的名字：“溫彤？”

擡眼望去，前方不遠處站着一位個頭不高的女子，那人長得清秀可愛，身穿一件紅色毛呢大衣，衣服下露出一截荷葉邊裙裾，溫婉中帶着點陽光，完全褪去了記憶中那種小家子氣的模樣。

溫彤微微眯了眯眼，沒想到在這裏能碰到她高中的死對頭方婧。

方婧這姑娘從小長得不錯，會打扮，擱在她面前站着還有些惹眼，溫彤看到從身邊走過的人都忍不住往她倆身上打量。

勾起唇角，溫彤柔柔道：“好久不見。”

方婧也回以一個微笑，眉眼間透露出來的和氣與笑意仿佛她和眼前的人是多年老友，說話的語氣都透露着關懷：“真的好久不見了，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碰到你，你什麽時候回國的？”

兩人之間不愉快的回憶太多，溫彤還有些不适應她的突然關心，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她還真沒對方婧紅過臉，對方問，也就答了：“剛回來沒多久。”

“這樣啊，你說巧不巧，我前段時間還在和徐言蹊說起你，沒想到現在就碰見了。”

“是嗎，那還真是挺巧的。”

溫彤以為随意寒暄兩句這對話就能結束，沒想到方婧今天卻意外地話多，看到她手裏提着的應援物後又問：“你也是來參加這次嘉年華嗎？”

“嗯，”怕對方覺得自己太過敷衍，溫彤也意思意思問，“你呢？”

方婧咧起嘴笑：“我也是，徐言蹊不是代替隊友來嗎，剛好他給了我一張票說可以來看看，我就來了。”

又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溫彤心裏感覺沒勁。

方婧若是真的想和她随便聊兩句，她很樂意奉陪，但這三句就不離徐言蹊，像是在向手下敗将炫耀自己的戰利品似的，急切得去透露那種優越感。

眼眸淡淡地對方子精致的妝容上掃過，溫彤依舊保持着微笑，情緒沒有一點波動的樣子。

給方婧說去找朋友先告退，她提着東西正邁步時，方婧打了個電話，柔着聲音：“喂，徐言蹊，我到了……”風聲呼過耳側，凜冽的氣息拍打到臉上的每一寸皮膚，溫彤不再去注意周圍的聲響，那邊方婧說了什麽，她也沒聽清了。

五分鐘後，田苗從洗手間裏出來和溫彤彙合。

把剛才遇到方婧的事說給田苗聽，這丫頭跟吃了炸藥似的，張口就罵：“操，她有病吧？怎麽這麽多年沒見還這麽婊裏婊氣，和徐言蹊有個聯系就這麽他媽了不起？”

沒想到田苗反應這麽大，溫彤給她順了順毛：“她不就一直這樣嗎，沒事兒，不氣。”

“我也不是氣，就，你明白不，那種想到這個人渾身不自在的感覺。”

“嗯嗯嗯。”雖然不知道她說的到底是什麽感覺，溫彤知道自己只管點頭就對了。

田苗說：“彤彤，我問你個事來着。”

“什麽？”

“徐言蹊那年走了以後，就真的一次都沒有和你聯系過？他剛走那會就不說了，現在通訊這麽發達，Q.Q微信随便摳兩個字都沒有過？”

溫彤搖頭：“沒有，他離開那年我還沒用微信，Q.Q用得少。”

去英國讀書那年溫彤的Q.Q被盜，後來雖然拜托高中同學找回來但她卻不怎麽用了。

換了手機，不用Q.Q，除了田苗以外的高中同學她基本沒聯系，更何況是徐言蹊。

說話間，兩人檢票進了會場。

嘉年華的會場挺大，進了大門看到的是周邊超市，裏面擺放了聯盟十二支戰隊的隊服及其他周邊，還有一些畫風不同的花鹿牛奶。

溫彤跟着田苗走進大廳，在A區第二排中央的位置上坐下。這裏離舞臺非常近，看上面看得很是清楚。

等了二十分鐘不到，舞臺燈亮起，大屏幕開始播放一些職業賽場上的精彩操作，工作人員在舞臺上擺好椅子，做最後的處理工作，舞臺後方，今晚的女主持走了出來。

随着時間跨到17時，嘉年華正式開始。

主持人官方的開場白之後，今天到場的18位選手陸續從舞臺後面走出。第一人剛露面，場內立即響起歡呼，FG戰隊的Ink是在第三位出來，甫一露面，場內的吶喊頓時翻了一倍，萬千聲Ink此起彼伏，在溫彤旁邊的田苗也是舉起手幅喊着自己喜歡的選手。

溫彤置身其中，雖然投入不進這種熱鬧的氛圍，但仍舊能感覺到現場的那腔熱愛。

在Ink之後的是他的隊友，接着再是OT戰隊的兩人。

田苗之前說得沒錯，OT的中單沒來，換成了徐言蹊，他的出現不比剛才Ink的遜色，粉絲們好像是在比嗓門大似的，喊得更大聲了。

溫彤坐在位置上看着往舞臺右側走的徐言蹊。

他穿着OT戰隊的隊服，一米八六的身高很是鶴立雞群，沒有像Ink那樣揮手打招呼，走到旁邊一站，便耷拉着眼皮看地上，神情極淡，渾身散發出一種‘老子被迫營業’的氣息。

十八位選手悉數站到場上，主持人開始為大家一一介紹。到徐言蹊時，他終于有了自己是嘉年華嘉賓的覺悟，朝觀衆席揮手。

目光随意掃過舞臺正前方的位置，似乎捕捉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定睛望去，恰巧撞進那雙如水的杏眼中。

腦海裏一陣恍惚，集中注意力去确認是不是她時，那女子草草收回視線側身去和鄰座的好友耳語。

他認出來，旁邊那人是田苗。

充斥着無趣的胸腔中好像落進縷縷光線，驅趕了心中的不情願，忽然間，徐言蹊覺得這浪費人時間的嘉年華也沒那麽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