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由于床墊子太過于舒服,即便有淡淡的柔光散發出來,雲瑤也很快睡着了。
宿淵從黑暗中睜開眼,修長的手指一勾,她的身體便飄到床中心。
她身上還穿着昨天寬大的紅衣裳,襯得膚色白嫩如這玉霄羊毛。纖細的兩截腕子露出來,是泛着暖的白,皮膚又白又透,有細細的血管透出來,顯得溫熱鮮活又脆弱。是個活生生的人族小姑娘。
她整個人趴在玉霄羊毛上,嘴裏嘟囔了一聲什麽,哼哼唧唧睡着。宿淵笑了一聲,看到她雪白纖細的腳踝露出來,腳趾圓潤,足尖泛着淡淡的粉,漂亮可愛。
宿淵瞥了一眼,伸出自己的腳看看。他的腳和他整個人一樣,是蒼白沒有血色的。
她不知夢到什麽,帶着鼻音哼了一聲,又把身子翻過來,從烏龜趴變成了四肢朝天,咂了咂嘴。
好在這床足夠大,容得下她折騰。
宿淵本想到她夢裏看看,想起上次把她吓醒的事,古怪的笑了一下。
“又慫又嬌氣。”
第二天醒來,雲瑤發現自己的計劃失敗了,宿淵都醒了,她還沒從床上下去。
她瞪着宿淵近在咫尺的臉,想坐起來,又怕怼上去,只好幹巴巴地問:“你要幹什麽?”
宿淵正支着下巴看她,聞言長手一探,伸向她的臉頰。雲瑤猛然閉眼,卻發覺唇角涼涼一擦,好像是他的手指伸過來了。再睜眼,就見他修長的手指上一抹瑩潤,濕漉漉的。
雲瑤一怔,面頰可恥的紅了。
她竟然睡到流口水。
雲瑤有點難堪,下意識垂下眼睛。這叫她怎麽說,醒來在人家的床上不說,還流了口水,就算他是反派,丢人的也是她。
她腳趾蜷縮,臉紅到了耳朵根,小心看了宿淵一眼,卻見他根本沒有半點嫌棄,也沒生氣。
他沒提她流口水的事,只是淡淡勾着唇,拿帕子擦手指。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宿淵擡起頭。
這屋裏的光線并不好。漆黑的牆上開了高窗,晨間陽光從上面透射下來,光霧細碎。
他舒展着眉目,眼睛裏像是落了細碎的光。唇角輕輕彎着,将他周身的漆黑冷漠打破,帶出幾不可見的暖。
雲瑤的窘迫一下子消失。
連帶着對他的害怕都變得很淺很淡,淺的像這屋子裏的細碎光霧。
宿淵見她怔怔發着呆,把帕子按到她唇角,輕柔擦了擦,而後手指一轉,揪住她白嫩的頰肉。
輕笑一聲:“我的床好睡嗎?”
雲瑤眼一瞪,臉又燒起來,她蜷了蜷腳趾,覺得被戳破有點丢人。
索性破罐破摔賭氣道:“以後不睡了。”
“不睡怎麽行。”宿淵不贊同,“床都換成了這樣,除了你誰還能睡。”
雲瑤看看床上的粉白帳子。這床變得比她原來的床還少女心,确實是給女孩睡的,可他……不也在床上嗎!
“……你呀。”
宿淵理所當然道:“這是我的床。”
雲瑤窒息了。她發現跟這人沒法講道理。
陽光變淡,似乎是被雲遮住了,殿裏變得有些陰暗。
宿淵眸子裏的淺淡金光消失不見,漆黑的眼睛注視着她,連唇角笑意都變得幽深莫測。
雲瑤皺眉的動作一頓,猛然驚醒。要死,她膽肥了,竟然想跟大反派講道理!
察覺到自己這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之後,雲瑤頰肉顫了一下,努力放松臉部肌肉,希望宿淵能捏的舒服點,別計較她剛才的沖撞。
宿淵覺得這小丫頭真有趣,發脾氣有趣,變臉也有趣。他覺得有趣,便笑了一聲,扯扯她的頰肉:“怎麽不吭聲了。”
話都讓他說完了,她還能說什麽?雲瑤被他捏着臉頰,想癟嘴翻白眼,又忍下了。
人在屋檐下,該低頭時還得低頭。
她正苦思冥想着自己該說些什麽,宿淵就已經松開了手,仿佛剛才的話确實只是單純玩笑,提起別的。
“今天的要求。”
他話剛落,雲瑤的肚子就咕嚕響了一聲。
雲瑤一再丢人,十分窘迫。這位大爺就算真是将她當成侍妾讨來的,這會兒應該也嫌棄到不行了。
可她還沒辟谷,就算比凡人強點,也餓了兩天,早已饑腸辘辘。
雲瑤顧不上丢不丢人,拉下臉皮豁出去:“要吃的行嗎?”
宿淵垂眸看她,似笑非笑:“你看我吃人嗎?”
這個還真不好說。雲瑤總不能這麽說,猜測着他的意思,又道:“……我要吃東西。”
宿淵神情松快了,點點下巴:“穿鞋子。”
這是要帶她出去?雲瑤有些驚詫。她穿的還是頭一天來時的婚服,大紅嫁衣上繡着金色鸾鳳,華麗莊重,鞋子也是一色的紅,透着金線,穿出去總覺得古怪。
但能有機會離開黑色大殿,哪怕只是喘口氣,也足夠雲瑤開心了。
她穿着鞋子,臉上浮現出小小的雀躍,待察覺到宿淵對她的注視時,又稍微收斂一些。
宿淵發出一聲輕笑。
雲瑤耳根紅了紅,穿完鞋不得已跟他對視,卻見他倚坐在床側,唇角微勾着,極自然的伸出手。
不知為何,這只修長幹淨的大手,在她眼裏已經沒有前兩日那樣可怖了。
雲瑤偏開眼睛,慢吞吞伸出手,指尖還沒碰着什麽,便被宿淵反手一攥,握在掌心。他的手明明很涼,雲瑤卻覺得像是被燙了一下,下意識想縮回來。
宿淵的态度還是很自然,像是沒察覺到她的小動作,牽着她出了殿。
雲瑤手上是涼的,臉上是熱的。
這樣一個大反派,既不殺她,也不睡她,難道是想把她養肥了吃肉嗎?
或者是太無聊了,養着她玩。
雲瑤瞥眼看着他白淨袍角,覺得這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仔細想想,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宿淵不嫌棄她的口水,也不嫌她肚子叫麻煩,對她的吃穿住行有求必應,怎麽看都像……養寵物。
雲瑤确信,她只有在上輩子養貓的時候,才這麽有耐心。而她這輩子養的那只貓雖然只知道睡覺,但就算真的吃喝拉撒,她也不會嫌棄它。
這麽一想,雲瑤就理解宿淵對她的态度了。她略略一思忖,覺得自己應該敬業一點,或許能在他手中活得長久,又或許還能擺脫掉書裏的命運。
只是不知道宿淵介不介意她今後提出別的要求。
比如養一只小白貓,比如學畫畫,好去用她那卷無字玉簡,再比如……能不能讓她變得厲害點。
雲瑤腦子裏做着白日夢,耷耷腦袋,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多了。不過宿淵這麽一個大反派,身邊帶着她這樣的小菜雞,也有點掉份不是。
殿外日光酣暖,雲瑤被他牽着手,有點不自在。她試圖說點什麽:“這裏為什麽連棵樹都沒有呢?”
宿淵漫不經心地牽着她:“這裏連活人都沒有,別提樹了。”
他說完,感覺掌心的小手僵了僵,垂頭,雲瑤整張臉都緊繃起來,幾乎同手同腳。
雲瑤本該怕的,但是很奇異的,她又沒那麽怕。
她帶着一絲希望問:“是因為沒人來嗎?”
宿淵深深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淡:“有人來,都死了。”
“跟那些樹一樣。”
雲瑤忽然遍體生涼。
她看進宿淵眼睛裏。到了日光下,她才發現他的眼睛本就不是純黑,瞳仁裏飛舞着金絲,極淺極淡,像糅了細碎的光,惑人無比。
他側目看下來,黑睫在眼睑投出陰影,笑意收斂。
看了一瞬,又淡淡勾起唇,捏了捏雲瑤臉頰。
“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