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天色泛着黑，宿淵牽着她到了外面，女妖們立刻驚恐不安的低下頭，她們已經發現山雞妖的屍體了。

夜風襲來，宿淵攬住雲瑤腰肢，一只手将她的腦袋護在胸前，腳底下騰起黑雲，便禦空而起。

雲瑤揪着他的袍子，想起什麽，仰頭道：“讓那些女妖離開吧。”

宿淵嗯了一聲，垂着看着她白生生的小臉，又把她的後腦勺按下來，擋住那些寒風。

天色半黑，中心山脈已經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黑雲經過時，引起了下面的注意，很快，幾道流光閃過，一群人擋到了黑雲前面。

宿誠乾被逼着出來跟他交涉：“領主大人，祭神的事情已經耽擱許久了，神靈也一直沒有現身，到底是怎麽回事，能不能給大家一個說法？”

宿淵根本沒有理會他，袖子一揮，這一群人便差點從萬丈高空上摔下去，為首的宿誠乾更是胸中氣血湧過，差點去了半條命。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再看時，黑雲已經遠去了。

白須老者皺起眉：“他的修為什麽時候強到這個地步了？”

宿誠乾唇上幾乎沒有什麽血色，臉色比他還難看：“現在想想，他的來處都很古怪，神靈消失一事，怕是也跟他有關。”

-

雲瑤被宿淵抱在懷裏，到後面時，往黑雲外面看了看，看見他們到了一處深淵上，一路往下落。

這裏太冷了，比大殿裏還要冷，光線也陰暗很多，雲瑤輕輕抓着他的衣袖，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宿淵握住她的手：“我的地方。”

他仿佛已經來過這裏無數次，領着她熟稔地在其中穿行，身前的黑霧像是被風吹開，露出嶙峋的石頭地面。雲瑤跟在他身旁，很快看到深淵盡頭立着一個巨大的石窟，黑洞洞的，像是什麽巨獸的嘴巴。

宿淵到了這裏，仿佛很不高興，眉頭皺了一下，還是領着她往裏走。

雲瑤有種進去就要被吞掉的錯覺，抱住他的胳膊：“不進去可不可以嘛。”

宿淵的不高興散了，垂眸看她一眼：“不可以。”

嘴上說着不可以，手上卻一帶，幹脆直接将她抱了起來。按住她的腦袋，免得她胡思亂想。

雲瑤也只是問一句，既然不可以，她就安安靜靜待着。反正宿淵不可能害她，就算真的要害她，她也沒辦法。已經比書裏多茍活這麽久了，她每多活一天，都覺得賺了。

她偷偷扯着宿淵的衣領，用神識掃上面繡下去的暗紋，只當看不見周圍漆黑又古怪的石窟。

只是越往裏走，就好像越發有了光芒。比起剛進來時令人窒息的黑暗，雲瑤愣了一下。

她從宿淵懷裏探出腦袋，什麽都沒看到。宿淵往前面走，直到從一個通道拐過去，周遭才寬敞起來，而光芒也愈發濃郁。

雲瑤用神識掃到石窟裏的那個東西，頓時有些吃驚。

這整個石窟的地面都像是一塊巨大玉石，靈氣很濃郁，而在玉石的底下，一只淡藍色的眼睛正被黑霧凝成的鎖鏈牢牢困着，見他們進來了，猛的一睜，眸光中流露出憤恨之色。

它還能說話：“把我放開！”

雲瑤怔了一下，這東西她曾經見過，在她的那卷無字玉簡上。然而自從第一次出現過之後，即便她用靈氣在上面練習作畫，它也再沒出現過。

她曾經跟宿淵提過一次，但宿淵讓她不必放在心上。

沒想到在這裏會看到同樣的一只眼睛，還大了這麽多。

說實話，如果不是這只眼睛曾經讓她死，雲瑤甚至會覺得它很漂亮，通體都是透徹的藍，沒有一點雜質，很幹淨。

她還被宿淵抱着，頭埋在他胸膛一側，聽見眼睛怒道：“我是山川之靈，十萬大山的靈韻都由我造就，你把我關在這裏，其他的妖族知道嗎！”

“你用自己的性命絞殺我，除了兩敗俱傷，還能幹什麽……”

宿淵皺着眉說了一聲聒噪，它身上的黑霧忽然勒緊了，緊到眼睛上泛出些微的紅。它痛苦地發出壓抑低叫，連正常的說話都無法進行。

宿淵眉心的戾氣總算松快些，他把雲瑤放下來，看着那只眼睛淡淡道：“當初跟這東西争鬥時，我被它下了詛咒，身邊生靈無法存活。也是因此，我才跟人允諾，以自己的性命為注，将餘生耗在這裏将它磨殺。”

“現在詛咒出現了疏漏。”

宿淵微微探下身子，看向雲瑤的眼睛，在裏面看到一片純稚的黑。

他撫摸着她的臉頰，聲音淡淡的，像是在征詢：“你說我是死，還是不死？”

死了跟這山川之靈同歸于盡，世上再沒這邪物，也沒他。不死，身上的詛咒便如影随形，除了雲瑤這個疏漏，任何生靈在他身邊，只有死亡和枯萎。

宿淵也曾懷疑過疏漏的原因，然而小姑娘讨人喜歡，無論什麽緣故，他都懶得細究。她的來處，他也不在意。

雲瑤不喜歡聽他這樣的話。

她總算明白了宿淵前陣子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他嘴上不說，但問了那麽多次，應該是怕的。怕她嫌棄他，怕她從他身邊離開。

宿淵這個倒黴透頂的，怎麽像被巫婆詛咒了的公主，明明她才是公主。

雲瑤想到這一茬，沒忍住笑了一下。

宿淵不知道她的小腦瓜子又跑到哪兒去了，但看見她的笑，眉眼一松，唇邊也帶出一絲笑，敲了敲她腦殼：“嚴肅點。”

雲瑤斷然不可能說出讓他死這種話，怕就怕說了不讓他不死，心裏又有猶疑，盼着要離開他。但她神色如常，除了剛才聽見他的話皺眉，根本沒有猶疑和慌亂，跟平常無異。

山川之靈從看到雲瑤的那一刻起，就安靜了下來，似乎看到了什麽令它震驚的東西。

宿淵瞧了它一眼，将雲瑤帶離石窟，回到大殿。

回去的時候，雲瑤乖乖的待在他懷裏，下巴趴在他肩上，問道：“你活了多久？”

“很久很久。”

雲瑤默默在心裏算了算，心想很久是幾百年嗎？

回去之後女妖們就被遣散了，大殿恢複了以往的安靜，外面光禿禿的，只有夜風呼嘯。

雖然女妖們走了，但雲瑤跟她們關系還不錯，她往外面跑了幾趟，找狐貍妖要了點東西。反正宿淵說過，只要在中心山脈，就沒人敢動她。

出去的時候，雲瑤看着外面那些繁花錦簇，一想到山脈裏濃郁的靈氣都是那個山川之靈搞出來的，就覺得不舒服。這種拿人命來當祭品的東西才應該是反派吧。

宿淵這幾天一直沒再去深淵，但不知什麽緣故，今天又從大殿消失了。雲瑤趁着他不在，帶着儲物袋跑出殿裏，開始在廣場周圍布置自己弄來的東西。

玉石做的樹幹花枝，絹布纏的花朵，用白漿黏在一起，連風都吹不掉。

她得趁他回來之前把這些東西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