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化零為整

化零為整

問題的關鍵,在于動機。

白野月見很清楚,一個人會做出任何舉動,都逃脫不開內心最根本的欲望。

人類的貪欲是無窮無盡的,他們會渴望金錢、渴望權力、渴望愛情,渴望一切得不到的東西。其中有一部分人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後,會心滿意足,就此收手;但更多的人不會止步于此,他們會滋生出新的欲望,源源不斷,直至貪欲将他們吞沒。

就拿眼前的這個案件來說,單論動機,嫌疑最大的人是那位西點師。其餘兩人跟死者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利益糾葛,只有西點師早已被公司開除,他有着魚死網破的決心,去支撐他犯下罪行。

她的那幾位部下,都是因為能從她手中得到真正想要的東西,才會選擇效忠于她。

貝爾摩德也是一樣。

那位神秘莫測的千面魔女并沒有對她動手的理由,她與她是為數不多知道組織最深層的秘密的人,盡管如此,兩人卻并不存在任何正面的競争關系。

就白野月見目前表現出來的那副瘦弱模樣,貝爾摩德無法從她身上獲得任何利益,相反,還可能換來琴酒那邊的“關注”,一個貝爾摩德避之不及的東西。

多年來貝爾摩德一直靈活地游走在組織各個派系之間,只在口頭上說笑,卻絕不會親自下場,此時此刻,她也絕不會打破自己片葉不沾身的原則。

從最開始,得知自己身邊有貝爾摩德的親信後,白野月見就能夠确定自己不是貝爾摩德的目标。近幾個月西打酒的這一系列舉動,看似與她息息相關,實際上并不是朝着她來的。

那麽,是為了什麽?

這個問題本來沒有解答,直到幾十分鐘前,白野月見從松田陣平那裏得知,他們在外守洗衣店裏看到同一品牌的西打酒。

所有懸浮的細碎線索,在那瞬間化為平整的面。

第一案,西打酒幫助柴田教官複仇,換取對方手裏的一項情報,也就是被白野月見在美國的那位部下攔截下來的警校入學新生名單。

這件事也暴露出了西打酒的一個弱點。這位千面魔女的部下,恐怕跟其主人不同,貝爾摩德曾以提升演技之由,去找大魔術師黑羽盜一學習易容和變聲,她能夠變成一個截然不同的人,輕松潛入任何地方,至于西打酒……白野月見推測,西打酒應該是沒有這個技能的,否則直接易容潛入警校就行了,沒必要多一道利用教官的步驟。

而到了第二案,西打酒給外守一提供了無限量的炸彈,幫他完成他向日本警察、以及諸伏景光複仇的願望。但外守一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洗衣店店長,女兒去世後他也瘋了許久,沒有任何作為交換的價值。

西打酒為何要辛辛苦苦幫助這麽一個人?

理由其實很簡單。

若是讓外守一的計劃順利進行,那條包圍了警察學校的圓環形的線上每個炸彈都成功引爆,原本守衛森嚴的警察學校就會瞬間疏于管控。為了保護火海中的市民,充滿正義感的少年少女會一口氣從學校湧出,哪怕都還只是學生,都會奮不顧身地獻出一份力。

等到那個時候,西打酒就能混入人群,找到TA的目标。

靠着那瓶西打酒,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多少能猜到這兩個案件背後藏着同一個人的影子,但他們缺失了大量信息,也就不知道幕後之人做這些事的動機。

但白野月見知道,把兩個案件結合起來思考,她立刻就明白了,西打酒此行,意在警校。

或者說……是警校裏的某個人。

TA的目标是她那群可愛的小後輩嗎?因為得知了降谷零和諸伏景光要進公安的消息,所以特地找到跟諸伏景光有仇的外守一?

白野月見認為并不盡然。

若是早早知道兩人身份,西打酒沒有必要做那麽多無意義的事,直接把兩人的照片交給組織,就能避免他們潛進來。

西打酒所尋,另有其人。

從松田陣平口中得到情報的短短幾分鐘之內,白野月見就迅速想通了一切。她本想等今天下班後,讓今井蓮去幫她調查一些事,卻沒想到會突然發生殺人案件(不,其實這個是可以預料到的……),也沒想到她會撞上宮野明美一行人,從他們口中得到了另一條線索。

白野月見用手按住嘴唇,水族館幽暗的深藍光線下,她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議。

是啊,她竟然忘了那件事。

白野月見還記得自己遇到的那個銀行搶劫案,就發生在5月份。5月21日傍晚她在病床上蘇醒,而她蘇醒的三天後,5月24日,美國曼哈頓的華爾街,爆發了一起震驚全世界的金融醜聞。

那确實是一起難堪到了極點的醜聞,被揭發的那位金融大鱷不僅中飽私囊,還聯合幾家同行,共同挖了個大坑,把客戶坑得傾家蕩産,在他們身上吸足了血。

事件一發生,整個華爾街都陷入信任危機,股市發生劇烈波動。事态嚴重到FBI都不得不介入調查,可以說,這是一件轟動一時的世界性新聞,不僅是美國國內,連隔着一個太平洋的日本也接連轉播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新聞。

而這裏,有一個前提。

那位金融大鱷是組織成員。

作為一個和皮斯克一樣,被組織提攜起來的“正道角色”,那位金融大鱷負責為組織賺取金錢的同時,也會用他企業家的身份去資助政客,來間接控制美國政壇,給組織牟利。

只不過那個蠢貨過于貪心,竟然在組織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還意外被捅了出去,招惹來了FBI。想也知道,組織一定會立刻抛棄掉這顆沒用的棋子,并且為了FBI找到有關組織的情報,組織會想方設法地控制他,要麽綁架其妻兒以作威脅,要麽就讓他“心甘情願”去死。

無非是切斷一條埋伏多年的尾巴罷了,類似的尾巴,組織還有很多。

唯一的麻煩就是,這條尾巴以前吸了太多血,如今把他丢棄,他手中多出來的那些財富,一時間無人認領,竟顯得有幾分“可憐”。

事件發生後,美國政府立刻控制了金融大鱷手中的所有財産,但他們不會想到,組織積累了那麽多年的資産,遠不止常人眼中看到的那些。

那些潛藏在暗處的,見不得光的,還在等待一個主人。

而這,就是貝爾摩德出手的原因。

長期盤踞美國的貝爾摩德是最适合的人選,她的表面身份是國際巨星,常年出席各種慈善舞會和名門宴會,認識許多上流人士。精通人性的千面魔女可以輕松分辨出哪些人可以利用,哪些人能力斐然,哪些人不值得結交。

如此看來……呵!

白野月見彎了彎唇。

多半是貝爾摩德找到了适合為組織賣命的人,通過一些隐晦手段聯系到對方,對方卻不接受她的條件。對于這種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組織當然也有他們最擅長的手段。

利誘不行,那就威逼。想當初,組織不也是惡意整垮了宮野厚司就職的白鸠制藥,又借助明面上的烏丸集團前去多次招攬,雙管齊下,才把宮野夫婦納入他們囊中的嗎?

只要找到弱點,就沒有組織得不到的人。而加入組織之後,他們想要再離開……可就難于上天了。

至于貝爾摩德這次要找的人的弱點,按照西打酒這段時間的動作來看,肯定是在警校裏。

而且,是警校生。

白野月見可以肯定,前面兩個案件,西打酒都是針對的警察學校。如今警校生們畢業了各奔東西,西打酒所設計的第三案,犯罪地點就從警察學校周圍改到了與之相差甚遠的地鐵站。

誰能想到,相隔甚遠的兩個國家,看上去毫不相幹的多個案件,竟然存在如此深的聯系。

哪怕曼哈頓那樁醜聞天天在電視裏播報着,白野月見不止一次在新聞裏看到過它,和琴酒吃烤肉的時候,還有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

這便是組織的可怕了。它的蜘蛛網遍布全球,任何一根蛛絲動了,都可能會引起看起來與之毫無關系的另一根蛛絲的劇變。哪怕是對組織情報了如指掌的白野月見,一時間都沒意識到這件事所産生的連鎖反應。

多麽有趣!

而且,說不定這也是一個機會呢。

正好自己手裏,就缺這麽一筆財富……若是沒人敢要,哎呀,那她是不是應該發揮犧牲精神,去主動吃這個“苦”呢?

白野月見歪了歪頭,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的案發現場。

她依舊是笑吟吟的,也并不上前參與破案,只是放開手,給後輩一個盡情發揮的場所。

沒有人知道她內心閃過怎樣可怕的想法。

她的背後,宮野明美沉默不語。看着好友發亮的眼眸,和男朋友線條淩厲的側臉,多愁善感的長發少女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松田陣平撓了撓頭。

他如今隐隐有一個推測,對兇手和犯罪手法的推測,可是……這也太冒險了,那個犯罪手法絕不是百分百的成功率,若是一個不小心殺錯了人,豈不是會打草驚蛇,讓死者警覺起來?

松田陣平走到白野月見旁邊,想跟她對對答案:“前……白野,你怎麽看?”

無意識的,他差點又把那個承載着他全部信任的稱呼說出口。

白野月見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在後輩面前,她當然是充滿耐心,白野月見用溫和的眼神鼓勵他:“你有想法了嗎?”

松田陣平點頭稱是,然後把自己推理出來的犯罪手法說了一遍。

他懷疑的正是那個西點師。

白野月見贊許點頭:“既然如此,你為何這般不确定呢?”

“因為……”

松田陣平遲疑片刻,正要開口,忽然,耳邊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

“目前來看,他的犯罪手法過于草率,成功與失敗的概率是fifty-fifty,所以你無法下定論,對吧?”

諸星大走上前,說出松田陣平在意的點。

“實不相瞞,我也跟你們一樣,無法理解兇手這樣的冒險手法。但是,刨除動機,一切的證據都指向他,他就是最可能的兇手。”

哪怕承認自己還有沒想通的點,諸星大的表情也是波瀾不驚的。

松田陣平頓時眯起眼,上下打量着這個看上去很危險的男人,目光分別掃過諸星大結了厚厚一層繭的手掌,和他一刻不曾放松過的肢體,片刻後才緩緩點頭:“你說得對。”

他抓了一把頭發,準備去破案。

“我倒是覺得,”

身後傳來前輩清爽悅耳的聲音。

“成功率不是fifty-fifty,而是百分之百。”

松田陣平訝然回頭,與諸星大一同看向白野月見。

黑發姑娘就這麽姿态輕松地站着,接收到兩人的疑問時,她彎着唇,狀似随意地提起,“別忘了,死者可是有着相當豐富的感情生活呢。”

原來如此。

一瞬間,松田陣平和諸星大腦海中同時閃過一道閃電。

沒想到吧.jpg

這下前面寫的那麽多條暗線都合并成一條了~哎,寫真相篇真的好爽,有種把藏了好久的寶貝跟大家分享的快感。

ps:其實此處還有第二解,不過現在還沒到揭開它的時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