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沒事，我以為您走了，所以過來，看看。”安小兔差點咬到舌頭，太害怕把實話都說出來了，真該死。

“看看？”這兩個字的語氣，帶着顯而易見的怒氣和嘲弄，他的視線更加逼近，鋒利地要看透她的內心。

“不是看看，我帶來了喬依娜的設計稿，我太緊張了，總監。”安小兔在生死關頭，才意識到自己手裏的法寶。

“給我，你到沙發上坐一下。”馬修利落地接過文件，開始翻看。

安小兔如坐針氈，暗罵自己是一只豬，世界上找不出第二頭的大笨豬，怎麽就會想不到，作為公司頂梁柱的總監大人，日理萬機當然不會比她先走呀，你是豬嗎？

“很有想法，也有實施性，不錯。”馬修點頭認可，從細節中找到幾處安小兔的風格，追問道：“這個案子是喬依娜在負責，你為何會插手。”

“喬設計師近日請假，所以我才幫忙的，有幾處也做了修改。”安小兔眼睛裏滿是渴望，我也是有實力的，快誇獎我兩句。

“收拾東西跟我走。”馬修站起身帥氣地穿外套，全身都帶着一種光芒般閃耀。

安小兔大腦短路中，整理衣服領口和袖口的動作一氣呵成，氣質真好。

“你發什麽呆。”馬修眼神一凜，他有些莫名地反感，她是喜歡現在的這張臉嗎？

“其實我自己搭公車回去就好了，您不用送我。”安小兔用力地搖着手，笑得也很勉強。

“公司最近有個新項目，我正要趕過去，不是送你。”馬修一切就緒，馬修握着手裏的車鑰匙，眉頭一緊：“快點。”

車平穩地行駛在山路上，一側是青山連綿的夏景，一側是險象環生的懸崖峭壁，安小兔緊抓着安全帶，手心裏早已是冷汗漣漣。周圍的嘈雜逐漸趨于平靜，随着不斷的遠離都市，眼前的綠色漸濃，好似進入了原始森林般，安小兔打開車窗，呼吸着滿是負氧離子的空氣，歡快的如同飛鳥還林。

“這裏風景真好，我們這是到哪裏了？”安小兔睜着滿是好奇的眼問道。

“崂山風景區，前面是青建公司的別墅區，我們要負責這個樓盤的宣傳推廣，你拍些照片帶回公司。”馬修已然停了車，遞過來一個黑色相機。

“保證完成任務。”安小兔愉快地把相機套在脖子上。

用“哇“這個詞已不足于表達此時的心情，這是別墅區，難道不是叢林裏精靈住的宮殿？全套的極致巴洛克風格，繁複奢華的程度讓人咋舌，獨具匠心的雕像随處可見，藝術氣息及其濃厚，被約束的藤蔓和肆意開放的花朵簇擁着，自然和人工完美融合。安小兔一個人走進這裏，肯定要迷失于此了。

這麽美，住在這裏的人得多麽鐘靈毓秀呀，安小兔還在低頭想問題。

“聽海這個項目青建公司投入很多，前期的宣傳也做了一段時間，光媒體廣告就投入了幾百萬，銷售額卻一直上不去，你認為是什麽原因。”清淺的陽光減淡了他的冷峻，逆着光望過去，他的側臉柔和的不可思議，聲音卻能讓人回歸現實，充滿戲劇性的反差。

這裏一平的價格，夠年輕人紮緊腰帶奮鬥一年，一路開車上來，環山的公路并不便捷，夜間行車容易出危險，也不适合富人養老，确實不太好出售。

安小兔眼睛有很多話說，卻在只違心地吐出來：“因為沒有遇到你呀。”

“如果只作為商品房出售，這裏的均價過高，該有的配套設施也很匮乏，這是主要原因，所以轉變銷售思路很重要。”馬修刻意移開目光，整理出自己的思路。

“對。”安小兔幹淨利落地回答，心想要是有仙人在此居住，倒是十分合适。

“你是設計師助理，專業點，到處去拍些照片吧。”馬修對她現在的世故有些無語，總也能體會到這些年生活的艱辛，想到安小兔吃到的苦頭，他的目光暗了暗。

安小兔做了一個交給我的手勢，歡快地到處采景拍照。走進一處城堡，四周是兩層的樓宇，中間是露天的花園，講究的對稱美學，安小兔站在樓宇的頂端，抓拍了幾張全景。接近傍晚時分，海上的水汽彌漫，白色的霧氣如紗幔般圍繞，遮擋了大部分的視線，很快，所有的建築物都消失了，連燈光都穿不透，當安小兔回頭張望時，發現來時的路已經不見了。

到處都是霧色，伸手都看不到手指的能見度，讓安小兔開始擔心歸路了。安小兔回憶起那些爬過的臺階，不知道下一秒是否會失足墜落，緊張地手都在發抖。

只能一點點挪動，腳下的每一步都踩的忐忑，身體的平衡一瞬間被打破，安小兔往後仰，眼看就要從樓梯上滾下去，來不及發出一絲聲響。

一雙有力的手抱住了自己，翻天覆地之時馬修及時出現，安小兔的心髒在劇烈跳動，她的呼吸還不平穩，眼眸中驚恐之色惹人憐惜。兩個人的目光相遇，他眼中的擔憂很快隐去，只留下清冷的氣息，開口道：“有沒有受傷？”

安小兔這才緩過神來，連忙後退一些：“我沒事，只是看不到路。”

還心有餘悸的她低着頭，這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好像自己在哪裏經歷過，記憶中的那個人再次蘇醒，心裏的憂傷讓人眼睛發澀。

“霧氣很大，我們回去吧，把手給我。”馬修握着她的手走在前面。

“你能看到路嗎？”安小兔還是不敢走，兩只手死命抓着他。

“注意腳下，我們要下樓梯了。”馬修提醒到，他知道她的心理障礙。

“好。”安小兔不敢說話了，每一步踩穩才敢邁步，一階一階的下，小時候的陰影揮之不去，她走的很慢很揪心。

“小心。”馬修總是擔心她，不時轉過身來，很怕她一時不穩出意外。

他們第一次牽手，就是因為安小兔不敢走樓梯。安小兔一進電影院的放映室，在昏暗的光線裏不敢走了，她看不清腳下的臺階，沒走兩步就被絆倒了，還好江泰宇及時扶着她。

“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江泰宇低頭能嗅到她發絲間茉莉花的香氣。

“對不起，我看不清，我有些夜盲。”安小兔紅着臉，只要一不好好吃飯，她的眼睛到晚上就看不清，總覺得到處都是陷阱，害怕摔跟頭不敢往前走。

“把手給我。”江泰宇握着她的手，告訴她前面的臺階，一路上扶着她走到座位。

“謝謝你。”安小兔坐下後，誠懇的道謝。

江泰宇還記得，她的手有些微涼，小小的握在手心，他握着她的手，心裏感覺到陌生的甜蜜，就像吃到第一顆糖果的孩子。她在看電影，他總是偷偷看着她，眼睛亮如星辰，她的笑容溫暖能融化冰雪。他發現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喜歡上一個女孩。

天色在濃霧的塗抹下更加暗淡，從遠處看，已經找不到城堡中的兩個人，以當走到樓梯的中段時，遲起的燈光亮起，柔和的光線讓人照亮了黑暗，恐怖的氣氛變得浪漫，如同在世外仙境居住的眷侶。

當安小兔的雙腳終于落到地面時，她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展開雙臂如蝴蝶般旋轉，聲音輕盈：“哇，這裏好美呀，能住在這裏一定很幸福。”

“當心。”馬修眼疾手快，伸手拽回了灑脫的安小兔，訓斥道：“這裏霧氣很大，你跟在我後面，我們回去。”

安小兔一頭撞進馬修的懷裏，額頭有點痛擡起頭來，霧色也不能阻斷多情的目光，她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個人，一時之間忘記了要作何反應，就眼睜睜地看着。

馬修彎下腰，距離安小兔的唇角只有幾公分，這雙自己無法忘記的眼睛在說話，他好想吻下去，理智在最後一刻喚醒，他側過去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明天把宣傳方案交給我。”

在安小兔閃神的時刻，馬修已經放開她走遠了，就聽到安小兔在身後喊：“老板，寬限兩天好不好。”

在下山的路上，安小兔顧不上說話，皺着眉頭苦思冥想，抱着相機苦思靈感。

“如果，我是說如果，宣傳方案您不滿意，實習期能讓我通過嗎？”安小兔不安地開口，加上滿是讨好的目光。

“不能。”沒有一絲的停頓。

“那能不能找人幫忙啊？”安小兔頭皮發麻，兩只手供菩薩似的拜托道。

“不能。”眼神和語氣同樣堅定。

安小兔放棄求情了，自己現在看來一定很滑稽，她沒有再說話，已經陷入了抓狂的狀态中。安小兔沮喪地耷拉着腦袋，嘴巴不自覺抿起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馬修保持沉默。

下車後說完再見，就飛一般的速度回家了，鞋都沒換直接趴在電腦上，冥思苦想中。安小兔想的頭都大了，還是沒有思路，她覺得全身發燙坐立不安，去冰箱裏抱了盒冰激淩在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