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傍晚天黑得很快,天邊的火燒雲沒一會兒就不見了,天變得昏暗,帶着屬于青黛色的冷寂。

明蔓就站在那兒,低頭看着突然撲上來的人,即便帶着口罩,也能感受那眼底的笑意。

明蔓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和她隔開距離,輕聲說:“有人。”

虞知枝手裏拿着眼鏡,再次貼上去,一如她每次推開自己那樣樂此不疲,嗫嚅說:“哪有人。”

“你不是說讓我追你嗎?我現在就來追你了!”

明蔓看着她眼底的喜悅,努力控制住雀躍的心情,故意問她:“哦,那你準備怎麽追?”

虞知枝:“看電影!”

“看電影?”明蔓愣了下,沒想到她會約自己看電影。

虞知枝撇了撇嘴,說:“對啊,現在約會不都是吃飯看電影嗎?我晚上不吃飯,就只能和你看電影了。”

馬路邊時不時有車輛來來往往,也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明蔓總覺得有人在看她們,她轉了個身,不動聲色拽開她的手臂,“電影有什麽好看的,黑布隆冬一個屋子。”

她不喜歡黑暗。

虞知枝跟着纏上去,問:“那你想看幹什麽?我第一次追人,沒有經驗……”

語氣委屈巴巴,明蔓卻覺得心情莫名轉好。

明蔓走到摩托車旁邊,轉頭問她:“想兜風嗎?”

虞知枝瞥了眼旁邊的摩托車,知道她的意思,最後點了點頭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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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

明蔓戴上頭盔,虞知枝立馬跟上去坐在她身後,雙手環住她的腰肢,就和之前第一回見面那時候一樣。

忽然想起來什麽,虞知枝趴在她肩後問:“對了,我沒有頭盔。”

明蔓戴着頭盔,聲音有些小,說:“帶你去買。”

之前那個頭盔,忘記放在了酒店。

明蔓騎車帶着虞知枝,過了一個路口,在一家雜貨店門口停下。

兩人下車,明蔓摘下頭盔,放在後視鏡上,說:“你待在這裏,我去買。”

虞知枝也跟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明蔓瞥了她一眼,虞知枝知道她是怕自己被人認出來,連忙解釋說:“沒事,我帶着帽子口罩,沒有人能認出來的。”

明蔓沒吱聲,默許了她的意思。

兩人走到雜貨店門口,這邊靠近學校,所以幾乎什麽東西都有,鍋碗瓢盆,衣架鞋架挂鈎擺的亂七八糟。

虞知枝倒是很多年沒有來過這樣的店鋪,看着滿屋子裏應有盡有的小玩意兒,莫名有種很溫馨懷舊的感覺,一瞬間勾起了她小時候的回憶。

旁邊門旁挂着一大串的粉色橡皮筋,虞知枝突然想起來小時候也曾跳過。對了,她還帶過明蔓一起跳,不過明蔓技術不好,沒跳兩下就死了,還老是讓她“救”。

後來上了初中,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老板,這邊有頭盔嗎?”明蔓問。

老板是個中年的老板娘,坐在門旁端着碗正吃飯,聽見明蔓的話,連忙放下碗站起來,指着頭頂說:“有有有,在上面,這一排,你看看要什麽樣的。”

虞知枝跟在明蔓身後,這才看見頭盔都被綁在了頭頂的架子上,一排整整齊齊的小圓蛋,五花十色的,像是在看星球展。

明蔓也仰着頭,一眼看見最裏面一個水藍色,上面畫着黃色小月亮的。

“那個藍色喜歡嗎?”明蔓問她。

虞知枝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藍色的頭盔,顏色很漂亮,不是那種深藍色。

是帶着夢幻的藍色,就和明蔓挑染的頭發一個顏色。

虞知枝點點頭,沒有說話。

明蔓擡手指着那個頭盔,說:“那個藍色的,多少錢?”

“七十五。”

明蔓拉開雙肩包,從夾層裏的錢包裏掏出一張一百塊,遞過去。

與此同時,身份證正好從裏面掉出來。

虞知枝彎腰撿起來,一眼就看見上面的出生日期。

八月十七號……

就在下周。

才正好滿十八歲。

虞知枝愣了下,手裏捏着身份證下意識擡頭瞥她。

原來小蔓蔓真的沒有滿十八歲,她還以為一直是小蔓蔓故意騙她……

明蔓也擡眼,正好和她對視,不動聲色從她手裏抽出身份證裝回錢包。

老板娘從架子上拿下頭盔,又找了零錢,一起遞給明蔓。

兩人買了頭盔出了雜貨鋪,明蔓撕掉頭盔上的塑料紙,擡手遞給虞知枝,“喏,戴上吧。”

虞知枝接過,摘下自己頭上的帽子,戴頭盔沒法紮頭發,她又将剛紮好的馬尾散下來。

她頭發很長,也很柔順,皮筋都沒勒出什麽痕跡來,散下來的瞬間披在肩頭,襯得那張精致的小臉楚楚動人。

虞知枝戴上頭盔,擡眼正好就看見眼前的人在看她。

四目相撞的瞬間,明蔓有些心虛似的,不動聲色轉過身去拿自己的頭盔,虞知枝勾唇,故意踮起腳湊到她耳後問:“我好看嗎?”

“好看有什麽用。”

明蔓一怔,這樣的對話莫名有些熟悉。

不久之前,她也曾這樣問過她,而她也是這樣回她的。

這人似乎對長相這件事很執着,動不動就問她“好看嗎?”

雖然明蔓承認,她的确好看,但也不帶老是這麽吹噓自己的。

“上車。”明蔓戴好頭盔上車,低聲開口道。

虞知枝撇了撇嘴,跟着上車坐在她身後。

“好了。”虞知枝貼在她的後背,雙手緊緊抱住她的腰。

十指緊緊相扣,明蔓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腰,深吸了口氣,提醒道:“喘不上來氣了。”

虞知枝連忙松了松手臂,結果剛松開手,明蔓油門一加,身體慣性向前,虞知枝渾身一緊張,下意識又扣緊了手臂。

夏日夜晚,原本燥悶的天氣,因為這樣疾馳的速度,忽然也變得涼爽。昏黃的路燈飛快地掠過,忽明忽暗斑駁地映射在她們身上。

風呼呼吹過耳旁,露在頭盔外的長發被高高吹起,虞知枝幾欲睜不開眼睛,遠處城市的霓虹光影也逐漸變得模糊。

虞知枝閉上眼睛,此刻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不在,只有眼前懷抱裏的人,她們在風中疾馳,仿若整個世界都是她們的。

她愛上這種感覺,也愛上此刻在風中疾馳的明蔓。

手臂不覺又收緊,虞知枝将自己整個人都交給她,她無條件信任她,也更無條件愛她。

這樣的感覺太過瘋狂,如果此刻要她做這世上最瘋狂的事情,那麽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她只希望這條路沒有終點,明蔓可以帶着她飛向天邊,飛躍深海,飛躍無際的宇宙,這樣她們就能夠永遠在一起。

虞知枝趴在明蔓身後,風吹過她整個身體,倦意在這一刻也慢慢消失不見,她閉上眼睛,仿若可以頃刻睡着。

事實上,虞知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明蔓繞了安市外環騎了整整一圈,最後将車子停在了江邊。

夜晚的江上有來來往往的船只,鳴笛聲陣陣,傳至耳邊。

這裏是一處景點,夏日夜晚,有很多在附近散步的行人。

因為遠離安市市區,再加上拍戲繁忙,虞知枝很少會來這裏。

遙望江景,的确會讓人變得開闊起來。

疲勞于一整天的工作,對着一望無際的江面,聽着船只鳴笛的聲音,人會慢慢變得沉靜。

虞知枝轉頭看向明蔓,問:“為什麽會來這兒?”

明蔓也看向她,因為剛剛騎車的緣故,虞知枝摘下了所有的裝備,帽子口罩眼鏡。江風吹起她的長發,飛舞繞到她額間,她擡手将長發勾攏到耳後,眼睛裏燦若星河。

明蔓凝着那雙眼睛打量了片刻,随後又不動聲色移開視線,看向遠處的江面,緩聲說:“就自然而然騎到這兒了。”

江對面就是高樓大廈,霓虹光影倒映在江面上。

明蔓望着對面的塵世,封閉的心裏此刻仿佛滲開一個小口子,思緒漸漸渙散,流瀉出來。

“小時候,沒有地方可以去的時候,我就會一個人跑到這兒來。”

只一句話,虞知枝心忽然在一瞬間揪了一下。

她知道小蔓蔓的童年不幸福,別人都說,童年不幸福的人,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她突然想知道,那些她不曾參與的歲月裏,她的小蔓蔓到底經歷了什麽。

虞知枝擡眼看着她的側臉,風吹起她齊肩的頭發,那是在風中的小蔓蔓,和騎在摩托車上的時候一樣。有時候,虞知枝甚至會覺得,小蔓蔓離她很遙遠,就像那無形無狀的風,怎麽伸手也夠不到,突然在某一瞬間,就會消失離她而去。

“小蔓蔓,姐姐會陪着你,永遠永遠一輩子都會陪着你。”虞知枝看着那道側臉,忽然心疼地開口。

明蔓垂眸,眼底忽然有些濕潤,她不敢轉頭看她,怕眼淚會一下子盈滿眼眶,然後控制不住讓她看見她的脆弱。

她努力扯起唇角,臉頰上抿出一個笑容,“一輩子會很長,姐姐說話算數嗎?萬一哪天……”

明蔓話還沒說完,身前臂彎裏忽然鑽出來一個身體,虞知枝站到她面前,圈在她與江邊欄杆之間。

虞知枝擡手環住她的脖頸,踮起腳用額頭去蹭她的鼻尖,聲音嗫嚅說:“算數,小蔓蔓,不論從前發生過什麽,姐姐都答應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讓你一個人。”

那道氣息就噴在下颌脖頸間,細細弱弱,輕得像一根絨毛,明蔓緊緊屏住呼吸,她生怕連呼吸都會驚擾到它。

虞知枝擡頭,仰起臉龐看向她,整個人趴在她的懷裏,臉頰上抿起兩顆小酒窩,眉眼彎彎笑着說:“小蔓蔓,姐姐很喜歡很喜歡你,你也要很喜歡很喜歡姐姐,好不好?”

明蔓雙手虛抱住她的腰肢,望着眼前的這個人,她像是一個小太陽,猝不及防地闖進她的生命裏,将那些昏暗照得無所遁形。

上天像是給她開了一張空白支票,将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放在了她的眼前,甚至霸道無賴地不容許她拒絕。

她害怕一切都是假的,也更害怕連這些假的都會在下一秒消失。

也許,什麽都不需要顧忌,就這樣答應她,和她談一場戀愛。不在乎過去,也不在乎未來,只要當下,當下的短暫的幸福就好。

虞知枝見她愣神,急切地啃了啃她的下颌,焦急地問:“好不好呀,小蔓蔓?”

明蔓勾唇笑,眼底閃爍着光芒,終于答應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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