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唐月然拿着手機跑過去，将正在震動的手機遞過去，說：“蔓蔓，你有電話。”

明蔓接過手機，瞥見上面的來電顯示，神色微頓。

“教練，我接下電話。”

沈敏道：“好，那你們忙，我先走了。”

明蔓走向游泳館外，接通電話。

電話是明大宏打來的，明蔓接通，問：“什麽事？”

明大宏連打了好幾個電話，但都沒有人接，好不容易接通，又怕明蔓挂電話，他忙道：“那個蔓蔓，你今天有沒有時間？回來一趟吧，你薛阿姨燒了一桌子的菜，還買了蛋糕，等你回來吃午飯啊。”

明蔓輕皺眉頭，聲音冷淡：“我不是說了，不回去嗎？”

明大宏躊躇了會，才道：“蔓蔓啊，爸知道你對我有許多怨，爸也知道，這些年來虧待了你，爸想補償你……”

明蔓心口哽咽，卻依舊冷淡地說：“你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晚了嗎？我和你說過了，那個家我再也不會回去了。薛阿姨的那個廠，你告訴她，我是真的沒有時間過去。”

明大宏啞口無言，心底湧出深深的無奈與自責，缺失的父愛，沒有了就是沒有了，不論他怎麽樣挽回，都找不回來了。

那道口子是他親手撕開的，現如今想要重新縫合，卻早已經不是他想不想的事情了。

明大宏眼眶發酸，他慢慢說：“不回來就不回來吧，爸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些想你了。蔓蔓，生日快樂……爸不打擾你了。”

說完，明大宏默默挂斷了電話。

明蔓聽見明大宏的話，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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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從裏面竟聽出一絲苦澀來。

陽光濃烈地從頭頂上映照下來，曬得人腦袋有些發沉。

明大宏挂斷電話，疲憊的臉上也挂着愁容，眼眶微微發紅，剛轉身要回屋，薛梅從屋裏走出來，看見他的身影，淡聲問：“蔓蔓，不回來麽？”

明大宏不輕不重嗯了一聲，沒有再繼續這件事，問她：“雪雪睡了嗎？”

薛梅哽咽了一聲，說：“睡了。”

她眼眶也發紅，幾天之前，慕雪突然病發，差點沒搶救回來。短短幾天，薛梅一下子老了很多，一夜之間，鬓角居然也爬上了幾根白發。

明慕雪從出生起心髒就不好，有先天性的法洛四聯症心髒病，體質很弱。所以從小到大，全家都是把她捧在手心裏呵護着的，不管她要什麽，都會盡量滿足她。

出生的時候，醫生就說過她活不到三歲，可在薛梅和明大宏貼心照料下，明慕雪身體也一直保養得很好，只要不劇烈運動，也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現在。

明大宏和薛梅也覺得，只要這樣維持下去，明慕雪也可以平平安安地長大，正常的生活。

可不過一場小小的感冒，就徹底摧毀了所有。

明慕雪不常生病，她出生的時候，明大宏和薛梅花了重金，聽從醫生的建議，給她打了三萬多一針的增強體質的進口藥，所以明慕雪從小到大這麽多年來，生病感冒的次數一只手就可以數得過來。

可這一次，先是感冒，進而咳嗽，逐漸變成了肺炎，咳出血來了。

送到醫院，也沒法用什麽藥，連一天天價的重症ICU醫生也都不建議住，在臨時急診部床位上觀察了幾天，就直接被送回了家。

因為心髒不好，呼吸很有問題，明大宏又托人找小診所，搬了好幾罐氧氣瓶送到家裏，現在明慕雪連呼吸都很困難，只能靠着那一點點的氧氣瓶維持生命。

手術費是天價費用，是明大宏和薛梅砸鍋賣鐵也付不起的費用。

連醫生都不建議手術，病危通知書簽了一份又一份。

除了等待與守候，明大宏與薛梅兩人幾乎什麽也做不了。

薛梅已經整整三天一口東西都沒吃了，眼睛一直是腫的，又怕明慕雪看見自己哭的樣子，所以這幾天一直在強撐着。

桌上炒了幾樣菜，還買了一個小蛋糕，鍋裏還下了一鍋面條。

明大宏看向薛梅，聲音也沙啞，道：“吃點東西吧。”

薛梅搖搖頭，哽咽着聲說：“吃不下，我進屋陪着雪雪，氧氣瓶随時要換。”

明慕雪的病痛将薛梅一身的高傲全都磨滅幹淨了，她平生頭一回體驗到，等待死亡，竟是這樣一件痛苦至極的事情。

她甚至恨自己，為什麽要将慕雪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那是她唯一的骨肉，是她的命。

她甚至無法想象，倘若真的有那麽一天，她該怎麽辦？

如果雪雪不在了，她的人生，還會有什麽意義？

回到房間裏，薛梅一直守在床前，看着明慕雪。

明慕雪睡了一會，又醒了，看見母親坐在床前，糯糯地喊：“媽媽……”

因為帶着氧氣面罩，說話不順暢，薛梅見她開口，連忙坐起身扶住她，柔聲道：“雪雪要什麽？”

明慕雪只有六歲，因為生病的緣故，嘴唇常年發紫，人也很瘦，比同齡人看起來還小。她雖然小，可從小到大也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知道自己是生病了，不管自己有什麽需求，爸爸媽媽還有姐姐都會無條件滿足她。

可這一回，她也知道自己病得很嚴重了。

明慕雪扯開嘴巴上的氧氣面罩，輕輕地說：“姐姐回來了嗎？我想吃姐姐的生日蛋糕。”

薛梅忍住眼淚，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來，說：“叫爸爸給你拿。大宏，蛋糕切一塊來。”轉頭朝着屋外喊道。

兩分鐘後，明大宏切了塊蛋糕端進來。薛梅接過，拿着小勺子喂她，“來，媽媽喂你吃。”

明慕雪撇過臉，奶聲奶氣地說了句：“媽媽吃。”

薛梅再也忍不住了，眼淚盈滿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可她又不想在雪雪面前掉眼淚，強撐着笑容說：“媽媽不喜歡吃，雪雪吃，來。”

明慕雪知道自己生病了，也知道爸爸媽媽這些天來一直守着自己，而媽媽，也一口東西都沒有吃，誰勸她，她也沒吃。

“媽媽吃，媽媽不吃，雪雪也不吃。”

明大宏聽見明慕雪的聲音，心裏也哽着難受，他背着身子站在門上，低頭一言不發。

薛梅握住明慕雪的手，抿了一口她手上勺子裏的蛋糕，甜絲絲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卻只剩下苦澀。

明慕雪問：“好吃嗎？”

薛梅眼淚止不住地滑了下來，喉頭發緊，點了點頭顫聲說：“好吃。”

明慕雪伸出小手替薛梅擦眼淚，一邊擦一邊說：“媽媽不哭。”

薛梅死死咬住唇瓣，兩肩忍不住地顫抖，她抱住明慕雪，終于哭出聲來：“乖，是媽媽不好，都是媽媽不好……”

明大宏蹲身在門口，聽見屋內的聲音，只覺得喉嚨口像被刀劃開一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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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不長，四月底會完結。這月争取不斷更【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