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啓明書院。

先不論科考最終目的, 盛葉舟第二日還是得在天将微亮時穿戴整齊前往書院讀書。

課室中,都知小路存在的同窗們來得都挺早,就是好幾人無精打采地趴在書案之上打盹, 完全沒了昨日的精神奕奕。

辰時剛到,傅先生負手進入。

“昨日查過你們各自交上來的答卷, 八人中四人默完《三字經》,兩人至《論語》為政篇, 其中徐嘯所學最快, 已涉獵《大學》過半”

不約而同的, 剩下八人都震驚地看向雙眸笑得眯成條縫的徐嘯,盛葉舟亦是如此。

四書五經中,竟然已經學到《大學》

盛葉舟昨日雖沒默書,但心中對自己所學一清二楚, 本以為學完《三字經》便在一群六七歲的學童中就已屬前列。

仗着自己多活幾十年, 反倒是過于妄自尊大。

正式開講第一天,盛葉舟就被真正的天縱英才狠狠上了一課。

何謂天才……反正盛葉舟深刻明了自己跟天才根本不沾邊,若不是每日有自習室內的學習,恐怕今日墊底的便是他。

倘若不想被落下太多, 只能勤能補拙。

咔——咔——咔——

戒尺輕敲書案,傅先生又道:“既然你們全都已學完《三字經》,老夫便從《論語》教起,徐嘯你自當複習此書,待授課結束後我再指點你其他。”

“學生省得。”徐嘯笑盈盈答道。

整一個時辰的授課, 盛葉舟聽得津津有味, 竟沒有一點枯燥之感。

聽傅先生授課, 總有種會目光不自主追随的迫切感。

書中有些空泛的句子他會先背一句,而後解析此句, 再然後便會結合一些平身所見所聞用白話舉例加深印象。

所以每句都要講好半晌才能進行到下一句,別說是沒接觸過《論語》的大部分人,就是正在學的廖飛羽與徐嘯神色都很是入迷。

待傅先生收起書卷,烈陽帶來的熱氣才開始鑽入書堂。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便是傅先生根據九人各自的學習進程因材施教之時,其餘人要麽是默讀,要麽是默寫所學內容。

大家都取出紙來安靜默寫,盛葉舟右手不便,于是幹脆接着先生所講內容往下看,試着用方才的方法背誦解析。

等明日他再用傅先生的解析與自己所想進行比較,循序漸進地摸到屬于自己的讀書方式。

如此想着,盛葉舟翻開書,專心默讀起來,耳邊傅先生考校同窗的聲音漸漸變得遙遠。

直到他桌面響起戒尺輕敲的聲響,盛葉舟這才猛然回神,擡眸看向先生。

“你所學到何處了?”

“學生剛背誦完《三字經》”盛葉舟老實回答,傅先生皺了皺眉頭,右手撫上白須道:“你既已能看完《寧成四鑒》絕不應該只是學到此處。”

說罷不解地多看了兩眼,複又讓盛葉舟重新背誦了遍《三字經》

不帶一絲停頓的背誦完,傅先生又從中提出幾句讓其解釋,盛葉舟穩穩全回完,這才終于讓先生露出個淺淺的笑意。

“基礎紮實。”傅先生說罷,接着話鋒一轉又提起方才課堂之上才講到的內容。

盛葉舟不慌不忙地複述一遍,只聽傅先生又問:“方才所講你真一點都未學過?”

“學生不敢撒謊,《論語》是今日剛學。”

“好。”傅先生忽地展顏一笑,捋着胡須的手垂下輕拍盛葉舟肩:“為師相信你潛力不止于此,三日後背誦完學而篇應不是難事。”

盛葉舟:“……”

什麽叫潛力不止于此……

盛葉舟看向先生,想從他眸子中看出些答案來。

但此時傅先生已利落轉身,捋着胡須朝正前方走去。

“從明日起,啓蒙班還将有三十位學童……”

重新站到正前方書案後,傅先生放下戒尺,笑意已經收斂。

提起這三十人,盛葉舟就想起大表兄穆志為,這些時日一直在盛府由祖父盛禺山教導,離開前就聽說他過幾日也要進書院讀書了。

“自此後,啓蒙班将分為甲乙兩班,兩班互為競争……”傅先生緩緩說着。

這批沒考過試的勳貴子弟進入書院後将進行一場考試,其中成績名列前茅者将來甲班讀書。

而盛葉舟他們九人自然就成為了甲班,與剩下的乙班學童形成競争關系。

這種競争并不是口頭上提到而已,其中還關乎到所有人接下來的很多學習資源。

甲班每日早晨由傅先生授課,乙班魏先生教授,巳時之後才會輪轉。

也就是甲班授課三小時,乙班兩小時或者時辰會更短,這要取決于甲班在三小時內有沒有講完今日所學。

每月末會有一場小考,甲班倒數五人将會與乙班前五交換。

這種競賽不僅限于讀書之上,包括劍術與寫字都在其中。

傅先生雖沒細說,但最後也略提過幾句,待學生們年滿十二後,競争還會延續到六藝之上。

而個人競争中同時也有團體競争,總結起來便是讀書過程中……競争無處不在。

“明日辰時之前,我将在書堂門口抽查為師今日給你們留下的課業,若是未能通過者,明日午時之後便留堂重學。”

最後留下句讓大家都頭皮一緊的話後,傅先生滿意飄然遠去。

書堂之中安靜異常,連最活潑的廖飛羽也垂頭喪氣地趴在書案之上,還未能接受方才先生所講。

“辛辛苦苦考進來,沒想到在書院中還要考。”衛富力煩悶地撐着腦袋,他眸光在八人身上劃過後,眸色不由又暗沉了幾分。

班中九人,勳貴出身五人,就四人出自商戶或者寒門,

而還未蒙面的三十人全是官宦子弟,他擔心的不僅是考試競争問題,還隐隐有些不安。

昨日方才慶幸同窗中沒有驕縱少爺,可那些全憑家世進入書院的就不同了……

萬一有個仗勢欺人的纨绔,漫長讀書日子豈不難熬。

盛葉舟執帕擦去脖頸竄起的汗意,心中倒是平和。

前世所讀高中一個年級就有十幾個班,競争早已成家常便飯,他不怕和人競争。

意外的,盛葉舟所擔心之事竟巧合的與衛富力重合。

大宅子中長起來的這些勳貴子弟,心思可不像甘禾淵與廖飛羽如此單純。

八九歲的孩童,心眼子比成人都不差,拉幫結派阿谀奉承的戲碼指定也不會少。

“葉舟。”心思簡單的甘禾淵恐怕是幾人中唯一沒有多餘想法之人,整理好筆墨之後忙不疊就來尋他去膳堂吃飯。

從今日起,午飯他們需和其他學子一般前往山腰書院膳堂吃飯。

聽到吃飯,廖飛羽也來了精神。

“咱們快些去,去晚了可真就飯留給我們了。”

啓明書院共有學子百來人,全都是些十來歲的少年人,飯量自然也驚人。

俗話不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對這些成天讀書的少年郎來說亦是同樣道理。

廖飛羽雖沒在書院內讀書,但好似對這裏極為熟悉,從小路進入書院側門後輕聲熟路地帶着大家在偌大書院中準确尋到了膳堂所在。

啓明書院所有建築環山而建,內裏極廣。

有書堂若幹間,還有藏書閣與各種供學生們消遣的假山竹樓,棋室練武場。

最內裏還有寝舍,聽廖飛羽講還是每兩人一間的屋子,提供給那些家較遠無法回家的學生。

若是銀錢給夠,還能帶家眷一同住到單獨的小院子中。

膳堂位于書院最左,隐在大片竹林之後,一牆之隔外就是懸崖峭壁。

“來晚了來晚了……”

啓蒙班所在的山頂畢竟離着山中稍遠,他們到時堂中大部分菜都已清空,只剩下些發黃葉菜還留于盆中待取。

心心念念的飯食只剩如此光景,甘禾淵撇着嘴欲哭無淚。

“哈哈,快瞧那幾個小胖子。”

面面相觑之時,膳堂中突然傳來一陣響亮的笑聲,伴随着同行之人的哄笑聲,幾人齊齊轉頭看向窗前幾人。

三人身着書院統一的梧枝色寬袍,正坐于窗前一張方桌前用飯。

笑得最大聲的青年衣襟半敞,左腿曲起蹬在長凳之上,半個身子靠着木窗,姿态吊兒郎當很是放肆。

但盛葉舟從他臉上倒是并未瞧出有嘲笑之意,應只是見他們一群五短身材的小娃娃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純粹有些好笑而已。

坐在青年右側的少年漫不經心地端起茶盞,雖翹起唇角淺笑,但其渾身都透着股疏離淡漠之感。

左側之人背對他們,待那人在放肆青年示意下轉過身來時候,盛葉舟一怔。

盛葉钰。

盛葉钰同樣微怔,但眸光只在盛葉舟臉上停留片刻後便幹脆轉過頭去繼續吃飯,好似見到個陌生人般一眼帶過。

兩兄弟相處的時間加起來沒超過兩個月,說起來确實還真是陌生人。

他不出聲,盛葉舟也沒上去認哥,收回目光後看向廖飛羽,就指着他想法子呢。

“他們吃的為何與我們不同?”甘禾淵不解,那幾人桌上分明擺放了好幾盤冒着熱氣的菜,瞧着味道就不錯。

“小聲些。”陸齊銘悄悄扯了扯甘禾淵衣袖,小聲解釋“這些菜專門有小廚房給做。”

“那我們也出銀子買。”甘禾淵舔着嘴唇餓極的模樣。

“有銀子也買不到,這些可是人家府上專門派人來做的,沒有帶人來咱們只得吃書院的飯菜。”廖飛羽插話。

要吃這些剩湯剩菜廖飛羽也下不去口,抓耳撓腮好半晌,幹脆一跺腳領着幾人繞過膳堂鑽進竹林。

“我帶你們去後廚。”

前堂沒吃的,只得從後堂廚房熟人那尋求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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