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這場尋參之旅最後是以蔡家半村人都來尋人作罷。

好在随後拿出的山參葉讓蔡楊免了場竹板條子, 蔡父高高揚起的手最後以老淚縱橫奔去給蔡祖母熬藥作為結束。

盛葉舟幾人是客,蔡父更是感激,取了山參葉後怎麽也不肯再收下山參。

挖得山參的盛葉舟自然是此物獲得者。

匆匆吃完遲來午飯, 府中來接人的馬車已到了村口,蔡家阖家上下除卧病在床的蔡祖母, 一個沒落都出現在送行隊伍中。

蔡父蔡母千恩萬謝的将幾人送上馬車,直到馬車消失在村中小道上, 才返回。

馬車轉上官道, 廖飛羽才如癱爛泥似地躺在軟墊之上。

“今日比練了幾天劍還累。”

盛葉舟不置可否地點頭, 也有些疲憊地半靠在車廂壁上。

下山之後精氣神一松後本就疲倦不已,加上蔡家父母熱情洋溢的招待,他們連個想松懈的時機都沒有。

一直挺到上了馬車,這才覺渾身酸軟, 像是散架似的難受。

身形最胖的甘禾淵更是累得直哼哼, 一個人就占據馬車小半,嘴裏還嚷嚷着讓廖飛羽往邊上挪點。

“你不坐自家府上馬車,來葉舟馬車上擠甚!”廖飛羽不挪,甚至将腿搭到盛葉舟腿上。

“你還不是一樣。”廖飛羽反唇相譏。

“我看……”盛葉舟伸手推了推廖飛羽:“你是有事想說吧?”

同來同往好幾年, 廖飛羽是何性子盛葉舟還不知曉?

指定是心中有秘密,今早因尋參之事耽擱,回去途中才千方百計尋了機會要一吐為快。

再看甘禾淵,別看他嫌棄得緊,想必也是知曉廖飛羽為人, 這才抛去伯府寬敞的馬車硬要擠到盛府馬車上。

“還是你了解我。”笑嘻嘻的人翻身坐起, 變臉似地一下子冷了臉。

盛葉舟也不由正色看去。

“咱們啓蒙班, 怕是……”

“啓蒙班……”甘禾淵心中着急,本想坐起來, 但慌亂中蠕動了好幾下,好不容易才撐着起身來:“啓蒙班如何?”

“魏先生之父病重,這幾日先生正是回家中侍疾,聽我祖父說……”廖飛羽努努嘴,神色很是不得勁兒:“恐怕先生要請辭回祖籍地守孝三年。”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傅先生飽讀詩書,對孝之一字更是身體力行。

若老先生真難熬過此劫,守孝三年之事幾乎已成事實,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如此一來,啓蒙班解散也已成定局。

“你們以為陸齊銘今日為何沒來?聽說就是陸府伯父帶人去老友府上拜訪,估摸着就是為日後拜師做準備。”廖飛羽又嘆道。

雖然陸府有些人未走先撤茶的意味,但在座幾人心中都知,此舉不義卻無可厚非。

陸齊銘乃是陸府幾十口人的希望,陸父絕不會允許明年縣試之事有失。

眼下正是關鍵時刻,陸府又豈會坐等事情發生之後再尋出路,換做是盛禺山,盛葉舟覺得祖父也會提早籌謀。

思及此,盛葉舟對廖山長的想法有些好奇起來:“山長恐怕也早為你另尋讀書之地了吧?”

廖飛羽長長籲出口氣,輕輕點頭,面上很是難為情。

“許會入宮中陪讀,我自是不願的。”

幾年前他還大言不慚地嚷着要科考入仕絕不依靠祖父關系恩蔭入朝。

若真是入宮陪讀,那便是早早确定太子心腹的身份,自斷科舉之路半只腳提前踏入朝廷了。

廖飛羽心中不願卻無可奈何,他哪能忤逆家中長輩決定,所以此甚覺羞愧,面上青一陣紅一陣的。

“葉舟你呢?”甘禾淵不管別人,只着急地詢問盛葉舟。

“等傅先生請辭之後再說吧,眼下決定還為時過早。”盛葉舟沒多餘想法。

就算傅先生真要請辭守孝,盛葉舟也要等先生離開之後才另想出路,如此方能對得起先生的五年教導。

“祖父定是想讓你們留在啓明書院繼續讀書的。”廖飛羽忙說。

祖父常說,啓蒙甲班的學生不愧是魏先生所教,縱使班中學問倒數幾人,中童生也綽綽有餘。

特別是班中前幾人,就是今年送去府試也能榜上有名。

啓蒙甲班學生根底踏實,日後只需稍加引導,自當各個成長不俗,金榜題名。

只是世事無常,魏先生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葉舟去哪我就去哪。”甘禾淵堅定無比,動腦子的事兒他不行,但知曉跟着盛葉舟準沒錯。

“跟屁蟲。”廖飛羽憤憤道,念完也轉了頭來看盛葉舟:“你真沒想過?”

“真沒想過。”盛葉舟無奈攤手,神情平靜:“若不是你說,我還不知曉魏先生的事。”

“那你回府要快些跟盛祖父提此事。”廖飛羽欲言又止,雙手握成拳搓來搓去,半晌才又道:“老先生恐怕就是這幾日了。”

方才他所說之話已是斟酌良久,其實祖父收到的消息是老先生已是油盡燈枯只吊着最後一口氣。

“好。”盛葉舟拍拍廖飛羽,被好友難得的慎重引得有些惆悵:“若是分開,日後不知可還有機會再一起讀書。”

答案沒人能給他們。

盛葉舟問完話後也知曉日後各自的人生都将會走向不同方向。

眼下陸齊銘與廖飛羽就已先他們一步離開了隊伍,等先生守孝的消息确定後,不知六個人還會留下幾人同路。

沉默,伴随了幾人回府的一路。

***

回到盛府,盛禺山果然如同盛葉舟猜測那般,等盛建安下朝回到府中又立刻帶着人進了皇宮。

天黑之前,皇後派人傳話回來,聖上留父子倆在宮中一同用膳。

柳氏聽聞此消息後臉上笑意連藏都藏不住,就算夜飯時面對仍舊死性不改穿着白衣的盛竺蘭時也未發火,只是淡淡笑了笑便不再管。

飯畢,婆子端上清口茶水,柳氏收起笑意宣布過兩日要往安國公府赴宴之事。

安國公嫡長孫女及笄禮,聽聞邀請了安義府城內大半權貴,盛府自然也在此列中。

“平時舟兒忙于學業沒空參與各種宴會,此次難得你修沐在家幾日,可要随祖母一同前往?”柳氏看向盛葉舟,用征詢的口吻笑着問道。

盛葉舟喜靜,盛禺山夫妻就由着他躲了好些年清閑,但随着孩子年歲漸大,與各家的人情來往總要參與,不能總由長輩出面一輩子。

“舟兒自是願意随祖母一同去。”盛葉舟連忙回。

柳氏滿意地點點頭,接着将眸光投向面無表情的盛葉林。

“葉林明日也随祖母一同去吧。”

少了榮姨娘的溺愛,盛葉林這幾年又挪到碧濤院由盛禺山教導,整個人從內而外都像是變了個人。

身材勻稱高挑,一雙細長眸子很是鋒利,薄唇不笑時也微微翹起,長得極是一表人才。

他與盛葉舟也随着兩人見面次數增多變得和睦許多。

雖談不上無話不談,碰到也能笑着聊上幾句,反倒是比與親哥盛葉钰的關系還要親昵上幾分。

“是,祖母。”盛葉林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起身彎腰拱手,雖有禮卻顯生疏。

柳氏渾不在意,擺手笑着讓人坐下,眸光直接掠過盛竺蘭投到盛竺珠身上:“竺珠也去,也趁此機會多結交些閨閣小姐妹。”

“是,祖母。”盛竺珠羞答答地應道。

結交姐妹是假,相看人家才是真,她早适應下宴會上各家老夫人打趣的話,心中不僅沒有半分抗拒,還隐隐有些期待。

至于還不死心的盛竺蘭,柳氏就由得她繼續心存妄想。

既不想相看,那此事便全部交由家中長輩做主,到時候給了庶女應得的嫁妝打發出嫁便是,難道還能讓她在府中翻出天去。

“我瞧着竺蘭身子不太好,就在家養着吧。”柳氏甩甩帕子喚來平日在碧濤院當值的錢婆子:“日後就由錢婆子伺候竺蘭,這孩子身子骨不好,你伺候得仔細着些。”

錢婆子早被知會過,當即就下跪拜謝柳氏,而後麻溜地退到盛竺蘭身後,猶如堵牆似地立在那一動不動。

有這麽大座山“壓”着,盛竺蘭恐怕連上個茅廁碧濤院裏都能收到消息。

盛竺蘭白着張臉,緊咬的嘴唇血色全褪,更顯得那張餓出來的消瘦臉頰灰白慘淡。

盛葉林轉頭看向盛竺蘭,眸光依舊平淡,但就在轉頭的那一瞬,盛葉舟好似從一閃而過的光芒中看出了幾分冷意。

“還不快謝謝祖母。”

聲音清冷得沒有半點波動,見盛竺蘭沒動,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又冷冷重複:“還不快謝謝祖母。”

“蘭兒,謝謝祖母。”盛竺蘭起身福了福,眼眶瞬時就紅了。

委屈巴巴的模樣讓柳氏心中不愉,幹脆一擺手:“既然不舒服便先回院子歇息去吧。”

人剛離開中堂,盛葉林突然起身朝柳氏拱了拱手:“大妹妹不懂事,還請祖母息怒。”

“容姨娘一心想讓竺蘭入宮為妾,你這個親哥哥有何想法?”

“姨娘的心只在這一方宅院之中,不知世上之廣,更不知宮中之險,妹妹更是才疏識淺,恐怕連大戶人家的正妻都無法勝任,孫兒只求妹妹能尋個殷實人家便足矣。”

盛葉林不開口則以,一開口通透得還真讓盛葉舟吓了一大跳。

而且看他說話時眸光直視着柳氏,應是想從祖母這求個承諾,也算是保下妹妹的下半輩子。

“哎……”柳氏重重嘆息,語氣軟和下來:“若是竺蘭有你這孩子一半透徹,也不至于老想着一步登天。”

“東宮比不得後宮人多,但其中的争鬥只多不少,想要在宮中立足,那可不能光憑太子的恩寵得長久……”

話盡于此,柳氏也不能再詳細掰碎了給孩子們細講其中的腥風血雨。

隔牆有耳,不得不防。

“孫兒省得。”盛葉林誠懇道。

盛葉舟對此深表同意。

就如現下正在宮中躺着的鹹魚太子妃,別看她過得如此潇灑快活,可人家背後娘家是手握重兵的國公府,就是太子在明面上也會敬着她幾分。

若太子妃娘家換成盛府試試,恐怕早因頂撞太子被丢進了冷宮。

沒有金剛鑽……就別攬那個瓷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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