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別墅裏,安室透和沖矢昴并沒有跟上他們一起去收集木材的隊伍。
“雖然對你的死活并不關心,但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哥倫白在調查你當時死亡的事情。”金發的男人在面對面前這個FBI時一向沒有什麽好臉色。
當時大費周章的假死,又在哥倫白出現後做出那些舉動,絲毫不管會不會暴露身份,這就是FBI的職業素養!
他倒是真不明白對方身上到底有什麽重要的情報價值,讓赤井秀一這個家夥一直留意着,甚至連在FBI和公安的一些合作項目裏,關于哥倫白的情報部分也是對方一直不會拿出來共享或者說交換的部分。
在關于哥倫白的這個問題上,赤井秀一就好像只會說‘這件事得等我調查清楚以後再說’這句話一樣,看來現在這種行為就是他調查的方式了。
換個身份,重新再接近對方一遍?
安室透在心裏嗤笑了一聲。
兩人并沒有交流多久,本來就是提醒對方別暴露身份連累當時幫忙假死的CIA卧底水無憐奈和其他人的安室透看看外面,率先出去跟上了撿柴火的隊列。
知道對方明裏暗裏都是在諷刺他現在的身份不應該做出剛才那些行為,沖矢昴眯着眼睛,面色有些暗沉。
他的身份?
作為沖矢昴的時候是陌生人,就算回到赤井秀一這個身份,應該也只是叛逃的舊情人而已。
他忽然回想起情人這個身份的來由。
————
【當時被調到哥倫白手下後,萊伊做的一直是比較繁雜零散的工作,不是搬運資料就是半夜給又把什麽落在另一個地方的小少爺送東西,好好一個天賦異禀的狙擊手降級成為助理,只有偶爾被組織安排任務才能摸上自己的狙擊槍。
他推測對方這種行為一是生氣,想折騰自己宣洩一下,二則是抱了些試探和考察的意思,于是一向十分能屈能伸的FBI恪盡職守,連半夜被要求送東西,都能騎着摩托車一路狂飙,比限制的時間早一半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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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等哥倫白氣消得差不多,或者說考察期結束後,一些組織相關的任務就漸漸落到了他手上,暗暗帶了些提拔的意思。
但是太慢了。無論是在組織地位的上升還是情報獲取這方面,都太慢了。
萊伊不是一個沉不下心的人,他當時可以假裝失憶在病房躺十天半個月,等到組織抛出橄榄枝,自然也可以沉住氣,靠一次次任務慢慢把自己的地位升上去。但是如果有捷徑可走,當然要選擇利益最大化的方式。
如果說組織裏什麽樣的身份能獲得更多信息,讓組織成員心甘情願地吐出更多情報來,沒什麽比愛人或是情人這個身份更好用。
這種腦內分泌出的、作為愛這個情感來源的多巴胺足以把人的腦袋沖的一塌糊塗,這大概也是波本那家夥的honey trap屢試不爽的緣故,燈光昏暗的場景或是合适的氛圍,能讓最無堅不摧的家夥放松警惕,任由情緒拉扯着吐出話來。
很早之前他就有過有關的計劃。
對于這個勢力橫跨幾國的組織,一個新人,即使是新的能力很強的代號成員,也不能從裏面真的挖出什麽重要的東西來,所以他一開始的目标是已經觀察了許久,并且成功讓對方以為是她把自己撞失憶了的宮野明美。
不過……他這個計劃一直到他已經成功借着對方的線加入組織,成為代號成員後都沒有成功。
宮野明美來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并不是說她對于自己撞傷了人這件事表現的很無所謂……相反,她善良又體貼地付了所有醫療費用,還盡力給了很多其他幫助。
只是因為實在太忙了,所以沒有時間有更多交集而已。
對方在那位小少爺手下的公司任職。宮野明美一直是個認真的人,被交到手裏的活也只是正常的、不會讓她趕到不适的公司事務,所以比起抗拒,她工作得很認真,顯然在努力實現‘攢夠很多錢和妹妹一起生活’的願望。
以至于萊伊很快就打消了和對方深入發展的念頭。
畢竟以他的觀察,宮野明美是真的沒有任何想談戀愛的想法。
比起陪伴戀人,這位忙得暈頭轉向,完全是現代職場社畜的秘書小姐應該更想在節假日好好在家裏睡個懶覺,把自己因為資本家壓榨而失去的睡眠都補回來。
現在,這個早已被抛之腦後的計劃再次被回想起來。
不過顯然,目标已經換了個人。
而且是一個更好的,稱得上絕佳的選擇。
任誰都看得出來,哥倫白是獲取關于組織裏那位先生的關鍵,而且本是抱着‘報複’而讓他擔任的助理工作,也無疑給他提供了大量和哥倫白見面的時間。
近水樓臺先得月。
想着這句話,萊伊垂下眼睛,他現在在一家灰色地帶會所的一樓舞臺旁邊,正等待着下一步任務指示。
他尚未來得及伸手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聽見藏在黑發當中的耳麥處傳來一陣低低的輕笑,因為離耳麥太近了,連呼吸聲都被收錄進來,一起傳到了這邊,一點不差地落在了黑發綠眼的男人的耳朵裏。
“脫衣舞郎的感覺怎麽樣,萊伊?”不知道聽了誰的建議,讓他以這個身份潛入的小少爺語氣裏滿是幸災樂禍,說到這句話時卻有些含糊,像是在吃什麽東西,“不過你不用上臺,去把資料拿出來就好了。”
低聲應了這個任務,耳麥那邊的笑聲立刻淡了很多。
似乎是覺得他這種毫無反應的樣子沒什麽意思,哥倫白在那邊打了個哈欠,繼續道,“任務做完就來我這裏。”
說完,他就挂斷了耳麥。
萊伊按了按耳麥,感覺對方這種報複的行為帶着點奇怪的幼稚。
二樓,哥倫白将耳麥抛到一邊,踩上地板上的棉質拖鞋就推開包間門走了出來,在門打開的那一刻,外面的侍者就開口道,“先生晚上好,表演馬上就開始了,今天的表演者是新人,需要我為您準備位置嗎?”
對這種會所的表演沒什麽興趣,單純只是來看看萊伊,他揮了揮手拒絕了這個建議,走到二樓的欄杆處往下看,只見舞臺中央是一根豎起的鋼管。
不知道那家夥現在的跳舞水平如何,要不是任務在身,他還真挺想看那家夥上去跳一次。
搜尋一圈後,哥倫白很快在舞臺旁邊找到了那個熟悉的人影。
會場那邊,昏暗暧昧的燈光之下,舞臺旁邊站着的男人身形在整個會場都稱得上修長挺拔,一頭黑色長發披散到腰間,墨綠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出一抹暗光。
他穿着黑色緊身上衣,身上不知道挂了些什麽零零碎碎的飾品,單薄的衣料擋不住裏面隆起的肌肉,看上去格外……不對勁。
緊身衣完美地凸顯出全身流暢的肌肉線條,男人只是站着沒有上場,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睛都看直了。
哥倫白幹脆倚在二樓上的欄杆處,随手拿過了路過的侍者托盤裏的酒,他用玻璃杯裏暗紅的酒液潤了潤嘴唇,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的外形條件确實優越。
所以說以後就該多讓他幹點這方面的工作。
只是剛看了幾眼,樓下靈敏的代號成員就擡起頭,直向這邊看來。
四目相對間,倚着的小少爺舉起手裏的酒杯,沖對方示意了一下,随着擡手的動作寬大的袖口滑下,露出了手腕和一節小臂,在二樓的燈光下白得晃眼。
萊伊略微眯起眼睛。
舞臺邊緣沒有光,他安靜地站在黑暗裏,身上隆起又被緊身衣勾勒出的肌肉讓他像一只蓄勢待發的黑豹,偶爾有微暗的燈光晃過,将那雙狼一樣的墨綠色眸子照亮。
哥倫白打量的目光并不算太過明顯,他之所以能迅速捕捉到,僅僅是因為站在這裏後,所有看向這邊的目光都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黏膩。
只有從那個地方看來的目光,裏面大概是純粹的高興和嘲笑。
他原本以為對方給自己安排這麽個身份,應該或多或少帶着點那方面的意思,現在看來,他估計真的只是感覺好玩而已。
而且應該還是別人出的主意,哥倫白自己應該想不到這個方面……不是波本,就是最近回日本後總喜歡來見哥倫白的貝爾摩德。
他收回視線,還是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一會兒的任務上。
而在二樓,旁邊一直安靜站着的侍者看見這位貴客一副對下面那位新人很感興趣的樣子,适時開口道,“需要為您安排嗎?”
“晚點讓他過來吧。”哥倫白勾起嘴角,“把套間裏收拾一下,挪個小舞臺的位置出來。”
這麽好的大半不留點什麽紀念真是可惜了,說不定還能錄一段那家夥跳舞的樣子。
“好,這就為您安排。”旁邊那人點了點頭,不住在心裏感慨。
怪不得對一會兒的演出沒有半點興趣的樣子,這種客人對大家都能看的保守演出當然不感冒,一會兒把人叫到自己套間随便換其他衣服單獨跳才是重頭戲。
想到這裏,他神色暧昧了一點,“一會兒的‘演出’需要為您準備些道具嗎?”
“道具……”
哥倫白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要一個攝影機,至于其他的……就交給你們準備。”
他将手裏的酒杯放回托盤上,輕輕按了一下對方的肩膀,重新往之前的套間走去。
交給我們準備……
侍者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思索了片刻後眼睛一亮,立刻按了按自己一直戴着的耳麥,“喂?對,是我,把那個庫房的門打開,多挑點好東西出來,今天可是有大客戶!”
放下按着耳麥的手後,推測着這位小少爺的喜好,他滿臉認真。
要攝影機……玩的真開,以自己這麽多年的從業經驗,準備的東西保證能讓對方滿意!就全交給我好了!
——
任務結束後,萊伊拿着那幾份資料和任務結果,推開了套房的門。
他推門進去,第一眼就看見了那人。
哥倫白半倚在沙發上,黑色的和服鋪開,下擺露出的腳腕在沙發邊緣一晃着,挂在腳腕上的鈴铛随着動作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臉上和脖頸都一片緋紅,眼睛裏蒙着層水霧,在燈光下亮的驚人,走進屋內還能聞到一股香甜的酒味。
套房裏的裝飾有種西歐複古的味道,流暢的鋼琴聲從遠處一個現在并不常見的唱片機位置傳來,随着流暢的音樂上,他的手指在空氣中敲動着。
手邊還有一條細長的長鞭,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看上去不太對勁。
……喝醉了?
他看見桌子上不過少了三分之一的酒,很快排除了這個猜測。
沒喝多少,哥倫白也不是會在稱不上信任的人面前放任自己醉倒過去的人,大概只是碰巧度數高了一點,又被室內的熱氣一蒸,才會顯出這種迷蒙的醉态。
果然,在察覺到有人來了之後,沙發上那人略微坐起來一點,眼中已經滿是清明,絲毫不見剛才的醉意。
沒什麽現在自己到底是什麽樣子的自覺,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來者一番,聲音低啞,“……進來吧。東西拿到了?”
“拿到了。”萊伊的視線在房間內搜尋了一圈後,朝着倚在沙發上那人走去。
将東西都放在桌子上,他并沒有直接開口說任務的事情,而是湊近過去,伸手撐在了對方腹部的沙發旁邊,俯身下去。
沙發上那人頓了一下,皺起眉頭,卻并沒有往後躲。
随着這個動作,男人長及腰部的黑發散下來,在沙發邊沿拉出一道長簾,“關于這次任務……”
說話時,他手臂還撐在沙發上,随着說話的聲音,身軀很輕很輕地顫動着,但是這陣顫動傳遞到過于柔軟的沙發上,變成了一陣足以讓人感覺到的晃動。
哥倫白沒什麽反應。
不知道該說對方遲鈍,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萊伊說完任務的情況正要起身,卻突然感覺自己衣服領口一緊,下一秒,他猛地因為拉拽朝着沙發上那人栽去,在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才堪堪停住。
就在剛才男人要起來的那刻,哥倫白直接伸手拽住了對方領口,将人往自己這邊拽了過來,“過來。”
萊伊屏住呼吸,等着對方先開口。
“想勾引我?”說話時,很淡的酒香混着果味傳來。男人異色的眼睛裏還帶着些許被酒精熏染出的迷蒙,說話卻并沒有受到半點酒精影響,“你對我沒什麽這方面的興趣,做這些是為了什麽。權利?還是想套情報?”
FBI的卧底眼神暗了一瞬,随後笑開了,承認得大大方方,“是。我确實想勾引你,但也不一定全是因為這些。”
哥倫白垂下眼睛,忽然道,“我不喜歡有人在我坐着的時候,站着離這麽近和我說話。”
這句莫名其妙轉換了話題的話讓萊伊下意識挑了挑眉毛,随後,他幹脆就着對方拉着自己領口裝飾用綁帶的姿勢單膝跪地,如了對方的願。
沙發上那人眯着眼睛打量對方。
通常這個姿勢做出來都是弱勢的,偏偏萊伊單膝跪下去,氣勢卻半點沒減。
他見過無數次家裏那只體型龐大的雪豹捕食時的樣子,也是安靜地半蹲着不動,但是肌肉狀态和平時在家裏地毯上趴着完全不一樣,是時刻緊繃着、蓄勢待發的。
獸瞳一動不動地盯着樹林裏奔跑的兔子或是野鹿,只要一有時機就會撲上去咬斷對方的喉嚨,然後挾着脖子将其拖回安全的地方吞食殆盡。
他感覺現在萊伊就像是一只黑豹。
哥倫白坐起來一點,靠在沙發背上後,因為沙發寬度有限,原本縮在上面的腿只能往下放去。
這裏的地上并沒有按照自己的喜好鋪上厚實的地毯,他原本要踩在地上的動作一頓,将放下去的那只腳搭在了萊伊更低那側的大腿上。
腳心貼上對方腿時,驚人的燙意很快蔓延上來。
萊伊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吐出一口氣,伸手拽住了那人的腳腕,和自己不同,對方的皮膚一向很涼,腳腕上那圈銀镯因為動作硌在手心裏,冰制的一樣。
“我對你也沒什麽興趣。”哥倫白撩起對方一縷黑發,捏在手裏把玩着,沒理會那只圈着自己腳腕的手,“但是我需要一個情人。”
“錢,地位或者什麽東西,我可以用這些東西當交換的籌碼,至于你,只需要扮演好情人這個角色。”
他的手指輕輕剮蹭了一下對方的下巴,“考慮考慮?”
“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像是我更賺一點?”萊伊在片刻的思索之後就開口回應道,他頓了一下,還是将心裏那點疑問說出來,“如果只是僞裝的情人,你應該有不少其他選擇。”
為什麽單單來和他交易,因為他剛好撞上了?
“一定要說原因,大概是因為你長得順眼一點?”
哥倫白的目光在男人墨綠色的眼睛上停頓了片刻,松開了手裏那縷黑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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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上舊情人的舊情人。
沖矢昴抱臂看着不遠處的幾人,将因為安室透那句話再次回憶起的場景壓了回去。
他當時能在那麽短時間之內,能在強調等級的組織取得那樣的地位,除了能力外還賴于哥倫白情人這個身份所帶來的利益和機會。
老實說,他感覺這是一筆不對等的交易。哥倫白提供了大量的資金機會,唯一索取的只是每周和自己出去開幾次房。
還是沒有任何後續部分的開房。
那種寬敞的總統套間,他睡客廳的沙發,哥倫白占據卧室,幹一些明明在家裏就能做的事情。
看書或是看電影,就窩在套房裏會有的小沙發上,有的時候會打游戲,但是明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卻連很多游戲按鍵都搞不懂,最後還要他過去調整設置,打過一次後就被高飽和度的游戲畫面弄得頭疼,之後沒再碰過。
之後等他不用再和波本蘇格蘭兩人共用一個安全屋,搬出來之後,原本去酒店就變成了去他的安全屋,也是一周來兩三次,毫不客氣地反鎖上卧室門占據他的床睡覺,把這個安全屋真正的主人趕去睡沙發。
明明都是在他那棟別墅就能做的事情,非要躲在這種地方做,就像是別墅裏有什麽洪水猛獸,要靠這種方式躲出去一樣。
這是他第一次做交易,不知道自己給出的是什麽。
等終于調查明白哥倫白從自己這裏拿走的籌碼是什麽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他的卧底身份被朗姆發現,之後……
沖矢昴眯起眼睛,左手食指略微顫動了一下。
想起剛才安室透和池川奈之間的表現,有過這方面經驗的男人推測着,覺得這大概也是一次交易。
這次不知道提供的又是什麽籌碼。
大概情人這個身份對哥倫白來說,一直也不過是個能用來交換的商品,一個沒了還能有另一個補上來,畢竟這種完全不虧的買賣,不知道多少人往上湊。
尤其是完全失去了之前的記憶之後。
他作為沖矢昴時臉上那種柔和的僞裝漸漸褪去,不知道想到什麽,墨綠色的眼睛都暗沉着。
等時間差不多後,他轉身往別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