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我看是元太你這家夥捏的太奇怪了而已吧?你到底在捏什麽啊,怎麽會有扁的雪人。”

“什麽雪人,我捏得明明是鳗魚蓋飯!”

人多之後,原本就熱鬧的場面顯得更加擁擠,小島元太和圓谷光彥關于雪到底能不能堆出鳗魚飯的争論被鈴木園子的聲音打亂,戴着頭箍的短發少女看上去沒比這幾個小孩成熟多少。

“要我說不管是鳗魚飯還是雪人,都沒有我堆的好看!”她‘哼哼’了兩聲,伸手拍了拍旁邊一堆雪的腦袋,“怎麽樣,這可是我最滿意的作品。”

“一點都不像雪人——”小孩毫不留情的打擊道。

就在又要引發下一場混戰之前,柏木高雄高聲打斷了幾人接下來的話,“我們收拾一下就可以往回走了,等日落之後就不好下山了!”

“什麽嘛,我還沒有玩盡興……算了,我看我們拍個照片就下山好了。”鈴木園子伸手往背包裏摸去,一直等将裏面的東西翻了個遍才想起來自己不小心把相機落在了旅館前臺的位置,“糟了!我把相機忘在沙發那裏了。”

“那我就給你們拍照好了。”帶着相機的男人重新出現在幾人面前,看着對方有些疑慮的表情,他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水谷徹,是個攝影師,也是高雄的朋友。”

“對,那家夥是我的朋友,隔三差五就要跑到旅館來住,趕都趕不走。”柏木高雄笑道,“他的拍照水平可是沒話說的,你們就放心好了。”

“太好了!”鈴木園子立刻将沒帶相機這件事抛在腦後,“拍照肯定得大家一起來才行,我剛才看見綠川先生在那邊,就麻煩你們去找一下他啦,我就負責去喊小蘭。”

“這樣的話,我把穗奈美也叫來好了,她應該還在山上。”攝影師補充道。

“好,就這麽辦!”

說罷,她風風火火地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對方有些咋呼的性格讓池川奈想到了那個眼睛下面有蝴蝶紋的狙擊手,不過只是說話直爽這一點比較相像而已。

空氣裏的甜味在此刻濃烈的有點嗆人,陌生又讓人無措的味道,他往後退了一點,将自己置身于更加安全的,在前面那些堆雪人的人群之外的地方,這才沒有被清甜熏得喉嚨難受。

Advertisement

退後之後,面前的景色好像電視機的屏幕裏。

即使他已經降低了大半存在感,還是有人注意到了他,并且朝着這邊走過來。

“你就是……池川先生?”剛才将臉上的面罩取掉,介紹說自己是個模特的女人走過來,她看上去也不過二十歲出頭,似乎和不遠處那個黑發的男人一樣年紀,“我聽高雄那家夥說了。”

她沒有什麽和攝影師水谷徹一樣的畏縮情緒,态度很是自然,“也許你不記得我們了,不過有個的東西我一直想還給你,如果方便的話,等回旅館的時候我想再和你見一面。”

“……東西?”池川奈蹙起眉頭,手指無意識在布料上摩擦了一下。

下一個記憶的碎片?還是什麽憑借物……但是這種東西為什麽會在一個自己可能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身上。

“我們一直想……”原田惠子的未盡之言被水谷徹的招呼聲打斷了,于是她只是沖面前的人笑了笑,“也許這句話應該等我将東西交還給你的時候再說,先去拍照吧。”

說罷,她重新回到前面的隊伍裏,和柏木高雄站在一起,“穗奈美!快來這邊——”

“好。”幾人後面,一個戴着眼鏡神色抑郁的短發女人點了點頭,走到他們旁邊。

“惠子,我看還是你過來中間好了,要是你站旁邊的話,恐怕照片裏就看不見我們其他人了。”左右看了看,柏木高雄調侃道,“不是有一種說法是,攝影師都會把鏡頭對準自己愛的人嗎?你還是站在最中間好了。”

“這是你從哪裏看來的話啊,太肉麻了。”見推脫不掉,原田惠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中間,沖着鏡頭笑了笑。

說話間,原本就站在不遠處的黑發男人皺起眉頭,看了看周圍。

……?

他感覺到一種很淡的仇恨,是微苦的味道,像是濃度過高的巧克力。雖然說很淡,但是能被察覺到的話應該程度不輕了。

可惜這裏的人太多,他無法鎖定這種情緒來源的目标,對方又壓得很好,很快就将情緒壓了下去,根本無從可調。

“的确,作為攝影師,拍照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把焦距對給某個人,一定要說的話,這是相機的詛咒才對。”水谷徹哈哈大笑,說起拍照倒是沒了之前的腼腆,“綠川先生,剛才聽你說要拍山裏的鳥,我這有不少照片,等回旅館後可以拿給你。”

“麻煩你了。”之前只是用這個做借口,沒想到對方會直接把自己的作品找出來給他,綠川景在短暫的微愣後點了點頭,笑道。

原本在搜尋仇恨來源的池川奈擡起頭,因為‘詛咒’這兩個字忽然想起來了什麽。

對了!那個帖子的名字是這個。

等拍完照後,他迅速在搜索框裏面輸入了關鍵字,果然一個回帖數量肯定上過熱榜的帖子跳了出來。

[手機相機被詛咒後我成為了大觸!]

将整個帖子翻遍,池川奈很快總結出這個帖子的規律。

雖然說是詛咒的手機相機,但其實和鏡頭沒有什麽關系,只是詛咒了相冊:在手機相冊中突然出現的私密相冊集中,每天會出現兩張上帝視角,但以手機主人為聚焦點的照片,一張照片是每日随機時間點的剪影,另一張則是固定淩晨四點整那一刻的圖片。

而在這個相冊裏的照片都會變成畫作。

果然,他當時就是利用這個帖子的buff,因為每天只能有一張圖片,日更顯然是最好的漲粉秘籍,所以就算是被随機到圍攻時他跨坐在波本那家夥身上的圖片,也會忍着羞恥發出去,然後畫作下方低氣壓地敲下一句[煩]。

不過如果只是日更一張的話,也就是說一天內的另外一張照片并沒有被發出去……

翻閱了自己的手機相冊,并沒有看見任何相冊集,應該是當時都删幹淨了,池川奈皺着眉頭又點進windy的主頁。

知道這個就是自己的賬號後翻動态突然感覺有些古怪,他往下翻了翻,看見了一個私密作品集。

【創作】版塊的其中一個功能就是創作者可以随意隐藏某一作品合集,但是合集的名字會展現出來,他點進去,合集名稱是一串不知所雲的亂碼,細看之下好像又有什麽規律。

想要看見裏面的內容,只能找回自己曾經的賬號登錄。當時是自己主動退出賬號的,那密碼肯定藏在這個計劃的終點位置

池川奈大概能想到自己當時是怎麽打算的了。

找到能讓他将記憶串聯起來的衆多殘片,然後将計劃打碎,分發給以香取助理和野澤醫生為主的人,他們不知道這個計劃到底是什麽,手上掌握的信息點也少,于是就算有變動也不會對整個計劃和自己産生什麽影響,但是這樣獲得的記憶都是片段性的,就像是他明明已經找到了17歲某一天的記憶,但是剛才卻完全沒想起來,就像是只看了一段故事,但是記憶卻不屬于自己一樣,所以最後還是需要最後一步。

現在找到的記憶就像是碎成骨片的骨頭,他通過這個計劃慢慢将其拼貼起來,一個完整的骨架可以讓人窺見生前的樣子,但是想要真正的活過來,還需要填充血肉。

而那個私密作品集裏面的東西,恐怕就是血肉。

還真是麻煩的安排。池川奈呼出一口氣來。難道是怕直接給密碼,信息量突然過大把自己大腦沖超載引出什麽變故,所以才搞出這種一環扣一環的闖關游戲嗎?

————

因為那句承諾,一回到溫泉旅館,水谷徹就回自己房間裏翻找起說好要給這個新手攝影師的錄像帶。

“麻煩你了。”跟着對方走進房間,綠川景看了看堆滿了地面的箱子,有些驚訝,“拍了這麽多照片嗎?”

“都是這幾年的,因為工作室很小,我就幹脆把這些全部搬來高雄這邊了。”他揮了揮手,“沒事,我剛好也要找東西,順手的事情。”

“這都是我這幾年拍的,照片還有錄像都在裏面。”水谷徹翻着箱子,眯起眼睛慢慢看過每個儲存卡下面貼着的時間标簽,“這個是1年前的……這個是3年前。”

将整個貼了距現在1-3年時間标簽的箱子都遞給對方,男人繼續翻找着箱子裏的東西,“那段時間我拍鳥類拍得多,你可以去隔壁房間用那臺電腦看……奇怪,怎麽還有一個找不到了。”

他從最裏面一個箱子裏翻出了老舊的儲存卡,卻半天都找不到另外一個,男人有些着急地撓着頭發嘟囔了一句。

“謝謝。”接過那個箱子,綠川景認真和對方道了謝,語氣柔和,“在找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沒什麽,只是一個很久之前胡亂拍的東西,突然想起來了而已。”說這句話時男人并沒有看他,似乎刻意錯開了視線。

看來是并不想自己參與這件事。想起前面看見的對方對哥倫白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柏木高雄無意識透露出的自己曾經在離那棟別墅很近的地方定居這件事,男人暗暗留了個心,拿上盒子先離開了房間給對方留出空間來。

隔壁房間很黑,電燈開關也不在慣常的位置,将手裏的箱子放在桌面上,綠川景伸手去摸旁邊的牆面,沒想到手臂剛好拉扯到了什麽線,直接将桌子上的箱子掃落在地上,裏面的儲蓄卡全都落了下來。

很快找到電燈開關的位置将燈打開,他這才繼續轉頭幫忙一起收拾地上散落的東西,在摸到一個落在角落裏的硬物時,他發出了一聲很輕又短促的疑問詞,“……嗯?”

一個深色的儲蓄卡安靜地躺在手心裏,看上去比其他的都老舊很多,上面甚至沒有貼時間标簽,像是不小心混進這個箱子裏的。

看上去和之前水谷徹手上那個儲蓄卡一樣。

想起之前壓在心裏的疑問和對方對哥倫白的态度,男人原本要去歸還的動作頓住,還是坐在電腦前,将裏面的東西導進了電腦當中。

是一個視頻,無論是時間和時長都格外奇怪,時間是十六年前的冬天,時長足足有五個小時,像是視頻是等相機沒電後才自動結束保存的一樣。

綠川景皺着眉頭将耳機拿出來戴上,點開後,已經有些模糊不清的聲音從裏面傳來,聽上去有些模糊,還帶着電流的滋啦聲響。

畫面晃動着,照出了從房間到外面的一截走廊。

“……你也太慢了!”有點粗的男孩的聲音響起,聽上去有些氣喘籲籲,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轉移走了,“這是什麽?”

“這是媽媽給我買的攝像機!我現在還不太會用,不過說不定一會兒就能派上用場了!”

聽到這裏,綠川景已經明白過來,應該是剛剛拿到攝像機的小孩因為不會使用,胡亂按了按鍵,導致它一直在錄像。

畫面晃動着,随着兩個孩子的行動将整個規模很小的小鎮都展現出來,騎車不過幾分鐘就已經看不見房屋的影子,綠樹和草地越來越多,之後他們将自行車停下,來到了山腳下面的圍欄旁。

這是……池川奈那棟別墅的下面?

綠川景皺緊了眉頭,原本只是随便看看的心态瞬間變了,他的手指在鍵盤上迅速敲擊了幾下,幾串亂碼一樣的東西閃過後,整個畫面都比之前更清晰了一點。

确實是別墅所在的那座山。

陪着那只叫伊諾克的猛獸在山上跑過無數次,他對于山周圍那一圈代表私人土地的鐵圍欄很熟悉,上面裝飾用的花紋和圖案不管怎麽看一模一樣。

但是他記得當時去的時候,山下根本就沒有什麽小鎮,只有一片被圍起來的平地。

在山腳周圍一圈的地方是鐵質的圍欄,作為第一層防護,再往裏面的山腳下面,是視頻上古銅色的圍欄,作為第二層阻隔,再往上,別墅庭院周圍的圍欄自然而然地形成了第三層屏障。

他之前以為這些圍欄只是為了那只猛獸建立的,免得有人進來撞上正在獵食的伊諾克徒增麻煩,但是這個時間點……

男人看了一眼視頻右下角的時間,是離今天已經有十幾年前的時候了,哥倫白那個時候應該就八歲,伊諾克別說已經被實驗室培養好,估計連出生都還沒有,怎麽可能用這種圍欄來給它當防護。

暫時按了暫停鍵,男人拿出手機,很快将這個地名搜索出來,又限定了之前聽見的那位年輕老板搬遷的時間,翻了許久才在一篇說其他事情的報道裏找到了寥寥數筆相關的提及。

小鎮所在的土地經過協調後被一位神秘企業家買了下來,居民得到豐厚的拆遷款後進行了搬遷。

對于規模不算小的搬遷活動,這個事情甚至連一篇較為詳細的相關報道都沒有,像是一顆石子投入水裏,這短短幾句話就是那唯一一點波紋。

綠川景皺着眉頭,隐隐察覺到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只能先擡頭繼續看。

幾個孩子在圍欄前面會和,新加入的女孩有些畏懼,“真的能進去嗎?媽媽說山上有怪物,如果被抓住了會被吃掉……”

“膽小鬼!我們都上來很多次了,除了一個別墅之外什麽都沒有。你要是不敢去我們就自己去了!”

“唔,但是也可能是吸血鬼住的別墅,像故事書裏一樣……”女孩瞪大眼睛,很快反駁道,“你才是膽小鬼,我就要去!這個圍欄要怎麽翻過去啊?”

“就這裏,踩着花紋的地方……”

幾個孩子叽叽喳喳着互相幫着翻過了圍欄,很快向裏面跑去。

在樹叢裏穿梭了許久,幾人互相嬉戲打鬧着,聲音很粗的男孩忽然提議玩‘捉鬼’的游戲,脖子上一直挂着對小孩來說有些沉重的相機的男孩連連擺手。

“都怪你要帶相機,根本不方便玩!我看你還是把相機随便找個地方放好好了。”

“那、那我先放這個石頭上好了。”原本的新鮮勁過去,現在只感覺這個笨重的家夥阻礙了自己和朋友一起玩,男孩很快進脖子上挂着的相機取下來。

“你是笨蛋嗎?要是放到樹下面說不定會有小動物來叼走,要是把相機弄丢了你肯定會被媽媽罵死的。”

“但是如果拿着的話……有了!我把它放樹上不就好了嗎?找一顆最高最大的樹就不怕了。”

說完後他很快采取了行動,“就那顆了!”

“喂,阿徹,那顆樹離山頂太近了,而且……”說到這裏,女孩有點緊張,“媽媽說過,那個別墅裏住了妖怪,如果靠近的話會被抓進去關着,一輩子都出不來。”

“放心,那棵樹離大座大房子遠着呢!”

綠川景皺着眉頭,先按了暫停。

這個傳言是……他略微想了想,很快反應過來。

大概是想避免孩子去別人的私人土地上玩鬧,所以才會編出那麽多類似于山上有妖怪,不能接近房子和山的話來吓唬他們。

重新按下播放,帶着相機的男孩已經興致勃勃地跑到了樹旁邊。爬樹的時候,他不知道碰到了哪個按鍵,整個畫面都被放大了,有五分多鐘的畫面都是模糊的黑影。

等鏡頭終于慢慢對上焦後,看着屏幕上的景色,黑發男人面色微變。

居然正對着那座熟悉的別墅的後院位置。

綠川景看了一眼時刻表,還要四個多小時的時間。

接下來的十餘分鐘都是空蕩蕩的雪景。

他快進了一些,等終于出現人影時已經是二十多分鐘之後的事情了。

用發帶束起來的黑發,改良版的和服和有着毛絨衣領的披肩,除了頭發比現在還長一些之外,簡直就像是複制縮小後再粘貼出來的版本。

不知道是因為相機的原因還是光線,當時應該是八歲的池川奈膚色白得晃眼,卻又不是健康的粉白,慘白得像是視頻開頭,那個女孩口中讓自己畏懼的吸血鬼。

池川奈……

他從後門走出來,在庭院裏面站了一會兒,然後用手籠住秋千上的積雪,捏成看不清到底是什麽形狀的雪人。

和那些孩子在雪地裏高興得叫喊玩鬧時的狀态完全不一樣,池川奈捏雪人是根本沒有任何表情,連眼睛都垂着,不知道在想什麽事情。

将秋千上較薄的一層捏成小巧的雪團子後,他轉過來一點,終于正對着鏡頭方向。

綠川景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擊了幾下,直接将畫面拉大,讓男孩占據了整個畫面,又再次調整清晰度。

原本糊成一團的雪随着清晰度的調整漸漸有了形狀,就算只是大致輪廓看上去也憨态可掬。池川奈沉默地看了它一會兒,突然用力将其砸向了不遠處的地面。

那一刻,原本一直沒什麽表情的男孩身上忽然炸開了一股濃烈的情緒,但是實在太快,在雪人碎了一地的同時他捏緊手,很快又沉默下來。

因為剛才的動作和角度,他原本就松散紮着的頭發有些松散下來,淩亂的碎發擋住了眼睛,又因為角度問題,那雙異色的眼睛半點都沒有被鏡頭錄下來。

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池川奈坐上那個不久之前還覆蓋着積雪的千秋,再次變回了之前面無表情的樣子,就這樣坐在比起秋千更像一把被吊起來的有靠背的長椅的秋千上,擡頭看向遠處湛藍的天空。

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就這樣坐着,慢慢搖晃着身下寬大的秋千,四周連風聲和鳥鳴都沒有,要不是之前有聽見那幾個孩子聊天的聲音,還有時不時傳來的電流聲,綠川景簡直要以為自己在看默片。

一望無際的、白茫茫的雪,成片黑壓壓的樹林,已經有些老舊的秋千,亮到沒有任何雜色的天空。寂靜之後還是寂靜,晴天之後還是晴天。

幾分種,十幾分鐘,半個多小時,一個小時……

綠川景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子,仍然沒有等到對方更換姿勢。

應該是最好動的年紀,池川奈就坐在那裏晃動着秋千,幅度小到微不可見的地步,眼睛垂着,明明是這個年紀,眼裏卻暮沉沉一片,看不出到底在想什麽。

——

綠川景從房間裏出來。

在裏面時沒察覺到随着日落,房間早就一點點暗了下去,最後只有屏幕在閃着銀白的光,等走出來後才發現亮着燈的走廊亮得驚人。

比畫面上的雪景還刺眼。

他對于哥倫白這個人其實知之甚少,除了組織人都知道的喜歡交易和深得那位先生的寵愛之外,也就更多了解一點關于他那只寵物的事情。

那位驕縱的少爺,和視頻裏垂着眼睛看着積雪發了四個多小時呆的男孩看上去簡直像是兩個人。

他迎面撞上從樓梯口上來的沖矢昴,兩人都沒開口說話,如陌生人一般擦肩而過,在馬上就要錯身離開時,綠川景忽然開口了。

“他在那個地方待了多久?”

出口時男人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他略微清了清喉嚨,這才讓聲音恢複成正常的樣子。

他們兩個顯然都知道‘他’指代的是誰。

沖矢昴動作頓住片刻。

這個問題,在幾年前自己也曾經問過池川奈。

‘你在那個地方待了多久?’

當時還有幾天才二十歲的人早已染上了抽煙的惡習,不知道和誰學得,掐滅細長煙管前那點火星的動作,帶着壓都壓不住的既視感。

‘我一直住那,你難道會注意自己在房子裏住了多久?’不知道是真的沒聽懂還是裝的,黑發男人将手中的細長煙管随意扔進玻璃缸裏,起身合攏衣服,踩着冰涼的地板準備往門外走。

這種本來不應該出現在他們兩個假情人之間的話題本該在此刻結束,但是年長一些的男人莫名有種自己能得到答案的感覺,他頓住片刻後,第一次對着哥倫白将話說的這麽清楚。

‘不是指居住。是指待在那裏,只在那個地方。’

在那個和寵物籠子沒什麽差別的地方,天天有管家像是監視器一樣跟在後面,除了窩在書房看被人把關後才送上來的書籍,能做的就只有坐在秋千上對着四季總是年複一年相似的景色發呆。

很輕的嗤笑聲從門口傳來,在聽見這個問題後,那人連腳步聲都沒有停頓一下,門被拉開的聲音随後傳來。

看來是自己的直覺出了錯誤。

将這個問題暫時壓在心裏,萊伊起身端起床頭櫃上的玻璃缸,正準備把裏面已經快裝滿的煙蒂倒掉,就聽見一句很輕的聲音從尚未來得及合攏的門縫處傳來。

等他聽清話語中的內容,詫異地轉頭看去時,卧室門已經合上了。

……和當時的場景幾乎重合起來的問題。

在四年後的溫泉旅館走廊上,錯身那刻沒有得到回應,綠川景面色如常地繼續往前走,以為這注定會是一個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沒想到尚未走兩步,他聽見身後傳來了一句語調平緩的回答。

“十五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