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滿星河（七）
滿星河（七）
魈覺得自己病得不輕。
他平日裏總害怕她哭。
但是，在那種時候，受她近乎縱容的姿态的蠱.惑，欲.望的野獸幾乎要将他吞沒。
他執着于看她流淚，聽她嗚咽，讓她顫抖，在她幾乎每一寸的肌膚上都打下他的烙印。
千年來清心寡欲的仙人驀然被拉入了凡塵，洶湧而至的占有欲讓他顯露了仙獸的本能。
折柳看了看銅鏡裏自己脖子上的痕跡，有些想笑。
魈垂眸認錯。
“知道錯了，但是不改，是吧？”折柳被他抱上了木桌，伸手插.入了他柔軟的發絲，揶揄道，“這麽喜歡在我身上留印記啊？”
魈抿了抿唇，看起來居然有點委屈，只輕聲道：“我……忍不住。”
“那給你個機會，”折柳笑了一下，抓住他的手緩緩抵上自己的心口，聲音低得近乎耳語，“在這裏留一個。”
在最靠近心髒的地方。
留下他的印記。
那麽，每一次心跳，
都算是隐晦的暧.昧。
折柳有點怕癢，仰面看着床前挂着的兩個金邊翠羽捕夢網，數着上面的羽毛，然而哪怕極力轉移注意力，卻還是忍不住在他落筆時顫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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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午時，陽光正好。
上仙清俊的臉沐浴在光亮裏，執筆垂眸，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勾勒出金翅鵬王的圖案。
他做事情一向很認真專注，仿佛手下的是什麽精雕細琢的工藝品，濃密如鴉羽的睫毛在臉上打下一點陰影。
折柳看得有點臉紅，忍不住催促，“你快點……”
魈置若罔聞，手筆很穩，甚至還為她施了一個定身咒，不疾不徐地完成了自己的大作，擡頭就看到折柳已經淚盈滿眶。
“你這個壞蛋……”折柳帶着哭腔控訴他，“真的很癢……”
魈低頭吻掉她眼角的淚珠，低聲道：“等下會有點疼。”
折柳微微蹙了眉，含着淚水撒嬌道：“那你還不哄哄我。”
魈的右手輕輕撫上了她心口上的金翅鵬王青印，在掌心仙法成效時含住了她柔軟的唇，将痛呼堵在了唇齒之間，溫柔撫.慰她因疼痛而緊繃的身體。
窗外，鈴聲大振。
原本半開着的木窗被一股勁風“啪”地推上了。
挂在床頭的兩個捕夢網亦随風搖曳。
傍晚時分，折柳靠在上仙懷裏，低頭看自己心口上的印記，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魈吻了吻她的發絲，問道：“現在還疼嗎？”
折柳揚眉看他，“你說哪裏？”
魈不答，金色的眼眸裏像是一潭微風拂過的湖水。
折柳握着他的手指點了點青印，一本正經地說：“這裏是不疼了……”
“嗯？”魈略微眯了眯眼睛。
折柳一愣，生怕上仙又要帶自己去不蔔廬，忙岔開話題，小聲嘟囔：“你現在都不乖了……”
魈無言了片刻，随後才問道：“你想怎麽樣？”
折柳忽然坐起來，面對着他，伸出了兩只爪子，“讓我摸摸翅膀。”
不等魈開口，她就繼續道：“小小魈都讓我摸呢，大魈為什麽就不能摸？既然如此，我晚上抱着魈鳥睡得了，軟軟的魈鳥也有翅膀……”
魈嘆了口氣，伸手把她抱進懷裏，用下巴抵住她的肩膀，一雙美麗的翅膀從他脊背處的蝴蝶骨長了出來，直接将折柳整個包裹在了羽翅裏。
折柳瞪大了眼睛，在他背上摸索，很輕地戳了戳羽根處柔軟的皮膚。
“不要碰那裏。”魈的臉有點紅，埋首在她脖頸處，低啞的聲音讓她耳垂發紅。
“會疼？”
魈搖了搖頭。
“會癢？”
魈再次搖了搖頭，并且張開嘴咬住了她的脖子，用牙齒細細地磨她脆弱的皮膚。
看來是很敏感……
折柳立刻繳械投降，“好了好了，我不摸這裏了，我給你……嗯……理毛？是這麽說吧？”
魈收回了牙齒，親了親她紅透了的耳垂。
折柳以指為梳，緩緩順着羽翅生長的方向幫他梳理羽毛，然後就聽到上仙發出了很低的一聲舒服的喟嘆。
“喜歡？”
“……嗯。”
折柳俯身吻了吻他的翅膀。
“我也喜歡。”
輕策莊的若心奶奶扭傷了腳，特意讓人來望舒客棧請折柳去看診。
折柳二話不說就趕了過去，給若心治愈後還被熱情地留下來吃了一頓飯，準備動身離開的時候已經到了日落黃昏之際。
她想起了自己在山頭上留下的那棵柳樹，便故作苦惱地說道：“怎麽辦，好想和護法夜叉大人一起看日落啊。”
話音剛落，發絲帶着點濕氣的魈就出現在了眼前。
黃昏的暖光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折柳拿手裏的柳枝搔了搔他的手心，微微歪了歪腦袋，“哇，好心的仙人哥哥真是有求必應呢。”
魈拽住柳梢，手腕略一用力就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低聲道：“再不看就天黑了。”
“姐姐！”清亮的童音打破了寧靜。
折柳轉身看去，發現兩個小孩子手拉手向她跑了過來，其中一個赫然就是和她有過兩面之緣的小女孩兒。
氣喘籲籲的兩人拍着小胸脯順了會兒氣，紮着蝴蝶結的小女孩兒才笑眯眯地擡頭看她，“我一下子就認出來是你了！”
折柳微微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道：“好巧啊，第三次見面了。”
小女孩笑嘻嘻地點了點頭，對她介紹道：“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叫羅小妹。”
随後皺了下眉頭，補充道：“我好像還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呢，我叫林小花。”
羅小妹先是腼腆地對他們笑了笑，然後揉了揉眼睛，看着抱臂站在後面的魈，驚訝道：“這不是仙人哥哥嗎？”
林小花也聞言看過去，“哇”了一聲，“這就是你挂在嘴邊的仙人哥哥啊。”
魈很淺地嘆息了一下，顯然有些不自在，對着兩個小女孩兒颔首問好。
羅小妹有點失落，抓住林小花的手，偷偷耳語道：“仙人哥哥還是不笑呢……”
折柳忍俊不禁，壓低了聲音對二人道：“想不想看姐姐變魔術？”
兩個小女孩兒的眼睛瞬時亮了一下，異口同聲地問道：“什麽魔術？”
“嗯……變一個讓仙人笑的魔術怎麽樣？”
林小花又偷偷看了看一邊不茍言笑的魈，拉了拉折柳的衣服，道：“會不會太難了……”
折柳沖她眨了眨眼睛，眉眼含笑，只道：“沒事，很簡單的，不過你們要先閉上眼睛，不可以偷看哦，不然魔術就不靈了。”
羅小妹立刻點了點頭，提議道：“我們可以互相捂住眼睛，肯定不會偷看的。”
折柳直起身子，笑道：“好，大聲數十個數哦，數完就可以看了。”
兩個小女孩兒乖巧地互相捂住眼睛，開始數數，“十，九……”
上仙在人前一貫冷淡內斂，看他笑一笑似乎是很難得的一件事。
折柳轉身勾上了他的脖子，學着他之前哄自己的樣子，在他唇邊一下一下地輕啄。
“六。”
“五。”
魈終究忍不住勾起了唇，無奈地捏了捏她的腰，嘆息道：“你啊……”
“三。”
折柳最後的吻落到了他敏感的耳垂上，然後迅速從上仙的懷裏退了出去，在兩個小女孩兒睜開眼時雲淡風輕地一擺手，“當當，貨真價實的仙人笑。”
魈耳根已經紅透了，眼眸中泛着無奈的笑意。
羅小妹和林小花都瞪大了眼睛，驚嘆道：“姐姐你好厲害，仙人哥哥真的笑了呢。”
折柳從乾坤袋裏拿出兩瓶自己做的棉花糖，遞給二人，笑意盈盈地說道：“天色不早了，快點回家吧。”
随後她回頭很快地看了魈一眼，摸了摸羅小妹的頭發，道：“仙人哥哥會一直守護你們的。”
“真的嗎？”羅小妹眨了眨眼睛。
“真的啊，”折柳溫柔地捏了捏她的臉蛋，“所有的祈求平安的願望，他都能聽到呢。”
“他是璃月的守護者哦。”
看着兩個小女孩兒一蹦一跳地走回了村子，折柳這才放心地轉身，抱住魈的腰身，在他懷裏蹭了蹭。
“日落了。”魈看了看已經黑下來的天際，輕柔地撩了撩她散落的青絲，問道，“要回去嗎？”
折柳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夾雜着冷冽清風氣息的清心香味，擡起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忽然道：“我們去絕雲間看星星吧。”
“嗯？怎麽突然想去那裏？”
“好不好嘛，”折柳擡頭看着他，“護法夜叉大人，魈哥哥……”
魈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一個風輪兩立就将人帶到了絕雲間最高的浮空島上。
天徹底黑下來了，漫天的繁星如同灑落天際的糖果。
折柳拉着魈在石凳上坐下來，難得地安靜了一會兒。
魈怕她冷，将人抱到了自己懷裏，見她半晌不說話，還有點不習慣，便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問道：“在想什麽？”
“想……哪一顆星星适合送給我的魈上仙。”折柳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一點一點，“這幾顆看起來都很好呢。”
她的奇思妙想實在是有點多，魈卻從來沒有不耐煩，只是順着她的手指所點看過去，很輕地笑了一聲。
“唔……不如就這顆吧，我觀察了好久呢，只要不是大陰天，這顆星星就一定會出現。喏，我把它送給你，以後不管在哪裏，你一擡頭就可以看到，它會一直一直陪着你呢……”
“我記不住。”魈将她的手包進了自己溫熱的掌心。
“很明顯的，就是那一顆！”
“嗯？”
“笨蛋……”折柳忍不住笑了，用額頭蹭了蹭他的下巴，“那我每天都指給你看。”
魈擡頭看了看那顆明亮的星子，溫聲道：“好。”
正值秋日，距海燈節還遠，折柳卻每天都在忙着做霄燈，還動不動就往最容易聚集魔物的孤雲閣跑，愣是在那裏種下了一小片柳樹林，甚至在山巅上生生撬開一個裂口，在裏面留下了一顆長得歪歪斜斜的柳樹。
魈第無數次在孤雲閣逮到了她，有些頭疼地嘆了口氣。
折柳拍了拍自己還沾着泥土的手，笑道：“這裏景致好嘛，而且你看，清心、柳樹，它們可以代我們一直在這裏聽海聲呢。”
魈垂眸看她，忽然問道：“你為什麽要做那麽多霄燈？”
折柳靠在柳樹上，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解釋道：“靈感如泉湧，我發現設計霄燈真的太有意思了，正好趁着現在還有想法，多做一點，以後每年海燈節都給你放一盞。每次都不一樣哦，你快期待一下今年的。”
“這可是，魈上仙獨有的，愛心霄燈哦。”
魈猛地将她抱進了懷裏。
海燈節的燈是為了紀念英雄，她的燈很小，只為了愛她的寶貝。
逐月節來得悄無聲息。
魈上仙之前對人間的節日并不是太關心，只覺得每逢佳節魔物倍多。
現在他有了一個喜歡人間節日的理由。
望舒客棧的客人大多都是養生達人，除了因特殊情況借酒澆愁的文人雅士，大家都早早熄燈睡覺了。
正值深夜。
折柳拉着魈的手，利用自己對水元素的掌控，帶着愛人踏水行至湖中央，在清澈的湖面上躺了下來，壓倒了漫天的繁星。
天上一輪皓月當空，象征着人世間的團圓。
魈微微側了臉，看着她蕩漾着笑意的臉。
折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推了推他的手臂，指着天上月，道：“看月亮啊。”
魈“嗯”了一聲，目光卻沒有轉移。
折柳伸出爪子捏他的臉，故作兇狠，“看我幹什麽！”
魈笑了，仍舊溫柔地盯着她看，只輕聲道：“看月亮啊。”
要命。
折柳伸手捂住了自己羞紅的臉，卻被人一把揣進了懷裏，貼到了他熾熱的胸膛上。
“我聽到了。”
“嗯？”
“你的心髒……說你愛我。”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