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許知傲看着屏幕上碩大的黑字，滿眼震顫，瞳孔地震，一口銀牙死死咬着。
然後，他發出了一聲驚為天人的慘叫，全然不在乎樓上八十歲老奶奶的感受。
他管不了了！他連自己的死活就管不了了，還能管誰的？！誰來管管他！誰給他做做主！誰給他出出頭！
只見屏幕上，藍色背景的□□郵箱收件欄裏，靜靜躺着這麽幾行字——
許知傲先生：
您好！
鑒于您突出的工作能力，以及嚴謹認真的工作态度，我代表b市省省樂軟件有限公司很高興通知您，已經被我公司錄取并拟簽勞動合同。
歡迎您加入我公司，任保潔清理部門員工職位，我們對您加入省省樂大家庭表示熱烈的歡迎！
您的首次勞動合同期限為三年，試用期為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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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省樂軟件有限公司人力資源部
2022年2月20日
許知傲：“……”
許知傲不敢相信，他一張臉恨不得怼在電腦前面，看到offer裏“保潔清理部門員工職位”幾個大字，他差點兩眼一抹黑，直接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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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的核心部門開發部，人事部門，亦或者是直接升入管理層？！
怎會如此？！
怎麽會是保潔清理部門？
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許知傲顫顫巍巍拿出手機，一字一字，認真搜索道：“保潔清理部門主要是做什麽的？”
WiFi信號突然減弱，每一刻的等待于許知傲而言都是不可言說的折磨！
轉圈圈終于停止的那一刻，許知傲看着百度一下給出的答案，整個人都要裂開，并不忘戴上痛苦面具。
——保潔清理部門主要是做什麽的？
——保潔。
回答了，但沒完全回答。
這一刻，許知傲的信念開始崩塌。信仰毀滅的那一刻，沒有一個喬樂成是無辜的。
小學的時候，許知傲就知道爸爸媽媽養他不容易，所以上學的每一天，小許知傲都眨巴着知識的大眼睛，認真聽老師講課。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老師講過的一個故事。一個大學畢業生去公司面試，大家都沒有通過面試，各個灰心喪氣離開面試的地方。只有那個大學畢業生，注意到了角落裏的垃圾，并撿起來扔到了垃圾桶裏。誰知這個時候，公司的老板忽然出現，說那個大學畢業生就是他們要找的人，當場錄用！
這個故事的道理教育我們，要從小的細節做起，不要在意眼前的一點得失，柳暗花明又一村。小許知傲當時被這個故事震撼了好久，甚至為之洋洋灑灑寫了幾百字的心得感悟。
試問他和喬樂成的那一波推拉，不就是那個大學生求職故事的平替？
怎麽到他這裏，就成為保潔了？！
倒不是許知傲看不起保潔這個職業，只不過他一個廢柴大學肄業生，拿什麽去和經驗老道的大姨們競争，他有那身體素質嗎？他上公交車都擠不過這些大姨們！
而且就一個保潔，值得喬樂成用一幅挖到寶了的表情看着他？
許知傲欲哭無淚。
啊啊啊啊啊啊啊！奪筍啊！殺人誅心啊這一波是！
麻了家人們，整個人都麻了！
他簡直是小王八喝了麻醉劑，麻到家了！（我自己編的嘿嘿嘿）
電腦消息的滴滴聲就沒停下過。
【本鴿子活着就是為了日萬】：人呢？？？快點啊，讓我這個美麗廢物也跟着吸吸歐氣！畢竟我再沒有個正式工作，就得回家繼承家業了……
嗚嗚嗚，你媽的為什麽，他現在好脆弱！
正糾結怎麽回複宋嘉平的時候，大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瞬間帶來一陣涼意。
不過，怎麽涼，也沒有許知傲現在的心涼。
呵呵，他以為自己在大潤發殺了十年的魚，已經不會再心涼了，沒想到，他還可以涼！
門口，秦簡推開門後，目光迅速鎖定許知傲，快步走過來。
“怎麽了？”
許知傲下意識關掉省省樂那個離譜的offer，臉上是不自然的潮紅，當然，是被氣的。
此時，秦簡發型稍顯淩亂，淩厲的眸子不複以往，取而代之，是一眼肉眼可見的擔憂。像是有魔力一般，四目相對間，許知傲深深陷了進入，想要探究這雙他一直都看不透的眸子，直到秦簡再次問了一遍。
砰砰，砰砰，熟悉的聒噪的心髒跳躍聲再次傳到耳蝸裏。明明涼風占據了卧室，許知傲卻無端覺得發熱，不管是脖子還是耳朵，都帶着滾燙的溫度。
許知傲收回亂竄的視線，大腦裏亂成了漿糊，明明想着一定要故作堅強，不能讓秦簡這個狗男人看了笑話，卻在開口的那一瞬間，帶了委屈的鼻音和腔調。
“我……我好像不能和你在壹品大廈的餐廳見面了。”
嗚嗚嗚，他也不能打包好吃的回來了！
秦簡眉頭一蹙，明明剛才還興高采烈說以後可以在一起上班的人，現在就一幅苦瓜臉。
小苦瓜許知傲忽然起身，将自己狠狠摔在了柔軟的大床裏。
“陰差陽錯啊陰差陽錯，我再也不相信雞湯了，也再不會相信男人那張嘴了！”
秦簡沒搞懂許知傲的意思，但他大概知道，許知傲這是工作泡湯了。
不知為何，秦簡松了一口氣。
“是之前那個奇怪的中年男人嗎？”
回憶前因後果，秦簡只能想到許知傲是被那個人模狗樣的中年男人騙了，心裏又好氣又覺得欣慰。
好氣，是覺得許知傲傻兮兮的，天上掉的哪裏一定會是餡餅。欣慰呢，又覺得希望許知傲通過這件事長個教訓，對孩子來說，接受一次挫折教育也不是壞事。
許知傲不知道怎麽和秦簡解釋，幹脆沒吱聲。
“那個人一看就不靠譜，正規公司，哪有那麽招人的？都是要通過嚴格的流程的，再經過幾輪的面試。而且，你怎麽敢肯定對方的公司就一點問題都沒有？萬一是皮包公司，馬上倒閉，找個替罪羊呢？”
秦簡一席話醍醐灌頂，許知傲還真就聽進去了，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你說得好像有道理！”
牆頭草許知傲瞬間思路清晰，看來那個“省省樂”公司沒準真的有點問題。騷粉的小車車，配上神經質一樣的總經理，把他一個弱小無助又貧窮的男大肄業生玩弄得好慘！
許知傲握了握拳頭，“我要去舉報這個公司！”
秦簡眼中閃過欣慰的光，看來許知傲比他想象中的要堅強許多，而且思路十分清晰，這麽快就調整好了情緒，并确定了下一步行動。
“好，具體怎麽舉報這家公司你有思路嗎？”
許知傲高高的士氣瞬間沒了，求助似的看向了秦簡。
秦簡語氣低沉，讓人有安心的感覺。
“回頭我把舉報電話和郵箱給你，模板我也發給你，你把真實的情況說清楚就好。”
許知傲乖巧點頭，沉默了一瞬，不自然地說：“謝謝啊。”
這好像，是他住進來以來，第一次真情實感地和秦簡表達感謝，不僅是因為秦簡沒有嘲笑他，更多是因為秦簡幫了他。
“謝什麽，舉手之勞。”
許知傲鼓起一側的臉蛋，眉頭擰成一個數字八，眼神中閃過掙紮。
秦簡沒有走，不知為何，他覺得現在走了，這個小家夥可能會很傷心。
須臾，許知傲聲音低低地開了口。
“其實……我也找不到什麽好工作的。”
就像別人說的，我不買寶馬是因為我不想嗎，當然不是了！是因為買不起啊！他不找工作是不想嗎，那是他很難找到理想的工作啊！
秦簡難得嘴軟了一次，“現在社會，工作好找，找自己喜歡的滿意的工作，不好找。”
“是啊，”許知傲垂下腦袋，“能力配不上野心，但是我連碰到野心的門檻都沒有。”
許知傲擡起頭，平日裏淺淺彎起的眸子如今盛滿了說不出的悲哀，好像被折斷了翅膀的幼鳥，只能眼帶羨慕地看着別人在天空中翺翔，獨自舔舐自己受傷的翅膀。
“我……我大學的時候就退學了，所以嚴格意義上說，我連大學的學歷都沒有，又怎麽去找工作呢？”
真正的力氣活錢多，可是他比一般男子要瘦，也沒力氣，根本做不來這種辛苦活。辦公室的工作，最簡單的文員都要大專以上文憑，他又拿什麽去應聘？
秦簡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第一次在大街上見到許知傲，看他大包小裹，低着頭，塌着肩膀，穿梭在大街小巷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他看着許知傲前進的方向，走了近路，小跑着趕到許知傲面前。那天天是很熱，卻不足以讓人出汗。而他卻因為短時間內快速奔跑，出了一腦門的汗。
留下許知傲後，他立刻就給b大打了電話，确定了許知傲退學的消息。關于退學的原因，學校一方卻默契地閉口不提，只說是學生個人的選擇。
看着許知傲難過的側臉，秦簡擡起頭，落在他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仿佛這樣，就将自己的勇氣盡數輸給了許知傲。
許久，秦簡聽見自己幹巴巴的聲音。
“大學只不過是人生無數個選擇裏其中之一而已，大學不是一條必經之路，是你的一段旅程而已，只要你享受過這個過程就好。”
說話，秦簡不悅地抿起唇。此刻，他只恨自己為什麽早年沒有報個口才班，明明比任何人都想安慰許知傲，可是說出的話連自己都無法相信。
許知傲搖了搖頭，月光中，許知傲眼尾滲出了點點的淚，卻倔強地挂在眼尾不肯落下。
“沒有了，沒有更好的路了……”
大學不是必經之路，只是一段旅程。
這段話放在諸如許知傲這樣的貧苦學子身上，并不匹配。對于許知傲而言，學習，讀大學，才是他出人頭地的唯一出路。
他所有的夢想，都在那一年毀掉了。
無數個夜裏，他失眠輾轉反側，也想過，如果當時能夠咬咬牙，堅持一下，或者再堅強一點，是不是就能挺過這大學四年了？
他不知道，他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看着許知傲眼尾的淚，以及微紅的鼻頭，秦簡一整個手忙腳忙，面對幾百人都能滔滔不絕的他，第一次失語。
他理解許知傲，可能對于許知傲來說，他從來沒有感受過幸運之神的眷顧，所以他也從來不願意相信未來會有幸運的事等待着他。
秦簡想做許知傲的幸運神，一直都想。
秦簡快步折回客廳，發了條消息，又去廚房倒了杯水。
許知傲乖巧接過，小小抿了一口，乖得令人心疼。
看到喬樂成回複過來的“OK”，秦簡捏緊手機，臉上擠出了鼓舞的笑容，就像每次在員工動員大會那樣。
“我相信老天不會把所有的苦難都加到一個人的身上的，如果有，那就說明，一切都要否極泰來。好事馬上就會發生。”
“這份工作可能欺騙了你，下一份工作，肯定還會有更好的在等着你。”
許知傲幹了這碗心靈雞湯。
然後，電腦滴滴的聲音再次響起。許久沒有過動靜的郵箱，在短短一個小時內響起了兩次。
許知傲沒有看的心情，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秦簡語氣稍急，“你要不要看一眼消息？萬一是很重要的消息呢？”
在秦簡的百般催促下，許知傲不情不願地打開了郵箱，看到“壹品大廈”的發件人時立刻睜大了眼睛。
他下意識拉住秦簡的衣角，食指猛戳屏幕。
“秦簡，你快看！我沒看錯吧？！”
秦簡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慶幸許知傲終于有了笑模樣。
“聽說最近壹品大廈缺人手，可能他們從哪裏得到你的聯系方式也不一定。”
許知傲想起來，剛退學那段時間裏，他确實鼓起勇氣給壹品大廈投過好多份簡歷，但都是石沉大海。
但或許就像秦簡說的那樣，人總不可能倒黴一輩子吧，總是要有好事發生的，對吧？
許知傲再次手抖腿軟，但是剛才的打擊太大，加上勾起傷心往事，許知傲根本不敢看。
他扒拉扒拉秦簡，“你幫我看吧！要是群發的垃圾短信，就直接幫我删掉。”
秦簡覺得好笑，又覺得許知傲不管是哪個小動作都可愛。他拍拍許知傲的手，讓他放心，然後點開了□□郵箱。
而許知傲，則是兩只手捂着眼睛，中間露出一點點縫隙，暗中觀察。如果秦簡的表情很好，那就說明幸運終于眷顧他了。
秦簡點開信件，大致掃了一眼後，面無表情。
許知傲咬緊下唇，微微刺痛感讓他保持清醒和冷靜。
“怎麽樣？是垃圾短信嗎？”
“不是，”秦簡聲音幹巴巴的，又從頭看了一遍，“嗯，倒不至于是垃圾短信。”
？？？
什麽意思？
許知傲的好奇心終于打敗了膽怯，他放下手，湊到秦簡身邊去，作勢要親自看一看。
不成想，秦簡一個起身，擋在了電腦前，甚至說是抱住了電腦，姿勢甚是滑稽。
許知傲半開玩笑地說：“讓我看看，總不至于比我上一份工作更慘吧？”
秦簡沒有說話，下颌線崩得緊緊的，手下越發抱住了電腦。
或許下周開大會，他可以考慮将喬樂成發配去最偏遠的分公司了。
“沒什麽好看的，和垃圾短信也差不多，一會兒我替你删了。”
秦簡越是這樣，許知傲越發好奇。
“真的嗎？我不信！”
靈機一動間，許知傲戳了戳秦簡的腰側，秦簡悶哼一聲，腰側癢得厲害，同時手下松了力道。
就是這一瞬間，許知傲看到了屏幕上些許幾個大字，也是最關鍵的幾個字。
然後，許知傲後退一步，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久久不能呼吸。
許知傲：“！！！”
下輩子重開算了。
#老天不會把所有的苦難都加到一個人的身上的，如果有，那就說明，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這份工作可能欺騙了你，下一份工作，可能欺騙你欺騙得更狠！#
#人總不可能倒黴一輩子，但許知傲可以！#
《一 生要 強的中國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