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三天後，壹品大廈。
十六樓，省省樂公司總部。
平時熱熱鬧鬧的辦公樓今日卻格外冷請。喬樂成從走廊穿過，甚至能感覺到耳邊呼呼吹過的風，帶起了他根根脆弱的飄逸半長發。
他摸了摸發頂，感覺到一片涼意，心裏盤算着這個月是不是應該讓秦簡多給他發點工資，以安慰他弱小無助又脆弱的心靈。
迎面，秦簡身邊的小助理拖着沉重的身軀，腳步沉悶，路過他的時候甚至不曾停下來過。
喬樂成：？？？
總經理就不是總了？見面都不需要打招呼了？
喬樂成不滿，刻意地咳嗽了兩聲，開口擲地有聲。
“啊，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啊！讓我們一起擁抱太陽！”
喬樂成現在每天早上雷打不動的習慣就是跟着漢語廣播練上一小時的漢語，好讓自己的普通話聽上去不那麽生硬。
殊不知，過于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反而讓他成了人群中最受矚目的人。
n 比如今天，地鐵上座無虛席，他果斷地給了一老太太讓座，聽到老太太對他說謝，喬樂成熟練地說道：“哦，說這麽幹什麽呢，你這個老婦人。”
那老奶奶高興得當時就上不來氣了。
頂着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喬樂成壓力很大，沒辦法，人格魅力就是這麽大。
小助理似乎這時才發現他的存在，愣了一瞬，嘴角還是耷拉着，一臉被資本剛剛摧殘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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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總，早上好。”
喬樂成邪魅一笑，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只胳膊搭在花架上，簡直是一幅世界名畫。
《油膩的青年》
看了眼小助理出來的方向，正好是秦簡的辦公室，喬樂成恍然大悟，壓低聲音。
“哦~我的老夥計，你這是剛從老大辦公室出來？挨罵了？”
喬樂成語氣雖關心，瘋狂上揚的唇角卻出賣了他。讓他豎起八卦的小耳朵，好好聽一聽，秦簡這個資本家起做什麽幺蛾子了！、
小助理無奈地嘆了口氣，豎起食指，指了指上面。
“老大今天來了就很低氣壓，說是公司最近風氣過于懶散，必須要開會整頓，讓我準備了好多會議材料。我頭都要炸了。”
最後一句話，喬樂成聽了個似懂非懂，但也是知道是秦簡現在心情很不爽的意思。
“沒辦法，他從小就這個性格，現在一心撲在工作上也很正常。”
小助理露出一臉“你這是涉世未深”的表情，最後好心提醒道：“喬總是要去找秦總嗎？建議你不要現在進去。”
“真的，現在的情況，誰進去都能哭着出來。想當年，我在敘利亞打仗都沒受過這麽重的傷啊。”
他一個小小助理，還是不希望公司頃刻之間失去一位總經理的！雖然這位總經理用用處不大，但必要時候，還是可以幫他們分擔下火力的。
“秦簡這個人我最了解他了，剛正不阿，一身正氣，從來不會因為私事影響到公事的。”
喬樂成笑得強大，笑得自信，“而且我啊，不僅要去找他，還要找他要獎勵呢。”
小助理一時失語，久久不能張開嘴。
喬總這個人哪裏都好，長相優越，性格幽默，人也大方，就是腦子不太好。
小助理話鋒一轉，“對了，喬總，最近漢語撿得怎麽樣了？”
喬樂成一時沒跟上小助理的思維跳躍，呆滞了片刻，才說道：“還可以吧，最近在練習成語，争取早日讓我的母語爐火純青，蒸蒸日上，日進鬥金。”
小助理職業假笑，“那看來這次從秦總辦公室出來後，喬總能學到一個新的成語了。”
“什麽？”喬樂成拿出手機備忘錄，“你先說，我記在手機上，回頭查查什麽意思。”
小助理一字一句道：“一、語、成、谶。”
“哦，對了，”小助理甚是貼心，“順便再教喬總一個俗語——”
“聽人勸，吃飽飯。”
那天的打擊過後，秦簡出門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跑到許知傲的門前，确保屋內住戶一息尚存。
這幾天，他也是想盡辦法找許知傲說話，這幾天他和許知傲的聊天記錄，簡直比過去幾個月都要做，而且都是他主動開口。
這麽想着，秦簡靠在老板椅裏，食指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心裏一動，拿起桌面上的手機，熟練地打開某個聊天軟件，一眼就看到了聊天框裏那個呆呆的貓貓頭像。
簡直和許知傲一樣的呆。
【勤儉節約】：家裏的綠色植物是不是該澆水了？麻煩你了。[抱拳]
許知傲今天醒得挺早，幾乎是秒回。
【湯臣一品在逃業主】：昨天不是剛讓我澆過水？
【湯臣一品在逃業主】：冷知識，仙人掌用用不着一天一澆水。
秦簡：“……”
大意了。
【勤儉節約】：那人為什麽要一日三餐？
【勤儉節約】：人和動植物都需要影響。人每天要吃飯，植物每天也是需要水分的，只是它不說。
看完自己發的消息，秦簡老臉一紅，一手捧着手機，食指單根手指在屏幕上費勁地戳着，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高科技的發展，就是為了淘汰像他這樣的“老年人”，秦簡深信不疑。
這個對話幼稚到秦簡自己都不想看，可能許知傲也是這麽想的，幾分鐘後才回複。
【湯臣一品在逃業主】：我剛才問了那盆仙人掌獨苗，它說它不渴不餓也不冷，讓你管好你自己……
【勤儉節約】：所以呢，你吃了嗎？
手指好像不聽使喚一般，看着“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眼，秦簡噌地放下手機，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他從落地窗裏，看到了自己微紅的臉龐，以及不自在抿起的唇。
許知傲會怎麽回複？
讓他管好他自己，還是說自己還在餓肚子，亦或是幹脆就當做沒看到？
正想着，大門傳來的嚣張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遐想，讓秦簡有一絲不滿。
“進來。”
秦簡讓自己盡量看上去和顏悅色一些，他還不想做剝削壓榨員工的黑心老板。
秦簡生硬地擠出一絲笑，卻在看到來者的那一剎那瞬間變臉，甚至握緊了拳頭。
拳頭硬了，硬了！
都是因為喬樂成那個狗屁offer，許知傲這幾天精神狀态極其不好，好在沒影響胃口，依然那麽上食。
看不透秦簡冷酷面具下的真實面孔，喬樂成完全像在逛自家後花園，打量了一番，眼尖地發現了辦公室裏的細微差別。
“哎，老秦，你這個桌面上怎麽多了個相框啊？”
秦簡臉色一變，大步流星走回去，在喬樂成快要見到照片的正面之前，大掌一揮，将整個相框摁倒在桌面上，然後抽開抽屜塞回去，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看得喬樂成瞠目結舌。
随後，喬樂成戲精上身，作捧心狀。
“嘤嘤嘤，你有人了！你背着我有人了！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吶！”
秦簡沒什麽耐心，翹着腿，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故作繁忙。
“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公司今天業務又不忙了？”
喬樂成自顧自地坐下，笑容比向日葵還燦爛。
“對了，之前你不是一直嫌咱們大廈的保潔不細致，辦公室的整潔程度達不到你要求嗎？”
喬樂成拿出手機，再次自信，“我給你找了個人，絕對靠譜！哪怕你在地上掉了個頭發絲，他都能立刻發現給你收拾幹淨！保證讓你的辦公室一塵不染！”
“一塵不染！”喬樂成傻樂着，“這是我最近學的成語，用起來沒毛病吧？”
“你看我這次表現這麽好，平時工作中也沒纰漏，年度獎金能不能翻個倍啊？”
平時工作中也沒纰漏？
秦簡真想把那封offer狠狠甩在他臉上。
沒有他想象中的欣慰，秦簡眯起眼，惡魔低語。
“新招了個保潔？”
喬樂成小雞啄米般點頭，“啊對對對！”
“哦，那人呢？”
“這才幾點……”
點開手機屏幕，已經是早上十一點了，再堅持半小時，就能去幹飯了。
喬樂成臉色瞬間難看，秦簡敲着桌面，手背上隐忍的青筋已經暴起。
“可能是人家家裏有什麽事，你、你別急，我這就問問怎麽個情況。”
電話撥出，不過幾聲就被接起。
喬樂成字正腔圓道：“你好，我是省省樂公司總經理喬……”
話音未落，只聽見手機對面挂斷的忙音，喬樂成呆滞，臉色比隔夜的茶還要難看。
喬樂成低下高貴的頭顱，好半天不敢正眼瞧秦簡。
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哎，這什麽人啊，不來就不來呗，也不說一聲！看着好好一小夥子，一點也不講誠信！”
秦簡當他說話是放屁，刻意放緩的語調在喬樂成聽來就是下的死亡通牒。
“這就是你給我找的保潔？”
“不……不是的。”
喬樂成腳趾恨不得在地毯上劃拉出個靠海小別墅。怎麽回事！這不是他來之前設想的劇本啊！
秦簡這個人吹毛求疵，尤其是在衛生方面，從他打國外回來，就沒少聽秦簡抱怨，他本想着找個靠譜的保潔，讓秦簡龍心大悅，從而給他多發點獎金，怎麽！怎麽就這樣了！
他現在就是一整個不理解的大動作！
秦簡怒極反笑，“想要獎金？”
喬樂成哪還敢說話，“你看着給點也行……畢竟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秦簡半眼不差地死死盯着喬樂成，一只手在辦公桌上翻來翻去，最後翻出一張薄薄的紙，丢在喬樂成面前。
喬樂成瞧了一眼，又很快移開視線。
秦簡擡起下巴，“你自己看看。”
喬樂成撿起那張紙，只見白紙黑字幾個大字——
“舉報信”
最近上頭下來進行民意檢查，各家企業最怕的就是有些“不懂事”的，現在過來插一腳。
喬樂成大致浏覽了一遍，這封匿名舉報信主要舉報的是他們公司，甚至羅列出了很多方面，條理清晰。
1.公司員工福利待遇存在争議。
2.加班現象嚴重，且不給加班費。
3.……
嗯，他們公司确實薪資待遇還不夠，尤其是他總經理，都不能做到每日漲薪。
嗯？第二條就不對勁了，他們公司不提倡加班，就算加班也會給相應的報酬。這一點上，喬樂成無法茍同。
喬樂成一條條看下去，對于大部分舉報的信息內心瘋狂認同。
然後，他看到了最後一條——
23.公司管理層的喬樂成總經理在招聘員工方面過于松散，不符合招工規則。
秦簡撐着下巴，不錯過喬樂成的每一個小表情。
“所以呢，還要獎金嗎？”
喬樂成顫顫巍巍地放下舉報信，不敢看秦簡，頭搖得宛若撥浪鼓成精。
“不要了不要了！”
他還是要點臉吧！
“我看也不用請什麽保潔了，”秦簡好整以暇看着他，“這段時間，就辛苦一下喬總吧。”
喬樂成歪着腦袋：“啊？”
秦簡笑得核善，“辛苦喬總工作之餘，還要兼顧我辦公室的衛生。可以的話，走廊的衛生，喬總也代勞了吧。”
啊這……
“可是……”
秦簡嘆了口，重新撿起那封舉報信，幽幽道：“我一向公私分明，對于這種在舉報信中被提到的員工，我真的很難做到眼睛裏存沙子啊。”
“公司在K市有個分公司，一直都亂得很……”
喬樂成整個人都不好了。
“謝謝秦總給了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我一定會做好衛生工作的！”
嘤嘤嘤！
看着喬樂成哭哭啼啼離開後，秦簡大掌一翻，撇開了無趣的報表，火速抱起手機，一臉緊張。
都怪喬樂成，影響了他及時回複許知傲的消息。也不知道許知傲有沒有好好吃早餐。
手機屏幕上，顯示消息已經是十多分鐘之前的了。
其實鋪墊了那麽久，也不過就是想問許知傲一句，有沒有按時吃早飯。
許知傲腸胃不好，不吃早飯對他身體更不好。
可是鑒于他現在和許知傲不遠不近的關系，他沒辦法自然地說出關心的話，只能想出這麽笨又奇奇怪怪的辦法。
希望許知傲不懂，又希望許知傲也能明白。
秦簡深吸兩口氣，這才點開。
【湯臣一品在逃業主】：我沒時間就吃溜溜梅你別管wor啦！
【湯臣一品在逃業主】：這麽閑？沒事找個廠上班吧！
秦簡：“……”
他不懂，他真的搞不懂。
許知傲的心，比海都深。
下一瞬，秦簡放棄思考的本能，打開搜索引擎，認真查閱——
“早餐進食溜溜梅，對身體有害處嗎？”
“溜溜梅的制作工藝。”
“胃不好的人可以吃溜溜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