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醫院裏人來人往,晏陽沒抱一會兒就開始不好意思,紅着臉抱他一下便松開手。
一低頭看見江存手裏拎着便當,應該是剛從醫院門口的便利店出來,“你還沒吃飯嗎?”
“嗯,”江存熟練的找一旁的護士要了根幹毛巾,“你呢?”
這會兒拉開距離,江存才看到晏陽身上也是濕的,發絲甚至都能往下滴水了,忍不住皺了皺眉。
“江醫生,毛巾。”護士很快拿來毛巾,一臉好奇地打量晏陽,“江醫生,這是你弟弟嗎?”
“不是。”這次江存回答的非常幹脆,不給護士多問的時間,便帶着晏陽繞過重症病房,一路走到走廊盡頭,停在一間沒有門牌的房間門口。
房間不算大,出門左轉不遠就是重症監護室,裏面只擺着一張單人床,看上去應該是給醫生們休息用的。
不等晏陽問江存這是哪裏,江存就把毛巾遞給晏陽,一邊打開門邊的儲物櫃:“先把衣服脫了。”
晏陽一瞬間沒反應過來,臉刷地紅了:“啊?”
見江存面不改色地從櫃子裏拿出一套疊好的衣服,晏陽這才回過神:“好……”
晏陽問到衣服上有江存慣用的洗衣液味道,有些疑惑:“這是你的衣服嗎?”
“嗯。”
江存靠在門邊不動,默默地盯着他,晏陽卻有些不好意思。
從小到大他也不是沒在別人面前脫過衣服,作為男生本來也沒什麽講究,小的時候跑累了甚至也會直接脫掉上衣。
可這是在江存面前啊!還是要脫褲子那種。
就算江存閉着眼睛不看,他都能聽見江存的呼吸,很難無動于衷。
要是這樣子被江存看到,晏陽還不如給自己挖個坑埋了。
還有點事晏陽不好意思說,他的衣服似乎從內到外濕透了,然而很明顯的是,江存給他的只有上衣和褲子。
晏陽不知道自己從耳根紅到了脖子,領口處能露出來的所有皮膚都泛着一層淡淡的粉色。
江存卻把這些看在眼裏,喉結上下一滾,眼神也比平時暗了幾分,一開口聲音也是啞的:“會感冒。”
晏陽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設,雙手已經準備撩起衣角,卻聽到江存突然啞聲咳了一聲,随即打開門,留下一句:“好了叫我。”
說不上來是失落還是什麽別的情緒,晏陽緩緩呼出一口氣,脫掉已經濕透的上衣。
江存的衣服對他來說大了不少,下擺堪堪遮住大腿根,晏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才把褲子也穿上。
腰有點大,松松垮垮的。
房間裏沒有鏡子,晏陽看不見自己是什麽樣,也不敢貿然開門,之時別別扭扭地走到門邊,對門外說道:“我好啦。”
江存這才推門進來,看見晏陽後腳步一頓。
不知為何,晏陽不敢看江存的表情,正組織語言準備找點話題,一只微涼的手便覆上晏陽的額頭。
雖然有些涼,但對于頭腦發熱的晏陽來說,還挺舒服的。
“我有聽你的話,”晏陽說道,“我一早就回家問了我媽媽,知道了一些公司和江家有關的事情,但是不用擔心,都是一些能公開查到的,沒有提到你的家事。”
江存默不作聲,晏陽便繼續說道:“這些事是你的私事,說不說的決定權都在你。”
晏陽沒說,但江存猜,這些話應該是于闵說的,同樣也是晏陽的想法。
“後來,我又去找了許煜,還碰到了程希樂。”晏陽抓住江存空着的那只手,“上次已經和楊主任聊很久了,所以不想再去找他。外面下雨了,我想見你,就來這裏了。”
按江存的想法,是讓晏陽對他的情況一清二楚,然後再做出選擇。
沒想到晏陽什麽也沒問清楚,卻更堅定了。
江存有些無奈,拿過毛巾搭在晏陽濕漉漉的頭發上。
“我爸在隔壁的重症監護室,情況不穩定的時候我就住在這裏。”
晏陽這才擡起頭,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這是個醫生休息室,負責他的醫生組裏有我的同門。”
晏陽環顧四周後,輕輕點了點頭:“也是神經外科嗎?”
“嗯。顱腦外傷,手術風險很高,一直在嘗試。”
晏陽沒想問這個,江存卻自己說出來了。
“所以你才學醫嗎?”
江存搖了搖頭。
“是因為她,”江存說道,“她生病時我還沒有能力。”
這個“她”,應該就是江存的媽媽。
話題有些敏感,晏陽什麽都不打算再問,只是默默地聽着。
從江存簡短的話中,晏陽一點點拼湊起合照裏江存的那些過去。
江子銘算個标準的商人,因為年輕氣盛不太顧家,小時候的江存都是媽媽金斓帶。
興許是天生性格原因,江存本身并不屬于很開朗活潑的孩子,卻在金斓的教育下無憂無慮地成長。
一直到初中畢業。
“初中畢業那年,她突然失明了。”
江存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晏陽也不顧自己好不好意思,大半個人都挂在江存身上,緊緊環着江存的腰。
“顱內腫瘤壓迫視覺神經,發現太晚,已經錯過最佳治療時間。”
晏陽的心跟着一起疼,堵得慌,手上抱的更緊了。
沒撐幾年,金斓就離開人世。
那年江存還是個高中生,卻感覺到自己已經沒有能力去應對國內的高考。
讓他下定決心出國的,是江子銘帶回了程芳母子。
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向前走,唯獨江存一個人,依舊陪金斓留在原地。
再後來,江存毫不猶豫地出了國,斷掉和國內所有朋友和“家人”的聯系,一待就是六七年。
就在即将學成之際,江子鳴又出了事。
說是外出做項目的時候失足墜樓造成的顱腦損傷,但實際情況誰也不清楚。
江存還留着JMAI一口氣,但這态度擺明了是不打算好好經營,晏陽其實不太明白他為什麽會做這樣矛盾的事情。
晏陽一問,江存的表情更嚴肅了。
“JMAI表面上是江子鳴自己運營的公司,其實只不過是江家的衆多傀儡之一。留着JMAI有我的目的。”
晏陽點點頭:“我對公司和商業場上的事情是一點也不清楚,就算和我說了也沒什麽用,只是…我不想讓你太累。”
江存轉頭看晏陽,表情有些複雜:“總有人要承擔這些。”
明明江存也沒比晏陽大幾歲,卻要經歷這些事情。
“那…叔叔出事之後就一直昏迷嗎?”
江存搖頭:“醒過。也和我說了一些事情。”
晏陽并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但江存顯然沒那麽輕易放棄JMAI,各種原因也多半離不開江子鳴。
不管怎麽說都是他的親生父親,JMAI又是他一手創立起來的産業。
換做是晏陽,如果有一天雙立必須要有人接班,就算他什麽都不懂,也會第一個站出來,而不是讓他們的心血付之東流。
“那…程希樂呢?”
在江存回答之前,晏陽已經做好聽一系列狗血豪門恩怨劇情的準備了,可江存卻搖搖頭:“程希樂和江子鳴沒有血緣關系,程芳是江子鳴師父的女兒。”
沒想到是這種“狗血”,晏陽一愣,江存随即補充:“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我和程希樂說話的時候,就感覺他沒抱什麽好心。”晏陽撇撇嘴,“就差沒把目的寫在臉上了。”
“不重要。”
說到這裏,晏陽好像了解得差不多,便問:“還有什麽是我可以知道的嗎?”
江存反問:“看你想聽什麽?”
“其實我很清楚的,”晏陽試探着把下巴靠在江存的肩膀上,“我知道很多人都說我們差距很遠,可能确實也是這樣的,但我覺得沒關系。”
“我很确定,”晏陽說道,“距離再遠我也會跑向你的,我…不知道你會怎麽想,但我敢保證的是,我不會放手,除非你…”
晏陽說着莫名有些鼻酸:“除非你真的不喜歡我這樣。”
江存抓住晏陽的手,用了些力氣,暗自下定決心:“沒有不喜歡。”
“那我現在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晏陽說道,“你願意給我當男朋友嗎?”
江存就這麽抓着晏陽的手,讓他松開自己的腰,轉過身去,面對面看着晏陽:“你真的想好了嗎?”
其實晏陽心裏沒底,就算和江存在一起了又怎麽樣,他還是怕江存離開。
可是江存的眼神太過于堅定,就連手也不曾放開,沒得到晏陽回答時又追問:“你真的确定嗎?”
“我真的想好了,我真的确定,”晏陽的眼眶因為激動紅了一圈,“那你呢?”
江存就這麽盯着他,仿佛要盯出個洞來。
“如果…如果你還不太确定的話,我可以等的。但如果你拉住我了,能不能就不要放開?”
晏陽不知道的事,這些話更是江存想說的。
那個更離不開陽光和溫暖的,一直都是江存。
“我不會,”江存說道,“不放了。”
晏陽一激動,一滴眼淚就沒忍住滾了下來。
他們兩個現在的距離很近,很适合接吻。
晏陽也是這樣想的,豁出去般不管不顧地攬住江存的脖子湊上去,可還有一拳距離時,突然鼻頭一酸。
晏陽連忙推開江存,捂着臉側過頭去,一個噴嚏就打出來。
他沒好意思看江存,但聽見悶悶的笑聲。
晏陽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扯了點紙,快步走進房間裏的小衛生間。
水龍頭的水有些涼,晏陽用冷水沖了沖臉,還沒來得及關水就被拉起來,臉上蓋上一張衛生紙。
遮住視線的衛生紙被拿走,額前随即落下一吻,輕的像羽毛。
“蓋章了?”晏陽問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