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集訓
04 集訓
“我什麽都沒有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說,也不想說,卻又不能放。”——史鐵生《我與地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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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條路上只有何夕一個人在跑,落地聲從輕變重。
十點五十,到了該沖刺的時間。
何夕扭着小跨,拼命張開腿,背上的書包來回敲擊,拖垮進度。她好恨自己長得矮,每次跑步都要加快頻率才能趕上比人的一步。
“阿姨,門別鎖,我、我到了。”何夕氣喘籲籲的扶在宿舍樓下拐角處的牆上,眼看着樓下的宿管阿姨準備提早五分鐘把鐵門拉上,那把沉重的U型鎖已經挂在了門上,只差最後的一按,何夕今天就要被登記在‘半夜未歸的名單’之中。
樓下的阿姨也很熟悉她,笑盈盈地取下鎖,看着她手上提着大包小包,揮揮手,“呦,這麽遲還買這麽多東西呢,趕緊進來,阿姨要鎖門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阿姨的習慣,何夕總覺得她的語氣帶有一點的反諷意味。
“好的,謝謝阿姨。”
沒辦法,還是學分重要。
何夕卑卑微微地彎了個腰。
撲哧撲哧兩個臺階為一步的跑回寝室,洗澡已是遙不可及,那就趕上熄燈前洗個臉換個衣服,再把代購的東西分一分。
何夕急匆匆的推開寝室門,室友都已經洗漱完畢,坐在位置上開始趕作業或是護膚。她把書包往凳子上一甩,試圖換一個沒有那麽疲憊的語氣。
“帶來啦,你們自己分一下。”
何夕把袋子遞給了隔壁坐的陸鹿後,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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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特地選的門後這個位置,因為別人來串寝的時候不會第一眼就注意到。她之前甚至還買過桌簾,把挂鈎勾在床上,然後把布放下來,整個桌子就被包圍住。她喜歡坐在那個裏面吃飯,看劇,寫作業,不被人打擾或者發現的時候最自由自在。
雖說是四人寝,可是何夕還是每天盼着室友們出去上課和去圖書館學習,最好是那種一覺醒來,寝室空無一人的狀态。
陸鹿是何夕的同班同學,人又高又瘦還漂亮,一整個柔柔弱弱。何夕每次和陸鹿一起上下課的時候總會産生一點自卑的心理。
何夕不是嫉妒,也沒有任何的紅眼病,只是單純的覺得別人真好。
“謝謝何夕,多少錢我轉給你。”林英挖了一口黑森林蛋糕,拿出手機。
她們A錢都很快,這也是何夕願意經常幫忙代購的原因。盡管只剩下最後幾分鐘,室友們還是會把帶過來的東西吃幾口,這個習慣好像在何夕開始去蛋糕店兼職後逐漸養成的。
“啪”
十一點十五,宿舍地等準時關閉,關掉的不僅僅是燈,甚至是全部的網絡。
“啊,我的作業,我還沒有保存。”
“拿出我的小臺燈,我今天要把作業補完。”
沒有保存作業的是林英,設計學院的,宿舍每晚加班趕工的就是她。林英總是說,生産隊的驢都沒她這麽勤,嘗嘗哭訴自己掉發嚴重。
這個學校的藝術生是在錄取後,可以自主選擇是去美術學院還是設計學院,再填寫第一志願第二志願,最後按照分數由高到低進行劃分,本來何夕是想選設計學院,因為設計學院有空調,後來聽說學設計得禿頭,才毅然決然選擇了以“養老”著稱的美術學院。
“睡吧,我還有兩篇古文沒背。”陳曉薇幽幽的哀了一句,打開了小臺燈。
這個宿舍四個人,來自三個不同的學院,當初大二分寝室的時候,何夕和陸鹿選擇作伴一起找室友,正好碰上了落單的林英和陳曉薇,不過這四個人關系處的也不錯,至少幾乎沒有争吵。
何夕借着陳曉薇的光,把雜亂的桌面的收拾了一下,慢慢的挪動上床,被迫打開流量刷視頻,一般是十一點多上床,一點才睡。
她的枕頭邊放着一只KUMA小熊,在高二住宿的時候就一直陪伴着。高二的時候每天學業壓力大,而且沒有手機,有時候晚上睡不着就會和小熊對話,一個人躲在被窩裏自言自語,碎碎念個不行,有時候甚至還能把自己說哭。
何夕習慣抱着娃娃,靠着右心髒睡覺,右手邊是面牆,格外的有安全感。
一天的兼職下來還是有些疲憊,何夕調完鬧鐘就準備睡覺。
剛退出聊天軟件,一個小紅點就冒了出來,何夕點了進去,發現是那個A同學。
[醫生有沒有給你開藥啊?]
[準備給我開藥,但是我沒有要。]
本來睡意十足的何夕頓時清醒了過來,以前她也老是晚上睡不着,喜歡半夜活動,因為半夜天黑且人少,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夜裏的思路反而比白天更加清晰。
[那挺好的,不像我現在吃藥了白天困得要死,晚上睡不着。]
[那你覺得藥的作用大嗎?]
何夕忍不住去問。
[還行,不過就是我現在整個人沒有力氣,可能就什麽都幹不了了吧。]
[好,謝謝,那你早點休息。]
[這周三你可以去校醫院報銷,別忘了。]
A 同學好心的再次提醒。
何夕回完[好]之後,按掉了屏幕,把手機放在離床頭遠一點的地方。想到明天還有一整天的專業課,又是她不擅長的人物水墨畫,非常崩潰。
她其實不太喜歡畫畫,高中的時候是被忽悠過去參加藝考集訓的,集訓班的老師信誓旦旦地和她說,只要參加了藝考,你就可以上更好的大學。她其實高中文化課成績不差,每次月考可以維持在班裏十五名左右,段裏的兩百,甚至有次考到了班級第二。
周圍的同學都很吃驚她為什麽要去參加藝考,她說她也不知道,稀裏糊塗就一直學下去,一直被洗腦,本身并沒有什麽藝術天分,全靠着後天的強撐。
高三那年的集訓,一圈人擠在雜亂焖濕的房間裏,一坐就是一整天,一周畫素描,一周畫色彩,混合着每天晚上的速寫作業,到飯點,一大堆外賣送進來,大家都坐在教室自己的位置上吃飯,教室裏更是混合着五花八門的味道,夏天沒有開窗,感覺自己的身上都是食物腐爛的味道。
何夕現在只要一想起那個時間段,整個人就非常的難受不适。
畫不下去了,還是要繼續畫,畢竟交了不少錢。身邊一個個比她強好多的人被老師挨個表揚,一倒她這兒,話術就變成了,“emmmmmm,你這不行,你看看人家。”
如果還有如果,她一定不要這樣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