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父母與生活
12 父母與生活
“如今,回想起來,之所以會有如此不幸的感情,原因可能出現在我那顆不幸的心。我生來就有一顆陰暗的心,我的心從未懂的自在的開朗。”——三島由紀夫《金閣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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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媽媽做的事只會對你好,不會害你的。”
“你這樣做,媽媽很失望。”
“我是你媽媽,我能有錯?”
“一是一個晚輩,不能喊媽媽的大名。”
“你自己好好想想,這件事你錯在哪裏,不然你給我滾出去。”
“媽媽這麽辛苦把你養大,你說不想就不想?”
……
在一連串的問話中,何夕猛地驚醒,她做了個噩夢。
夢裏媽媽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把她給罵了一頓,最後所有的結果指向都不是她的搓,可媽媽還不是依舊不折不撓地罵她。
家庭對何夕的影響很大。
從小她父母因為忙,把她放在了爺爺奶奶家裏養,一直到上幼兒園的年級才把她接回來。爸爸曾經和她說,當時最後要走的時候,媽媽出現在爺爺奶奶家門,張開雙臂等待她飛奔而來,可她卻哇的一下哭出來,面對眼前這個在過去三年中幾乎不太出現的女人感到害怕,直接跑走。
長大了點,上了小學,有情感和記憶後,她就知道父母關系其實很不好,兩個人經常為生活中一點小事吵架,冷戰。她印象中最深的吵架有兩次,一次是摔盤子,互相動手,一次是媽媽最後被氣到離家出走,在深夜十二點多。至于後來是怎麽找到的,她現在也有點記不清了。她還偷偷藏過父母的結婚證,因為沒有了結婚證他們就不會離婚。
初中,有了更深的情感後,她更不想自己的父母離婚。盡管每次媽媽在和她吵過之後,都會和她說:“你知不知道,我是因為你才不和你爸離婚的,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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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這一切都是她的錯,錯誤的讓精子與卵子結合,錯誤地呱呱墜地,錯誤的長大成人,錯誤的出現在這裏。當初就應該直接在子宮裏自己把自己掐死。
再後來,她住校了,得知的消息變少後,也把這件事看淡了些,她甚至也想通了些。
直到現在,室友們經常會問何夕,你有喜歡的人嗎?何夕就會告訴他們:“沒有,我不結婚,不生孩子,不喜歡男人。”從大一問到大三,她一直是同樣的回答。
她的父母盡管都是老師,可是思想上的禁锢以及刻板觀念是少不得一點,他們甚至比何夕還死犟,用他們所謂的正确,一棒子打掉事實。
“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
“我比你多走了二三十年,這些事我不比你清楚啊。”
“你查的那些消息都是假的,我轉發給你的才是真的。”
“我聽那些專家都說了,你這個這樣就是不對的……”
聽得她耳朵長繭。
這代父母難道都會說同樣的話嗎?
還有那句,“你看看那些在山區裏的孩子,那些缺手缺腳殘疾的孩子,你現在過得比他們不知道幸福多少倍,你每天到底在埋怨什麽?每天臭這個臉。”
何夕說她只想和正常的孩子,自己身邊的人比,她當然知道把自己放在全中國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只是她并沒有比誰誰家錢多,也沒有羨慕誰誰誰家的孩子,她只是感嘆自己的情緒,只是自己不舒服了嘆個氣,在家被媽媽聽到都能說半天。
所以她選擇憋着,更多的是不去和外人說。
而這時又會有另外一種聲音,媽媽會和她說,“你怎麽什麽都不和媽媽說?有什麽事情你可以說出來,我是你媽媽啊,我們要多一點交流。”
然後何夕說了,說完就被說了。
周而複始,吃一塹長一智,她長腦子了,不說了。
有人講最好的家庭方式就是父母和孩子互相當成對方的朋友,以一種朋友的方式來看待生活中的各種問題,以及共同生活。但家長似乎更喜歡假借朋友的名義,但以更加“高貴”的姿态來命令你不能做這事,你應該這樣去做。
在這對恒賽中,何夕最終選擇了沉默。
……
她睜着眼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發呆了好久,在沒有安排任何事情的周日,不用考慮睡到幾點該起床,不用考慮該用什麽樣的語氣和說話态度去面對同學以及眼見心煩的畫作。
拿起床頭的手機,瞧見班群裏,學委艾特了全體同學,說在下周之內,要把畢業論文的選題大稿給定下來,要分配論文導師還要進行上臺輪流自述。
啊,要畢業了。
她不知道這是解脫還是痛苦的開始。
學校都有春季校園招聘和秋季校園招聘,作為即将進入社會的社畜,在學分和好奇心的趨勢下,前幾周招聘會現場逛了一圈。
何夕所在的專業在招聘會上僅僅有個位數的招聘崗位和單位,而一操場的招聘單位有上百家,她的專業僅僅占0.01%。
大學生處于社會飽和狀态,畢業即失業這句話果真不假。她想着公司上不了,那就以後自己開店賺錢,做自己的老板。
這并不是空穴來風,她有手藝,她能自己賺錢,在疫情初的那幾個月,學校封校延遲開學,她就待在家裏,開始了她的經營,全憑着自己的愛好和毅力,從一開始的手寫菜單記錄,到後來使用微信小程序接單,假期被她安排的滿滿當當。
升級打怪攢經驗,實在不行了開個新副本。開學了,就關店休息,換個模式生活。
這段時間是疫情重新猛烈攻擊的第二波,每天定時定點,輔導員都會要求去樓下的指定地點進行核酸檢測。
正巧她宿舍樓下有一個站點,每次到飯點,都能看見一條龍的傳人,手上拎着飯耍着手機在排隊。他們宿舍的人都學着點機靈點子,每次下樓前先從陽臺窗戶往下看,人多了就重新癱着,人少了立馬穿鞋下樓。
床簾內突然射進來一片光,接着傳來兩人的對話。
何夕拉開簾子探出了腦袋,“你們回來了啊,樓下做核酸的人多嗎?”
林英和陸鹿正從圖書館回來,一并去買了飯,“我們去的時候還好,現在人應該多了,何夕你還在床上啊。”
對啊,她還在床上,別人都已經學習回來了。
何夕心震了一下,羞愧感全身襲來,只能強撐着笑笑回了過去,“嗯,馬上下來。”
她一邊說着自己要反內卷,反內耗,一邊又忍不住害怕自己落後,自我消耗。說着人各有路,無論選擇哪一條,都是獨一無二的,可在看到大多數人拼命都往一條路擠的時候,還是不想落隊。
就單單對于看到室友都選擇考研,而自己卻每天輕松一大截時,何夕沒有辦法選擇平靜,盡管她每天也沒有悠哉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