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移山回海(下)
移山回海(下)
因為只有一魄,滄寧對周圍環境的感知異常遲鈍,可以說是毫無知覺,正想召喚土地,知覺腰上一緊,低頭一看,自己的腰竟然被一只手緊緊環住。
滄寧連忙回過頭去,身後是會飛頭的假道人那張陰森森的臉。他的臉挨得很近,鼻尖幾乎要與自己相碰。
“今晚有這樣一頓美餐,真是令人興奮。”道人嘴角一挑,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
滄寧一愣,連忙反手就往他臉上一掌打去。
“喲,這麽大膽,果然是個稀罕物呢。”道人一把抓住滄寧打向自己的手,徑直塞進口中用吮咬,用舌頭輕輕撩|逗,“這麽好的東西,先吃哪裏好呢?”
“我手上剛濺滿了蛇毒,吃死了別怪我沒提醒你。”滄寧漠然地看着他投入地舔咬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握着劍,迅速往他下|身刺去。
“我很喜歡這樣的獵物。”道人一手夾住了悄悄偷襲自己的劍,口中狠狠一咬。滄寧被他咬在口中的手頓時血流如注,他大口大口吮吸着滄寧的血液,餘下的血則蜿蜒流出他的嘴角,順着尖銳的下巴滴滴答答地打在地面上。
兩只手都被他控制了,滄寧毫不猶豫地擡起腿往他身上狠狠踹去。
“何必做無謂的反抗呢?”道人無奈地搖搖頭,口中送開了滄寧血淋淋的手,一把捉住了滄寧踢過來的腿,往自己身後猛然一拉。
滄寧一個不穩,身子向後倒去,“砰”一聲便仰在了地上。
“看你長得這麽好看,性子卻一點都不乖。”道人低頭看着滄寧,惋惜道,“不然貧道還可以好好疼惜一下你。”
“去死!”滄寧手中的長劍再一起暴躁起來,劍身一次又一次不停掙紮,周遭金光強烈地閃爍,一陣一陣低沉的龍吟聲從劍內傳出,似乎劍內有什麽要沖破牢牢的禁锢。而滄寧也随之産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在這道人的調|戲下被重重放大。那就是——憤怒!
憤怒總是給人以令人的膽魄與力量,滄寧不知哪來的勁兒,人還仰在地上,擡腿就往那道人的某處狠狠踢去。
那道人眉頭一凝,迅速捉住滄寧的腳,在手中使勁一折。
“咔嚓——”一聲骨碎之聲,在寂靜的林中分外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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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滄寧忍不住悶哼一聲,額上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滄寧已是自顧不暇,了然不知身後奄奄一息的大蛇再次雙眼綻放森森綠光,似乎找到了報複的絕佳機會,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張開滿嘴毒牙的血盆大口,以雷電一般的速度往他的頭頂襲來。
滄寧瞪大了雙眼,眼睜睜看着那挂滿毒液的血盆大口以自己無法退避的速度逼近——就算自己還有力氣退避,後面還有個人正緊緊拽着自己的腳呢!
不能白白送了命,滄寧的想法很簡單,就算要死,也得盡可能損一損敵人,哪怕殺敵八千自損一萬,也不能讓它得逞得太便宜。何況今晚大難當頭,能再狠狠捅那條蛇一劍也是自己賺了,滄寧握緊了手中那把暴躁的長劍,往那蛇口狠狠砍去。
意料之中的搏鬥與血腥都沒有來臨,那蛇依然張着大口,目中的綠光卻一瞬暗淡,“砰”一聲倒在離滄寧頭頂的咫尺之內,濺起的落葉埋了滄寧一臉。
滄寧甩了甩頭,依舊躺在地上,順着頭頂方向望去,只見那蛇的七寸上貼着一張明黃的符紙。它身側不遠處,是一襲黑衣的下擺。
滄寧順着那衣擺往上往去,只能辨認出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形。天色黑暗加頭昏眼花,滄寧實在看不清那人是什麽面目。
“溯光!又是你!”道人一把扔開原本抓在手中的滄寧的腳,突然大大張開雙手,敞開原本緊緊包裹住身體的衣襟,“真是冤家路窄!去死吧!”
那道人唇形迅速變化着,口中響起一連串“翁嗡嗡”聽不真切的神秘咒語。話音一落,便有鋪天蓋地的毒蟲便猶如洪水般從他衣中湧出!
好像只有身後那個黑衣人能對付他了。求生本能的驅使下,滄寧連滾帶爬地撲到那人身後,希望躲在他身後好歹能保證一點點安全。
無數毒蟲撲面而來,謝琰眸中依舊是一片沉寂如夜,從容地撚起劍訣,往那成群的毒蟲一指。
僅僅是一指,那飛頭道人放出的無數毒蟲瞬間灰飛煙滅!
“今日,再留你不得。”謝琰的聲音依然淡泊溫潤,卻帶着不可妥協的堅決。
滄寧躲在謝琰的後面,雖然只聽得他的聲音,心中也有種說不出的震懾感。這真是一個不怒而威的人,看這架勢應該能對付那個飛頭道士吧。
既然他看起來這麽厲害,那就不用管他了。丢下他一個人吧!滄寧回頭看了一眼謝琰溫潤挺拔的背影,悄悄地往謝琰身後的方向一點點挪開。畢竟不知他是敵是友,還是別被他注意到為妙。
雖然是逃命,滄寧懷裏還是緊緊抱着布露珍珠劍,總覺得抱着它莫名安心。
身後大概一時半會難分勝負,滄寧趁機使勁向樹林外爬去,尋覓着自己先前和土地一起挖的地道。
“小子,你沒事吧?”
滄寧正尋着地道,就聽得土地關切的聲音,連忙擡起頭,見須發花白的老爺爺竟滿臉擔憂地看着自己,便對他扯出一個安慰的微笑:“沒事,蛇妖死了。”
“你這孩子……”土地俯下身子把滄寧扶起,嗔怪道,“為了那個莫王爺真是不要命了!還好我去請了溯光君來,不然你今天可不栽在那個降頭師手裏!”
“他是你請來的?”滄寧連忙回頭向謝琰那邊看了一眼,道,“我不知道他是什麽人,還打算扔下他一個人逃走。那我不走了,留下陪他來吧。”
“哈哈……”如此真率的孩子,土地哈哈大笑,簡直要笑出了眼淚,故意調侃滄寧道,“你留下來能頂什麽用?”
“他是來救我的,哪裏有扔下他一個人自己逃走的道理?”滄寧眨巴眨巴眼睛,認真道,“沒用我也留下,生死自有天命。”
“你好像傷得很重啊……”土地道,“要不要去我家裏休息休息啊?”
“不重……”滄寧話音未落,喉中就泛上一口腥甜,實在受不了這個味道,滄寧還是偏頭将血吐了出去,問道,“你有水嗎?這味道真惡心。”
“我的葫蘆裏是酒。”土地搖了搖挂在拐杖上的酒葫蘆,取下來遞給滄寧,“不過你漱漱口吧,這麽香的酒肯定比血腥味好得多。”
“謝謝……”滄寧擰開蓋子,頓覺酒香撲鼻,忍不住仰頭飲了口酒。然而聞起來雖香甜,這入口的味道卻又苦又辣,差點沒讓他吐出來。
“聞起來不錯,但是這麽難喝……”滄寧把酒葫蘆遞回給土地。
“是你自己不會喝,這可是好酒……”
“哈哈哈……”土地話音未落,只聽身後響起一陣陰森的奸笑聲。
滄寧和土地擡眼望去,只見那降頭師身首分離,猙獰的頭顱飛起幾丈高,頭下的血污如泉如瀑般湧向謝琰。
謝琰一手撚着法訣,并無血污能夠近身,一手揚劍砍下一條楊枝。
雙唇微動念過幾句咒語,謝琰手中楊枝化作一只青色大鳥,一飛沖天。
“唳!”青鳥仰天長鳴,突然迅速俯沖而下,銜起飛在空中那顆頭,振翅往遠處飛去。
“啊!你要把我弄去哪裏!”萬物相生相克,總有無可奈何之物。被那青鳥銜了頭顱,那顆頭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掙紮着沖謝琰高喊,“溯光君!我錯了!我知錯了!”
謝琰雖一向溫和寬容,然而對于這種死有餘辜之人,從不會有半分心軟。就任由他身首分離七七四十九個時辰後,灰飛煙滅,再難複生。
果然溯光君就是厲害,土地看得目瞪口呆。
“咳咳……”見他已經化險為夷,滄寧方才感知道自己渾身上下的不适,又偏頭咳了一口血,拉住土地的手道,“爺爺,幫我個忙……”
“你說。”土地拍了拍滄寧的肩膀,竟覺得有些心疼。
“把那條蛇扔在王府門口。”滄寧言罷,便放心地頭一垂,暈了過去。
“诶……”土地扶住滄寧,急得使勁搖了搖他,怎麽都搖不醒,擡頭只見溯光君已經走到面前,“溯光君,這……”
“把他給我,你去做事。”謝琰依然一臉淡然,從土地手中接過滄寧便輕輕橫抱在懷中,毫無忸怩之态。
溯光君還真是個有愛心的人啊,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妖怪都這麽溫柔。土地看了一眼他懷裏抱着的人,遇到溯光君,他算是福氣了。
“溯光君,您不如大發慈悲一下,索性把這條蛇瞬移到莫王府門口,小仙我就不用扛了。”土地拍拍袖子,對謝琰不好意思地笑道。
只是土地哪裏知道,謝琰先天元氣不足,方才一場惡戰已經耗了太多精力,現在哪裏還有法力瞬移如此一條巨蛇?
“你搬吧。”謝琰抱着懷中昏迷不醒的人兒,不動聲色道,“我,還要會一個人。”
“啊?”土地驚訝地瞪大眼睛,“什麽人?”
“他來了。”謝琰言之淡然,漆黑的眸中遽然映了一抹明豔的火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