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和致遠去了北平,前後半月有餘,回來時,懷裏抱着一個淨白瓷壇。

瓷壇在總兵宅邸供了三個月,又被送回了上和村和氏祠堂。

祠堂愈發氣派了,燈火透野,煙氣綿長,供着燈油永遠不盡的大海燈,雇了群人一日三班輪番守着。

和致遠将瓷壇端端正正地擺好,旁人只有牌位,唯和思遠多了這壇,因着只有他,是火葬的。

不火葬是不行的,屍首在宣武門外陳晾了兩天,又被懸上了城門垛子,由頭是“示衆釋法”。

衆目睽睽,法在何處?

待和致遠趕到,尋到故友,動用了幾路關系終于把屍首“贖”回來的時候,和思遠已經面目全非了。

眼眶是摳進去的,瞧不見眼珠子。

皮膚上大瘡小孔遍布,有些翻着淡黃的脂肪,有些貼在骨頭上,被毒日頭炙得焦褐。

嘴唇幾乎沒了,口腔、咽喉,有乳白的蛆蟲進進出出,有條不紊地啃食這具年輕的腐肉。

和致遠自诩是經風過雨的人了,可親眼見着堂弟這般模樣,他竟忍不住眼淚翻湧。

同時翻湧的,還有腸胃。

草草處理了後事,和致遠又托了幾重關系,查清了那日的來龍去脈。

師生上街,想為這濁世振臂一呼——都是弱質文人,也只能一呼罷了。

可這世道啊,悄沒聲息地死個人便死了,公然挑動輿論卻是萬萬使不得的。

和思遠的想法過于天真,他一向如此的,本也沒錯,偏用在了不當的地方。

他便因此喪了命,連具全屍都沒落下。

和致遠是很有些勢力的,裝備尖槍利炮,無往不利之師。

可他的尖槍利炮無論如何也無法直指罪魁命門。

他唯有忍下,只處理了幾個直接動手,卻是受命于人的小喽啰。

骨灰供在總兵宅邸的日子裏,和致遠總能夢見堂弟,夢見他說“北平真冷啊,想回家……”

如此三個月,和致遠在省城的事務終于暫時告一段落,他便帶着和思遠回了上和村,同行的,還有香橼。

自打北平回來,和致遠便少言寡歡,全府上下莫有不怕的,就連玉松都甚少吵鬧,似是也感應到了父親的反常。

有一日蔣思娴穿了件顏色略鮮亮的旗袍,便被和致遠劈頭罵了一遭,兀自生了許久悶氣,終是沒敢分辯一個字。

和致遠如負傷猛獸,也唯有香橼,能恤他一二,近他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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