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倒」

29「倒」

中原中也是什麽樣的人?

枝子無力地倚靠在他懷裏,抿着唇垂下了眼睛,避開了他的視線。

港口黑手黨的戰力天花板,聞名裏世界的重力操作使,比起智計,更擅長用力量直接粉碎一切陰謀。

就像是初見時一樣,青年是沒怎麽把飛機失事當一回事的,那對于普通人而言幾乎等于死亡的事件對于他來說只是不值得在意的一個小任務。

她只是作為值得搭救,身上有價值的受害者而已。

當時懷抱的是怎樣的想法?太累了,不管是公司也好,還是作為宗像家大小姐的人際交往也好,都很累。

根本連死亡也來不及在意,精神上的困倦和疲憊還來不及消除,被救下以後又要去保持着高度的警戒去面對那位森首領。

已經習慣了。

無論是公司的下屬面前,還是宴會上的交際圈裏,商業的談判桌上,她始終都只是「宗像家的大小姐以及掌權人」。

固定的面部表情,固定的客套詞語,固定的文件堆積……她花了很長時間來習慣這些,然後以和他的第一次見面為起點,「宗像大小姐」的外殼被擊得粉碎。

中原中也是靠直覺為生的獵人。

他總能在合适的時候做出合适的選擇,斷掉她為自己的猶疑所留下的所有後路,輕而易舉地看見殼子裏真實的她。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昨晚的事根本就不用在意。”

枝子沒看向他,語氣維持着平時的冷靜。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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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将她朝懷裏攬了攬,唇貼在她耳側的發絲上,钴藍色眼眸安靜的閉上。

“人的思想是由欲望和理智共同組合成的,愛從本質上來說本來就是占有欲。”

女孩子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側頸頸窩,帶出一片惑人的淺紅,側頸全然緊繃起來。

“占有欲卻無法稱之為「愛」。”

“當然,”枝子輕輕笑了起來,“這對中原先生,貌似沒有太大區別。”

「你不是愛我,只是占有欲作祟而已。」

“……不是,”腰背上攬住她的雙手更緊了些,他的臉頰帶着溫度貼上枝子冰涼的耳廓,“別這樣理解,枝子。”

“我不像是枝子,能永遠理智地去處理每一件事,尤其是在面對枝子的時候,我從未理智過。”

“枝子記得喝醉酒以後對我說過什麽嗎?”

「喜歡中也不自然流露的占有欲和愛,喜歡中也像醉酒後那樣對我,親吻,擁抱,再過分一點也沒有關系。」

「真的……真的很喜歡,喜歡只能看見我的,癡迷樣子的中也。」

所以,只是想告訴她,想告訴她自己那樣看着她的時候,都在壓抑着怎樣的欲/望。

「別總是引我失控」,或者是「和我一起失控吧」。

他是想表達這樣的意思。

話語裏纏繞着情絲和欲/望織就的大網,蔓延而上的枝蔓将她束縛、捆綁起來,蠶食着她的理智,拖着她一起沉淪進欲/望的深淵。

夜晚的街道,冷風,初冬的雪飄落。

不冷,一點都不冷。

身周全然環繞着對方的體溫和氣息,被徹徹底底地包圍着,枝子的眼睫上、頭頂、纖弱的肩頭,全都落上雪花。

腰上攬着她的手放開了,對方一直以來披在肩上的反重力大衣罩下來,将她徹底包圍住,和雪花分隔開來。

冰涼的手被納進溫熱的手心,拉起來,貼到滾燙的臉頰上。

幹部先生低聲咕哝了一句“手怎麽這麽冷”,便伸手攬過她的肩,讓她貼在自己身上取暖。

枝子能感受到,他的體溫一向很高,對于她這樣體寒的人來說,抱着睡覺很舒服,像是人形的暖寶寶一樣。

身體一輕,枝子聽見他說,“先回車裏。”

于是很快,在枝子沉浸在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的思緒裏,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回到了狹小的車廂。

枝子不是沒有思考過,港口mafia的幹部先生在那樣看着自己的時候,究竟在想些什麽?

但是,平時的對方,紳士有禮貌,資料上那個「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中原中也,出現在她眼裏的時候,她竟然也覺得絲毫沒有不對勁。

他壓壓帽子時,常常是在掩飾自己的情緒,這很明顯,是一眼就能夠看出來的,甚至在無形之中讓她覺得可愛到爆炸。

最近大半年,她和港口Mafia的接觸并不少,下屬評價說,中原先生是最可靠的上司,也是大家「最想在其手下工作的上司」。

這一點也絲毫沒有違和感。

中原中也收斂得很徹底,将所有鋒利的爪牙小心翼翼地收起,将身上的血腥和硝煙的味道全都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裝作是溫和無害的大貓,親近又熱情地呆在她身邊。

所以她把「聞名裏世界的重力操作使」這名詞之下的危險味道忽視得非常徹底。

以至于在那爪牙露出來以後,她竟然還覺得很安全。

覺得那些話語裏所代表的意思,都只是說說而已。

「我不會這樣做的。」

你看,他都承諾過了,對吧?

中原先生是最守信用的人,他都承諾過了,所以一定不會發生,是這樣的吧?

所以,你已經相信他了啊,枝子。

相信他在自己面前會永遠是溫和無害的大貓,相信他就算朝自己露出爪牙,最多也只是會禮貌地表明,枝子是我的了,不許逃跑。

不許逃跑,也不要猶疑,就這樣相信他。

“手暖起來了。”

中原中也松開她已經被捂得溫熱的雙手,拂開她額邊的發絲,手背貼了貼她的臉頰。

“還是發涼。”

枝子擡眸,對上钴藍色眼眸裏流露出來的關切神色。

對方伸手捧住她的臉頰,掌心的溫度從相觸的皮膚傳遞過來。

“……剛剛是我做錯了。”

“在我們的關系裏,枝子一直都是退縮的那一個。”

“不管我怎樣說,怎樣做,枝子總是理智地高高挂起,在衡量得失以後再決定要不要回應我。”

“枝子對我耍小脾氣,不理我;枝子從來不試圖對我提起自己,提起有關于自己的事;枝子也不喜歡我呆在你的私人領域裏,總會把我隔離在外,拒絕我的接近。”

“比起夫妻,枝子更像是把我當成需要謹慎對待,需要防備,卻又無法拒絕的陌生人。”

“無論是枝子的學弟學妹,枝子從小到大的朋友,還是僅僅只是參與過枝子從小時候到現在的生活的人,我都很嫉妒。”

“很想要,很想要早一點,再早一點遇見枝子,如果能夠不是以「港口mafia的幹部」這個身份,那樣就更好了。”

貼在臉頰上的手離開了,枝子隔着鏡片,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表情裏沒有什麽悲傷的意思,那雙钴藍色眼眸裏沾染上幾分沉郁的色彩,安靜地看着她。

“除去你出差的半年,我們呆在一起甚至不到一周,中也還想要什麽樣的位置?”

枝子和他對視着,微微歪了歪腦袋,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繼續用故作疑惑的語氣問他。

“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大貓貓瞳孔緊縮了一下,然後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出來,整只貓都僵住了。

最後也只是露出一副乖巧的表情認了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對不起,枝子,我會盡量減少出差的時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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