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把她攆走
把她攆走
楚立言下來馬車站在原地未動,目光落在後面的那一輛馬車上,片刻之後夫妻二人從馬車上下來,走到了他的身邊。
門口站着的一群人各懷心思,目光紛紛都落在他們幾人的身上,但更多的人目光都是在楚立礽的身上來回的看着。
五年前他被趕出家門的時候還是個半大孩子,走的又異常狼狽,原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他的人,可沒想到居然還以為這麽一天。
當然,在這些人中心裏最為糾結,矛盾,面色最為難看的,便是楚立言的母親。
一開始她根本不知道兒子為什麽要在年關将近的時候還要出遠門,還以為是要有什麽重要的生意一定要去談。
直到後來家裏接到了來信,說他是去找這個小畜生的,從那一天開始,她每日每夜的都心神不安,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可他還是回來了,回來了……被她親生的兒子給帶回來了!不但帶他回來了,還要将家族之位讓給他!
一想到這些,她的唇角便越發的往耷拉着,但目光在人群裏掃了一圈,發現沒有看到那個賤人一起回來,還是得意的哼了一聲:看來,那個賤人是不敢回來的。
可她是絕對想不到,人家根本就是不願意回來的。
“家主一路辛苦。”幾房的人就在大門口迎着他們幾個人進了門,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了楚家。
到了正廳之後,臉色很是疲憊的楚立言先是坐了下來,然後擺擺手在自己身邊安了座,适宜楚立礽和雲容他們兩個坐下。
雲容看了看相公兩人一起坐在了這裏,這是離家族之位最近的地方,代表的也是權力的交接。
楚立言似乎是沒打算拖泥帶水,在所有人都就座之後,擡了擡手,指向楚立礽他們道:“各位應該都已經收到了我的信,做好了準備吧。如此我便不再說廢話了,身邊的兩位,除了初次見面的弟媳,想必衆位也都還認識立礽吧?”
廳堂上坐着二三十人,大房二房三房的主事人女眷孩子都在,衆人一聽這話眉頭動了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紛紛的點了頭,二房的更是帶頭向楚立礽招呼:“立礽,幾年不見了,可還記得二叔?”
楚立礽聞言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着他如今的模樣,悠悠一笑淡淡道:“怎麽不記得二叔,只不過與前幾年比起來,二叔好像又胖了些,看起來二叔的日子似乎過得很是不錯啊!”
“呵呵,這都是托你大哥的福……”
寒暄了兩句,楚二叔敗下陣來,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他話裏的意思是在意指他這幾年吃多了油水!
三房那邊只哈哈笑了兩句,便也沒再多說什麽,倒是楚大夫人目光如刀的一直在後頭剜着楚立礽,趁着這個沒人說話的功夫,她哼了一句,帶着傲氣道:“立礽,幾年不見,沒想到你還活着,但如今你回來了,你娘呢?”
楚立礽聞言笑笑,側頭看着坐在一旁的惡婦,眼神冷冷一眯:“我娘好着,沒跟我一起回來,只是因為不想見到某些人罷了。”
這個某些人主要說的是誰,在座的人人心裏都心知肚明,二房三房的此刻更是看熱鬧,一般的目光全都落在楚大夫人的臉上。
只見楚大夫人咬了咬牙,又翻了個白眼,正想說什麽,楚立言忽然看向她,語氣冰冷:“母親,方才在門口吹了半晌的風,想必你也累了,還是回去休息吧。”
楚大夫人哽在喉嚨裏的話,就這麽生生的咽了下去,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倒也沒再說什麽,含着怒氣轉身走了。
許英蘭看了看離開的婆婆,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丈夫,輕輕咬着唇,想了想最終坐着沒動。
廳裏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楚立言有些疲憊,拿過一旁妻子遞過來的手爐,放在懷中之後又喝了口茶,才輕嘆了一聲:“信上我已經說得清楚明白,此次叫二弟回來,就是要将家主之位讓給他來做。”
“在我們回來路上這段時間,想必諸位心裏已經有了打算,那便趁着這個機會說說吧。左右都是一家人,有什麽話不必藏着掖着,盡管說就是。”
還是沉默,二房三房的人看了看彼此,誰也不想先開口。
雲容坐在一旁,目光不動聲色地看着這裏所有的人在心裏将自己所記着的楚家人物,一個個的對了差不多之後,最後目光才落在一邊的許英蘭身上。
打扮華貴,氣質端莊,從那眼神也看得出來,不是什麽精明刻薄之人,她看着大哥的眼神,還是有一些擔憂在的。
說明夫妻即便是感情不佳,也未必真的走到了必須和離的那一步。
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許英蘭轉頭看了過來,愣了一下之後,有些別扭地沖她笑了笑。
雲容也淡淡一笑,這邊算是打過招呼。
二房三房的人始終是不想吭聲,楚立言看着這一幕諷刺的笑了一下,道:“沒人說話?那這是不是代表着大家對我的打算,并無異議?”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再裝模作樣下去似乎也沒有了什麽意義,楚二叔先開口了:“家主,其實這個事兒咱們真的不必急于這一時。一來是你這身體看着也尚可,二來是立礽剛剛回來,對家裏的事是什麽也不清楚,貿然就讓他接手,這也不妥呀……”
楚三叔也緊接着說:“是啊,家主之位,這可不是小事,這做了家主,就是要統領咱們整個楚家的,那可不是誰都能做的。立礽……就算他是大哥的血脈,就算他如今回來了,讓他這麽一個什麽也不懂的去做家主,也着實太兒戲了!”
“我有說現在就讓位嗎?”楚立言聞言目光冷了下來,看着面前的二叔三叔這兩個只知道喝油水撈好處的廢物,淡淡道:“我只說家主之位将來要讓給他做,并未說今日就要讓給他做,我自然會給他熟悉家族事務的時間,當然時間不會太久,畢竟我的身體,實在是不行。”
“就是不妥不妥……”楚二叔搖着頭道:“咱們楚家生意做得這麽大,短時間內就要更換家主,這實在是太冒險了。依我之見咱們還是慢慢來,你若實在是身體不支,可以讓我和你三叔來幫忙,咱們慢慢的再教立礽。等過個三五年,他徹底熟悉了家中生意,有能力掌控大局時,再讓他坐上家主之位,不是更溫妥嗎?”
楚三叔聞言用力的點了點頭,對此辦法頗為贊同,二哥說的對呀,趁這幾年的時間好把家産好好的分一分,可不能只便宜了大房。
楚立言聽着他們終于說出了實話,低聲的笑了起來,過幾年再讓阿弟坐上家主之位?呵呵……若真過幾年,還真不知這楚家在他們手底下還能剩幾個東西。
沉默了片刻,楚立言坐直了身子,雙手撐在兩旁的把手上,正色道:“三月之內,我會将家主之位讓予二弟。二叔和三叔若是害怕家中生意因為家主替換而出了什麽變故,賠的連底褲都不剩,也可以抽出你們手中的一成生意,出去自立門戶,我絕無怨言。”
眼看着楚二叔張嘴就想說什麽,他擺了擺手,認真的看着他道:“二叔先別說話,仔細的想想再說。”
“家裏生意這幾年大不如父親在世的繁榮,一是因為我掌管不力,能力不足。二是因為各地賬目不清,一塌糊塗,未能徹查的緣故。”
“因此,在二弟做上家主之位之前,我會徹底清查賬目,那些趁着我掌管不力時貪多的,偷的漏的,但凡讓我查出來,我誰也不會放過!”
他說完這些,眉眼淡淡的含上笑,望着二房三房道:“所以二叔,三叔,你們真的不必着急回答我,盡可以回去好好的打算打算,若是你們離開自立門戶,看在同是一家人的份上,我也會鼎力支持。”
“若是你們願意留在這裏輔佐二弟,自然是更好,但回頭查賬的時候還望二叔和三叔,配合一點,別叫我太為難。”
二房和三房這一下是徹底被楚立言幹蒙圈了。
這小子的意思就是,要麽你們從這楚家滾出去以後再無幹系,要麽就老老實實把你們的賬本擺出來給我好好的查。
可那些賬本怎麽能給他查?一查便能知道他們這幾年偷了多少油水,那還得了?那賬目證據握在他手裏,那不是随便讓他捏嗎?
二房三房的人一時間不說話了,目光交接之後決定了還是回去細細打算再說。
片刻之後人都散了。
楚立言這才長長的嘆一口氣靠在了椅子裏,看着楚立礽說:“若他們能識相的從楚家分離開,看着都是楚家血脈的份上,他們侵吞的那些款項,就不讓他們補了。”
“可若是他們不肯抓住這個機會,非想繼續留下來撈油水,壞我楚家根基,我也不會再對他們手下留情。阿弟,這段時間就辛苦你和弟妹了。本來你回家來的第一個新年,是應該輕松愉快度過的,這下倒好,估計有你們忙的。”
楚立礽看着他輕輕點了點頭,拉過雲容的手,用力的握了握:“這都是父親的心血,不管多忙多累,我都承受得住,更何況還有容容幫我。”
他說完,轉頭過去看着雲容,夫妻倆相視而笑,甜蜜之感四溢,一看就知是感情極好。
“那就辛苦弟妹了。”楚立言笑着說。
“都是應該的。”
坐在一旁的許英蘭,看着他們二人相握在一起的,眸光閃了閃,緩緩低下了頭,想想自己和丈夫新婚的時候,也曾這樣甜蜜過,可這才不過短短幾年……竟走到了将要和離這一步……
楚立言有些累了,想要回去休息,可在回去之前,他将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妻子,言語溫柔了一些,問:“我來信讓你幫阿弟他們收拾屋子,你可安置好了?”
許英蘭聞言恍了一下神之後,點了點頭,輕輕的一笑:“房間都收拾好了,就是阿弟以前的院子,裏頭的東西我都叫人安置齊了,一會兒我帶阿弟和弟妹去看,若有什麽不妥的,咱們在添上。”
楚立言聞言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道:“那你這邊帶着阿弟他們去看看院子,我覺得有些累,先回去了,有什麽事咱們明天再說。”
他說完,看了楚立礽夫妻一眼便轉身走了,走了沒兩步後,一個身穿青色衣裙的年輕女子走到了他的身邊,扶着了他的手臂,兩人步子緩慢地相攜而去。
許英蘭看着這一幕,有些不甘心的輕輕咬了咬唇,腳步更是往前挪了一下,可最終還是深吸口氣,轉過頭來看着雲容他們,牽強的笑了笑:“阿弟弟妹,咱們也走吧?”
雲容點了點頭,跟上了她的腳步,想着剛才許英蘭看着大哥和那個女子一起離開的那個眼神,無奈的嘆了口氣,輕輕的晃了晃楚立礽的手,沖他眨了眨眼:你看見了嗎?大嫂傷心了。
他也眨了眨眼:看見了。
雲容也不知為何心裏就有一些不舒服,也許是因為同為女人吧,看着大嫂剛才那個心碎的眼神,所以覺得有些于心不忍。
可再想想大哥說的那些話……嘆了口氣勸自己不要想那麽多,她才剛來什麽事都不清楚,別管那麽多才是。
到了和園那邊,許英蘭象征性的帶着他們看了看之後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雲容帶着小青他們兩個在屋子裏面仔細的翻了翻看了看,确定裏面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又重新收拾打理了一番之後,才放心地将帶來的行李開始一一的歸置進來。
楚立礽則在院子裏頭一個個的盤問在這院子裏伺候的人,家住哪裏,家有幾人,年方幾何,一樣樣的問得清楚明白,記在了本子上之後,又給他們一個個的重新的安排了活,才讓他們散了。
畢竟想也知道,這些人裏面不知道有多少是別人送來的眼線,一個個的盤問清楚了之後,至少自己心裏有些數。再給他們安排的活也都是在外伺候,絕對進不了房間半步。
夫妻倆坐在桌前,看着小青他們二人收拾着,許久之後,雲容輕輕的嘆了口氣看着他:“我覺得二房三房他們不會甘心就這麽出去自立門戶的。”
楚立礽點了點頭:“我也覺得不會,但大哥畢竟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所以他們也會謹慎的考慮。”
停了一會兒雲容又小聲的說:“我剛才看着大嫂也并不是不記挂大哥的樣子……”
“畢竟夫妻這麽多年,雖然沒孩子也常常吵嘴,可感情還是有幾分的……總之,你不要與她過分接近,她不危險,并不代表她背後的人不危險。”
“我知道……”雲容默默的垂下了眸,就是覺得那一刻的大嫂,也挺可憐……
中園,許英蘭急匆匆的回來進了門,就見丈夫已經躺在軟榻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正在休息。
而軟榻的旁邊,那個賤人果真還沒走,在輕輕的給他按着腿。
她看着這麽一幕,狠狠的咬了咬牙,硬忍着心中的怒氣上前去,冷冷道:“這裏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燕娘聞言,起來福了福身,二話不說地低頭規規矩矩走了,直到她的背影走出了門,還将房門關上之後,許英蘭才坐了下來。
楚立言閉着眼躺在那裏,不知道睡沒睡着。
房間裏安靜的可怕,許英蘭的淚珠子像是斷了線一樣默默無聲的往下掉,看着躺在那裏的丈夫那病弱的臉色,滿腹的牢騷最終也沒有說出來,往他身邊又坐了坐後,輕輕的趴在了他的胸前。
片刻後,只聽他無奈的輕聲一嘆,一條手臂便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輕輕的拍着,許英蘭便聽見他說:“你何苦呢……”
守着他這一個病秧子,怎麽都不肯走,何苦呢?
許英蘭将他的衣衫都哭濕了,委屈的哽咽道:“我讨厭燕娘,你讓我把她攆走行不行?我又不是不能照顧你,何須她來插手?”
楚立言沉默了許久都沒吭聲,許英蘭就覺得他肯定是舍不得,哭得更厲害,“我說了我讨厭她,你沒聽見嗎?”
“我也說了要與你和離,你不是也從未放過心上嗎?”
“那能一樣嗎?”許英蘭怒氣沖沖地坐了起來,使勁的擦了擦眼淚說:“再說了,我都不嫌棄你,你有什麽好嫌棄我的?”
楚立言看着面前的妻子,無奈的嘆了口氣,她真是太傻太傻了……這些年調查的證據,有許多都指向她的家族,想讓她先走,和離了再嫁,無非是怕以後真撕破臉的時候她左右為難,可她偏偏不肯。
真讓人頭疼……
想了想,無奈握住她的手問:“你最近回去了嗎?”
“回了。”提起娘家,許英蘭也不是太開心,擦擦眼淚,傻乎乎的就說:“我爹他們得知你要去叫阿弟回來,催了我好幾次,讓我過繼一個族中的孩子當兒子養,我都快煩死了。”
聽到這些,楚立言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如今阿弟回來了,你爹的提議就不必理會了。這段時間你也暫時先不要回去,和離的事咱們也再慢慢商議。”
許英蘭點了點頭,又想到了剛才的那個問題,問:“那燕娘呢?”
楚立言頭疼,當初把燕娘收房本就是為了氣她,想讓她答應和離,如今目的還沒達到,她就要把人攆走……這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