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出軌

出軌

最後夜宵是做了涼拌木耳和椒鹽排條。

李暮紫在陽臺上抽完了第一根煙。

他站在冬日幹燥而冰冷的空氣裏，想起前幾日站在辦公樓的門口，那時候還下雨，天氣是和現在一樣的灰蒙蒙的，他站在公寓的陽臺上，似乎對那鉛灰色觸手可及。

李暮紫沒帶手機之類的出來，只能還是望着樓下的街道。

正是九十點的時間，又是節假日，街道上依舊是往常那樣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繁華景象。

李暮紫站的那麽高也看得到四處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淩冽的寒意也擋不住人們的消費欲望，腳下都是彌漫出的幸福美滿。

他緩慢得想起今日是聖誕節。

由于麥征的生日和聖誕節太接近，最初麥征到李家的時候，李暮紫總是在聖誕的時候才想起麥征生日已經過了兩天，麥征其實沒有表示過任何的不滿，但是李暮紫在麥征逐漸長大後，還是一年比一年更明确的記得12月23日這個時間，可麥征也沒有表示過任何的滿意和感激。

似乎覺得這事有所謂的只有李暮紫而已。

李暮紫覺着嘴裏的煙味和身上的暖意都已經消散了不少，正系上睡衣的領口考慮要不要點上第二根的時候，麥征出現在了身後。

他披着毯子，移開了陽臺的玻璃門，依舊是有些困倦的模樣，道：“我想吃椒鹽排條，夜宵。”

李暮紫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看着繁華的街景，道：“外面冷，回去睡吧，別感冒了。我等會兒就給你去做。”

麥征卻沒有關上玻璃門回去的意思，徹底拉開一面移門，斜靠着門框，抓着毯子，問道：“你知道我爸其實出軌過嗎？”

李暮紫聞言楞了一下，回頭看他：“什麽？”

麥征擡手指了指，放在陽臺圍欄上的煙和火，伸手：“給我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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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暮紫沒有給他，只是拍了一下他的手，道：“抽煙不好。”

“胡說八道。”麥征離開門框，站直了起來，走到李暮紫身邊，自己拿了煙盒和打火機，背靠着陽臺的圍欄，點了一根，又把它們在原位放下，“反正我也沒想過長命百歲，你就別糾結我這一點點的慢性自殺了。”

李暮紫側着頭看他。

麥征深吸了一口，擡起頭，仰望着天空，吐出了煙氣。

那白色的絲絲縷縷的煙氣緩緩上升，拉出長而輕薄的一條絲線般，連接到了低矮的天空上。

李暮紫看到麥征那長度越過脖頸的灰色發絲在背後随便紮了一下，幾乎要融化在同樣顏色的天空裏去。

“我小的時候看到過一次。”麥征說道，“你也知道我爸媽是大學同學，我媽是當播音主持，我爸當時讀的新聞，畢業了以後不知道吃錯什麽藥了，放着電視臺的記者工作不做，要去拍電影，又怕拖累我媽，一直沒領證，我媽也是傻，就那樣沒名沒分跟着一窮二白的我爸跟了他十年，跟到他功成名就才結婚，然後才生了小孩有了我，後面才有了我妹妹，小雪瑤。”

李暮紫聽着他說，伸手給他捏了捏毯子。

“我小時候還不知道蘇尹芳這人有多大的名氣，只覺得是個漂亮的阿姨，一些公衆場合看到，身邊總是跟着好幾個随行的人，似乎比我爸還了不起的樣子，他們和我說是演員，我理解就是一起工作的同事 ，甚至還覺得是我爸老板。我小時候，我媽總和我說我爸有多愛她 ，為了不連累自己，在成功之前都不願意領證，就怕我媽哪天後悔了，還落個“離異”的婚姻狀态，還老和我說，她二十二歲差點碰到事故，我爸為了護着她差點被人打沒命了。所以，我覺得，麥紅南他這麽喜歡一個人，把她捧在手心裏都怕化了，怎麽還有能力喜歡上別人呢。結果……

就在你來我家沒多久，有一天麥紅南說帶我和小雪瑤出門去公園野餐，為什麽我媽沒去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總之那天我和小雪瑤在後座睡着了，我聽到響動醒過來，就發現那個漂亮阿姨在和麥紅南接吻，他發現我醒了，和蘇尹芳就沒有繼續做其他的事，但是他也沒和我辯解，只是叫我把小雪瑤一起叫醒去公園裏。其實當時确實有些不懂，但是很快我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等我到了李家，十五六歲後想的越來越多，一點點想起來那時候各種的事情也越來越驗證了當時看到的情況。不過你知道最離譜的是什麽，我在最後那艘船上都還看到，看到我爸看到水裏的海豚，第一反應是叫我媽，抱着我媽在船板上看，活像兩個剛談戀愛的小年輕。結果——最後、還是那樣的死相。”

麥征說完，長出了一口氣，又擡手吸了口煙，把煙霧吐在空氣裏，轉頭看李暮紫，繼續道：“這個事情，最近網上也有很多人在說。”

李暮紫看着麥征抽煙，眯起眼睛似乎含着笑意，不知道如何回答，半晌問道：“所以叔叔他……”

“我不知道”麥征道，“那是兩個在法律上已經判定死亡的兩個人的事情。”

李暮紫看着麥征手裏的煙，那上面的煙灰積了一小截，蜷縮的一片灰色裏還隐隐有些火光，被風一吹就散在了空氣裏。

麥紅南在他的印象裏一直都是那個長相普通，瘦削蒼白的模樣，看着不像個胸懷風月的導演，像個平易近人的工程師。對于今天這事，李暮紫原本雖然也聽到過傳聞，但是他沒想過竟然會是真的。

他腦海裏因為麥征這突如其來的陳述變得有些混亂，問道：“那些媒體怎麽會知道的？”

麥征轉頭看了眼李暮紫，眯眼笑道：“你覺得呢？”

“雖然叔叔确實已經去世多年，蘇尹芳也失蹤了很久，但是，如果像你說的，現在有些媒體知道的話……？”

李暮紫沉默了。

夜風吹來。

麥征繼續說道：“你知道最近有個組合嗎？突然變得非常有名的Re：birth，唱歌的。”

李暮紫道：“知道。是樂心娛樂那邊的吧？”

“對。我之前和你提過，長得和蘇尹芳很像的那個男孩子叫商榷。”

李暮紫想起大半年前麥征像個跟蹤狂似的老去堵在別人校門口，不禁笑了笑，問：“記得，他怎麽了？”

“RE：birth的架子鼓手。”麥征道，“現在。”

“什麽？”李暮紫想着話題為什麽跳的這麽大，正打算問，麥征已經掐了煙，走了進去。

他嘆了口氣，對着麥征的背影道：“我給你做椒鹽排條，阿姨還泡了點木耳。待會兒喊你。”

李暮紫在外吹了吹夜風，抽完了煙，走回了客廳。

麥征睡在剛才的客廳沙發上，已經睡着了。

還差了一片的拼圖仍然躺在桌面上，連筆記本的電腦都還停在《千與X尋》的頁面。

他把麥征的腳往裏推了推，重新坐下來，把剩下的幾片背膠粘好，放回盒子裏，又操作了下電腦，把機器關了，走去廚房。

他正把木耳從水裏撈出來，突然想起麥征說的樂隊，拿了手機搜索了一下。

結果在社交公開平臺裏出現的第一個搜索結果就是李暮紫想要的內容。

李暮紫大致看了一下，卻沒有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只知道麥征、麥紅南、蘇尹芳、商榷、Re：birth在裏面都出現了好幾次，他又翻了好些頁面，找了好幾篇幫助梳理的文章，最後才理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事情的最初是《白夜悠長》的作者李烨侯的小號被人發現在網上和另一個知名作者的粉絲互相辱罵，兩邊的粉絲開始互相掐架，接着《白夜悠長》劇組有一位匿名成員表示李烨侯也擔當了部分的電影的編劇工作，細細盤點了在劇組中的李烨侯的個人言行，但同時捎帶上了麥征，意為麥征與李烨侯關系匪淺，甚至配了一些視頻，多意還是說他對待劇組成員的态度過于嚴苛，加上一些麥征和其他人關系差到和B組的導演都打了一架的傳聞等等。

因此，麥征也受到了媒體的關注，而麥征的身世被翻出來後，已經沒有多少人關注事情的起因是李烨侯了。有些人把當年海難事故的舊新聞又做了一期整合，自然也說到了當年的緋聞和後續蘇尹芳的失蹤事件。到了這一步，剛出道的Re：birth也受到了關注，因為其中的鼓手商榷，長得和當年的蘇尹芳及其相似。

在他們旅行的兩天裏這件事情越牽扯人越多，八卦越滾越大，麥征在以前劇組現場的花絮視頻被洩露，視頻裏麥征對劇組人員的要求确實嚴厲，也是被許多網友的口誅筆伐的主要的點。不過事情發展了三兩天也只是更多人茶餘飯後的一個閑談，甚至反倒不少人因“麥紅南之子”的名頭，對麥征也有了興趣，翻出他以往的一些作品來看。Re：birth也趁此火了好幾個現場視頻，可算是一夜走紅。

李暮紫仔仔細細把事情順了一遍，覺得麥征那花絮視頻裏的态度在一般人看來确實過于暴躁，自己已經習慣了反倒不怎麽覺得。

但他覺得這也不算什麽大事，搞清楚了事情便放了手機，他一邊心裏自嘲了一下自己确實是‘随波逐流’，适應能力過強，一邊做了夜宵。

等到夜宵做好，李暮紫又開了冰箱拿了兩廳啤酒，去客廳喊人起來。

麥征本身似乎也沒有睡得很熟，很快就從沙發上坐起來，拖着毯子進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