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姜棠覺得在場衆人如果了解真相的話,多少都該對她懷着點兒感恩的心,因為她畢竟只是把桌子掀了而已。

很久之前,衛珣淵初來乍到,剛開始辦公,畫風不可謂不暴力,他上過一回腳,那家夥,房梁掉下來砸的姜棠後腦勺腫了一個多星期,她姜小棠女士可還是友軍!

所以合理推測,今日如果是衛珣淵上了腳,那掀掉的可就不止是桌子了。危險系數至少得在後頭加好幾個零。

愛鍋牛蛙館此刻一片清寂,清寂的像個墳場。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衛珣淵的這句“服務員,點單”,從姜棠的身上轉移到了衛珣淵的身上。

他們看着衛珣淵的表情就仿佛是在說:

帥哥你是在把我們當傻子嗎?

你這是要點單嗎?

你這是要砸場子呀!還要把整個餐廳都給烏拉了呀!

杵在程曉楷桌邊的服務員和老板灰敗的臉色此刻隐隐透着點兒青,一時沒動,衛珣淵的音量便立刻微微拔高了些,“服務員人呢!”

他語氣裏的不耐煩已經表現的相當明顯了,旁邊幾張桌子邊的服務員都有些猶豫不決是否要靠過來,衛珣淵陡然間擡起手,遙遙點着老板,冷笑道:“好啊,這就是網紅餐廳的服務态度麽?我要見你們的老板!”

老板:“......”

你直接說要我提頭來見得了。

男人的坐姿舒展,兩條長腿恣意交疊,削薄的嘴唇不說話時便是一條優美的直線,他明明沒做什麽過分浮誇的動作,卻自帶着一股倨傲狂妄的氣質,仿佛說什麽做什麽都是理所當然的。

作為肇事者本人的姜棠在一旁都看麻了,連她都覺得她淵哥多少有點嚣張的過了頭,随後她訝異的發現,在場的這些東西對維持敬業人設簡直有種執念,面對衛珣淵的刁難,員工們愣是一個也沒敢動,老板在桌邊糾結了又糾結,最後居然還是邁開了腿,一步步的朝着衛珣淵走過去。

他每往前挪一步,周岚斐就覺得這張桌子上的氛圍就松動一分,他忍不住朝着衛珣淵的方向看過去,男人的姿态巋然如磐石,半點惶恐懼怕也無。

“他......是在幫我們嗎?調虎離山?”程曉楷在一旁小聲說,他也看見了那個出挑而奪目的黑衣男人,表情說不出是敬畏還是感激,“阿斐,你朋友還真是仗義。”

周岚斐沒說話。

他定定的望着那個男人,不知為何,明明對方的臉上架着一幅足以遮掉大半張臉的深色眼鏡,他卻依舊能感覺到,對方絲毫沒有将那逼近的老板放在眼中,而是在認真的端詳自己。

那目光帶着炙熱的溫度,像是要穿透層層疊疊的衣襟布料,甚至是穿透他的骨骼肌理,不管不顧,強硬又霸道,生生抵達到他的心裏去。

他猛地瑟縮了一下,胸口傳來了短暫的刺痛,像是被玻璃碴的碎片不打任何招呼的割傷了,還沒看到什麽血,卻疼的尖銳又突兀。

周岚斐不得不錯開眼神,望向地面,他告訴自己,這只是錯覺。

他跟這個男人素不相識,他也根本看不到那雙眼眸的真實樣子,又如何能感知到對方的情緒,最終産生這些情緒呢。

就在他心亂如麻的這一刻,愛鍋牛蛙館的大門又被人推開了。

電子門鈴發出了“歡迎光臨”的叫聲,竟比這屋裏的任何一樣動靜都要陽間。

一個圓咕隆咚的胖男人領着個跟班模樣的眼鏡男大搖大擺的推門而入。

那胖男人看起來三十多歲,上半身套了件中式短褂,下半身卻穿着一條滿是拉鏈的大褲衩,腰間系了個寶葫蘆,葫蘆身上刻了一個“高”字兒,刻痕被朱砂填滿,這番搭配要素過多,不中不西不倫不類。

出于對玄門文化的尊重,有時候也是出于職業的優越感,寧城中不少羽師都會在日常生活或是工作的時候穿一件兒中式的褂子或是袍子,就像段家的家主段宗稷,專門請了高級定制的能工巧匠,織造有數十條價格高昂的暗紋馬褂長衫,上面會繡有百來種道家紋樣,有的圖個祥瑞富貴,有的圖個定心驅邪,不同的樣式定在不同的場合穿,如此大費周章,為的就是在公衆面前保持端莊矜貴。

尋常羽師雖沒有段宗稷的財力,但穿衣風格大抵類似,多少沾點兒中國風,且為了宣傳和彰顯身份,他們又會專門将家族姓氏印在最顯眼的地方——不出意外都是随身攜帶的法器。

周岚斐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揚,眼神銳利。

——轉機來了。

“高哥!那出事兒的網紅牛蛙館就是這兒了!”開路的跟班大聲嚷嚷道。

高丙哼了一聲,背起手,像是在審視巡邏般道:“老板呢!”

他身後的跟班跟唱二重奏似的嚷嚷起來:

“老板人呢!還想不想好好開館子做生意了!貴客駕到!居然不出來迎接!”

老板:“......”

這人怎麽看起來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他猶疑的看了眼衛珣淵,又看了眼高丙,最後又看向衛珣淵,顯然在他心裏那杆子稱上,衛珣淵更加不好惹一些。

衛珣淵卻突然變得随和起來,他微笑着輕輕擡手,“您随意,我現在也不是那麽想點單了。”

老板:“......”

玩兒呢你!

他那張臉本就不大漂亮,此刻擰的更像是鬼了。

館子裏充斥着食物的香氣,高丙一面張望一面貪婪的吸着鼻子。

“牛蛙不錯啊......”他小聲道:“這味兒,是上好的油,不是地溝油!”

“不愧是你,高哥!”跟班說。

“那可不,你高哥我游歷四海,斬妖除魔的那些年,吃過的美食比你走過的路還多。”高丙摸了摸膨隆的肚皮:“還都是客戶請的,半點不用我花錢。”

“高哥您替他們排憂解難,保他們家寨安寧,他們合該請您吃頓飯!哦不,吃頓飯都嫌少了!他們把您供成彌勒都不為過呢!”

這跟班兒說幾句話的嗓門兒極大,叫大半個場子的人都能聽見,連程曉楷都聽出了異樣,瞪着眼睛對周岚斐小聲逼逼道:“這人怎麽好像是故意這麽說話的......”

周岚斐垂眼剛要接話,卻聽見高丙的話鋒一轉,嗓門直愣愣的換了個朝向,還變得陰陽怪氣起來,“喲!瞧瞧這是誰啊!”

程曉楷見周岚斐居然翻了個白眼兒。

小少爺性子寬厚平和,極好相處,平時很難得會露出點兒負面的表情,此刻居然開始深呼吸了。

高丙起了個頭,後面那跟班兒便跟蒼蠅似的鬧哄哄靠了過來,宛如專業捧哏出身,接話接的利索的不行:“這不是我們寧城玄門百家之魁首——段家的外姓養子嗎!請周少爺午安!”

高丙故作疑惑道:“唉周岚斐,你說你咋還沒改姓兒呢!”兩個人嬉皮笑臉的聒噪,頓了頓,他又拖腔拉的的“哦”了一聲兒,拍了拍自己锃光瓦亮的腦門兒,“嘿,你瞧我這記性!你周岚斐既不是正兒八經的段家子孫,又身乏靈根學不會半點羽師道法,像你這樣的廢物哪配真的入宗段家呢?不過是段家四姥姥圖個漂亮新鮮勁兒,收養來戲耍的小相公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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