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林帆漂亮的臉驟然間煞白。

狐甘青是一種長在野外的青草,于人而言算不上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但其對狐貍而言,功效就好比貓薄荷之于貓。

林帆平時乖得很,上班回家兩點一線,工作之餘沒什麽不良嗜好,唯一的樂趣就是吸點兒狐甘青。

他吸狐甘青的事情平時也不是特別需要專門遮掩,畢竟能識得這草的人不多,問起來他只說自己有點兒氣味方面的古怪癖好,也能遮掩過去。

卻不成想今日會被人堂而皇之的揭穿,進而拿成了把柄。

“我,我不是狐——”他心裏的緊張之情已經呼之欲出了,甚至在辯解的時候結巴了一下,感覺言語都十分蒼白,他停頓良久,最終還是把腦袋耷拉了下去:“行吧,我是。”

周岚斐:“?”

這回換對面的小少爺在頭頂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寧城有許多人不是人,關于這一點他早就知道。

妖這一字是人定義的,指的是那些吸取天地之靈氣,化作人形的動物與植物,他們與鬼不同,和人沒有陰陽之隔,是實實在在的活靈。

在千百年之前就有修為高深的妖與人成婚繁衍後代的例子,除去個別修為不到位的妖也許會和人産生生殖隔離以外,旁的百無禁忌。

随着時間的流逝,妖與人的血統混雜的越來越厲害,許多人也許從出生到死都正常維持着人類的外表的生活習慣,并不知曉自己人類的血統不純,也有人妖血強勢,可以随意切換形态,亦或是擁有一些特異功能。

當今時代,妖和人之間着實是談不上有什麽隔閡芥蒂,甚至在很早的時候,妖還會正大光明的自報家門,直到自打段家入主羽師一行後,一切才發生了轉變。

周岚斐的瞳色微暗。

林帆這樣的狐貍應當還是人的血統占優勢,所以除了有一些狐貍的奇怪嗜好外,他與人并無分別,若是咬死了不承認,周岚斐也不能把他怎麽着。

可沒想到......這林大夫連句狠話都沒放,就這麽老老實實的攤牌了。

至少......掙紮一下吧!

“很難想象,這世界上居然有比我還老實的老實人。” 周岚斐由衷的感嘆道,表情複雜。

林帆:“?”

兩個老實人面面相觑。

小少爺自知失言,用拳頭抵着下唇咳嗽了一聲。

“我也不是要刻意為難你。”他說:“只是事權從急。”

那大終南幡若是成陣,即便是林帆這樣與人類幾無差異半妖族也沒法兒獨善其身。這些話三言兩語說不清,周岚斐也無意詳盡解釋,斬釘截鐵道:“我需要你開車送我一程。”

“你要出院?”林帆錯愕道:“可你現在的狀況需要在院靜養。”

“我把事兒辦完就回來。”周岚斐說:“你怎麽那麽多話!”

林帆張了張嘴,有被威脅到,幹巴巴的“哦”了一聲,“可我晚上還要回來值班的。”

“我把定位發給你,離得不遠,我們速去速回,絕不耽誤你值班。”周岚斐忙道。

“哦。”林帆悶悶道:“那我換衣服。”

這家夥就像是個被拿捏了後頸皮的犬科動物,面對威脅一無二話,軟趴趴的不像個樣,都給周岚斐整不會了,他眼睜睜的看着林帆将那籃子草小心翼翼又戀戀不舍的放回床頭,用枕頭和被子埋了又埋。

小周少爺覺得自己這會兒可真是個殺千刀的帶惡人。

兩人趁着姜棠在那邊兒大鬧病房的功夫,悄咪咪從消防通道去往地下停車場。坐進車裏,林帆悶不吭聲的打開了導航,眉峰糾結,活像個被綁匪脅迫的肉票,全程釋放着委屈的信號,周岚斐坐在旁邊兒,沒多久就被良心譴責的受不了了,忍不住想要開口掰扯兩句,緩和這尴尬的氛圍。

“你們寧城附屬醫院外科的待遇挺不錯啊,看你年紀輕輕工齡不長,居然都能買得起車了。”

“我自己攢錢買的,用獎學金。”林帆說。

周岚斐掐指算了算自己專業的獎學金。

“你這得攢多少年?”

“我是本碩博八年制。”林帆說:“多發幾篇SCI,申請個專利,再加上每年的國家獎學金,差不多。”

他用那平鋪直敘的老實口氣敘說着那些不得了的履歷,給周岚斐聽的陣陣咋舌:“學霸呀!”

被誇“學霸”,林帆雪白的耳根子紅了紅,又不吭聲了。

周岚斐猶豫了一陣,低聲道:“其實我覺得吧,你可以把狐甘青打碎了縫在荷包裏随身帶着......想吸的時候拿出來吸一吸,總比現在這樣安全。寧城的羽師可不少。”

林帆扭頭看他,眼睛瞪的圓了些。

“如果你嫌荷包老土,可以提取濃縮液做成香水噴霧,或者做成煙絲也行。”周岚斐認真的提議。

林帆轉回面向,過了一處紅綠燈,半晌道:“我怎麽沒想到呢。”

周岚斐:“是吧。”

兩個老實人坐的鐵直,各自面無表情的看向車前方,過了許久,一個抿了抿不受控制的唇角,一個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掻了搔鼻尖。

按照周岚斐給的行駛路線,他們路過了一條喪葬一條龍服務的老街,街老到車開進去都沒法兒掉頭,周岚斐讓林帆在街口停車,自己下去,埋頭沖進了一家殡葬鋪子......後門的垃圾堆裏。

林帆只覺得這小少爺的行為舉止時常脫線的跟他體面的外表格格不入。

他記得之前有聽見衛珣淵與姜棠的交談內容,這小少爺似乎是寧城段家的外姓養子。

對于段家的名號聲望,他雖然不是圈內人卻也有所耳聞,家主段宗稷是市委/書記跟前的紅人,帶着整個段家都貴不可言。

周岚斐作為段家的養子,即便不如親生,但只要讨得段宗稷的歡心,有掌事的撐腰便也無人敢置喙管教,想來也比尋常人要放浪形骸許多。

他正胡思亂想着,車門被拉開,周岚斐抱着一塊兒掌心寬的長條木板,坐回了駕駛座。

“我好了,去雙井西路吧。”周岚斐道,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不知道什麽時候順出來的水果刀,埋頭開始在木板上削刻雕畫。

林帆只好又不明所以的開了一陣車,等紅綠燈的時候,他才終于得空瞥了一眼周岚斐,愣住了。

小少爺很乖巧,将衣服下擺兜成一個兜,裏面裝滿了木屑,一點兒也沒漏到他的車裏。方才那塊長條形的木板已經被他磋磨的差不多了,形狀雖然粗糙,但林帆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個牌位。

周岚斐此刻正埋頭在牌位上刻字,一筆一劃,入木三分,林帆伸了一下脖子,又歪了下腦袋,這才校正了視角看清了上面的內容。

——乙亥年臘月初七醜時三刻。

段氏現任家主段宗稷之位。

林帆:“......”

連名帶姓帶生辰八字,全給整牌位上了。

他默默地坐直了身體,平視前方,心裏則在吶喊着——

好一個帶孝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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