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衛珣淵字字泣血。

他顯然是怒極,俊美的面容扭曲着,連指尖都在不受控制的戰栗,在周岚斐的下颌處留下暈開的紅痕。

周岚斐被他說的話所震驚,瞳孔愕然的一收一縮着,縱然人早已是一頭霧水,卻也切身體會到了處境的危險。

此前他還懷疑衛珣淵說出那些話、做出那些事都是無意識的,是他過度解讀後産生的庸人自擾,甚至還為着自己先前的一念之差和錯怪而感到愧疚。

可現在看來,衛珣淵的如影随形無不是有意......不,簡直可以說是蓄意!

他的目的就是為了困縛住自己,這點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可是......為什麽呢!

這個男人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掀起了無比神秘的風浪,他俊美強大,又有些說不出的妖冶陰郁,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時而殘忍,時而游戲,亦正亦邪。這一切的一切都與傳統羽流士的畫風相悖。

周岚斐腦海裏閃過無數種負面的推斷,他死死的盯着男人的眼睛,畏懼之色不知何時已全然褪去,琥珀色的眼底只剩下了幾分冷靜的探究之色以及......敵意。

“衛先生......”他垂下眼簾,笑了一笑,“對于你之前所有的出手相助,我都萬分感激,住院的醫藥費我之後會一并還給你,如果你要利息的話現在就可以提,我保證,我不會欠你一星半點。”頓了頓,他添了一句:“畢竟我們也只是萍水相逢。”

“你保證?你用什麽保證?”這些話并沒有緩解衛珣淵心頭的狂怒半分,他冷冽的笑出了聲,仰頭望着天空,深深地呼吸吐納:“好一個萍水相逢啊......”

“沒什麽事的話,我們還是不要一道了,告辭。”周岚斐低下頭,他不動聲色卻毅然決然的撥開了男人的手,轉身欲走,忽然間,陰影如山罩面。周岚斐下意識的轉了九十度的面向,再想抵抗便也晚了,他被硬生生拖到了角落裏,衛珣淵的動作強勢利落,抓的他半分還手之力也無,手肘處像是要斷了一般疼痛,停泊的跑車擋得他無處可逃,周岚斐倒吸了一口涼氣,後腰重重的磕在車蓋上。

“你做什麽......!”小少爺的聲音因為驚怒而陣陣發緊,衛珣淵的身量比他高出好長一截,男人的肩膀寬闊,傾身時雙手繞過他身側,重重的按在車蓋上。

“砰”整個車身被拍的震動。

周岚斐啞了——他被徹底困住了。

風仿佛也變成了凝滞的河流,連帶着周遭的空氣都冷了好幾個度。

周岚斐瞪大了眼,一動也不敢動,雙手略僵硬的垂在懸在身前,五指蜷曲。

男人跟他靠的實在是太近了,近到幾乎要貼上,理智告訴他這時候推搡對方拉開距離才是逃跑前的最佳準備,但是不知為何,他伸不出去手。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掠過男人的肩膀,胸口,一切皆是近在咫尺的......可好像無論是哪個部位,觸碰下去都是禁忌。

衛珣淵蔚藍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炯炯然睇着他,眼瞳深處的漩渦兇猛又深刻,像是要将自己徹徹底底的吞噬進去。

“在你消失的這些年裏,我無數次的猜想過你過得好不好。”衛珣淵啞聲說:“可似乎無論你過的好還是不好,我都不會開心......所以這麽多年下來,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痛苦不堪,我睜着眼睛目睹無數個白天與黑夜的交替之時......可即便是如此,我依然還是想要找到你,見到你,周岚斐!”

“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你當初走的那麽幹脆利落,倉促不堪,究竟是因為你的良心承受不了譴責選擇逃避,還是因為惡心了我,懼怕我......”衛珣淵的眸光一寸寸描摹過少年的嘴唇,仿佛在看一朵鮮豔卻劇毒的花:“現在看來,原因還是後者了。”

這一次,周岚斐的态度無比平靜,卻篤定,“衛先生,我想你認錯人了。”

這平平無奇的一句結論卻好像戳到了對方的痛處,衛珣淵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認錯人?不。”他搖頭冷笑:“這張臉,這個名字,我不可能認錯。無論是你化成了灰,還是我化成了灰,再見之時都一定會因長風而黏連纏覆,渾然一體,不可能分個清楚黑白!周岚斐,我們注定是要在同一塊墓穴中長眠骨枯的人!你怎麽敢說出‘萍水相逢’四個字!你怎麽敢說你能還清這一切!你哪有資格裝作不認識我!”

“可你說的這些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周岚斐微微咬牙,唇色白,臉頰卻薄紅,顯然也被激怒了,“你認錯了人,對着我控訴一些我無所知的事,沒有意義不是嗎?”

衛珣淵的眼角劇烈的抽動了兩下,像是怒到了極致,他蔚藍色的眼睛裏甚至有白銀色的光在流轉,鋒利無兩。

就在周岚斐以為他會要徒手擰斷自己脖子的時候,衛珣淵卻反而怪異的平靜了下去。

“是啊......沒有意義。”他閉了閉眼,複又睜開,眼底漾開碎冰般的漣漪,“滄海桑田,碑沉漢水,比起旁的快活的事,泉先的痛苦只不過是時間洪流中的一粒塵埃,不值得你記住。是啊......除了我,沒人還會記得,連史書都未必記得。你們聽不到那三十萬冤魂的哭嚎,覺能安枕,再說沒有意義可言......真好啊!”他斷斷續續的笑着,眼底的凄冷悲哀卻逸散如煙塵浩渺。

周岚斐張了張嘴,那些铿锵的反駁之語皆化為了烏有,他一時無言。

望着那雙蔚藍色的眼睛,其中的哀恸是那麽的沉重而渾濁,宛如垮塌的陰鸷天穹,将海也填沒。他沒來由的也感到痛苦,轉瞬間就失去了辯駁争執的欲望。

“你......”他輕輕蠕動了一下無色的唇瓣,剛吐出一個殘破的音節,遠處便傳來女人尖銳刻薄的嗓音,依稀還帶着回聲。

“姓陶的!你給我聽清楚了,本小姐跟你分手以後就不差男人!”

“我現任比你溫柔,比你體貼,對本小姐那叫一個百依百順,最重要的是,他長得比你俊俏幾千幾萬倍,人家的桃花眼可是天生的哦,不像你,一個大男人還跑去埋線!”

“什麽挂電話!剛才那是網絡信號不好!是本小姐挂了他的電話!”

“況且我現在是在定風波!我們段家人工作時間從來不跟人談私事,挂他電話怎麽了?有委屈他也只能受着!他也樂意受着!”

是段瑤。

周岚斐猛然一怔,五指成拳。

段瑤的嗓門高亢敞亮,話語間歇依稀可以聽見幾句男人微弱不屑的反駁。

這番對話的信息量頗大,周岚斐回想了一番,那姓陶的好像是段瑤的某個前男友之一,是個連鎖超市的小開。

大抵不歡而散的情侶們見面都不會太體面,像段大小姐這種自尊心爆棚的千金貴體就更是要在分手挑戰中拿下完勝,每每都會化身鬥雞......或是炸藥包。

往常這種時候,周岚斐都會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否則必定要被段瑤拿來當出氣筒。

而此時此刻,段瑤的聲音就在街拐角處晃晃蕩蕩,由遠及近。

逐漸露頭的太陽将她穿着高跟鞋的影子拉的老長,折疊過後,宛如一條巨大的竹節蟲。

要是讓段瑤看見,他跟衛珣淵舉止親密攀扯不清,再加上先前挂斷電話的舊仇......極致的冷意和驚恐一寸一寸爬上了周岚斐的脊梁骨,像是小蟲一樣啃咬着他的皮膚。

衛珣淵眸光一閃。

這看起來十分軟弱好欺的少年郎須臾間變得躁動難安,溫潤的琥珀色眼睛裏,慌亂如同煙花般炸開,灰燼盡數飄下——周岚斐竟然給了他一腳!

踩腳這樣的舉措大概只有慌了怕了的小孩子才做得出,其威懾力對于衛珣淵而言,幾近為零,男人被踩了一腳,眼眸輕眯,像個被玩物挑逗起興致的雄獅,有炙亮的火星子在眼底跳動。

他也真真切切的聽見了段瑤的聲音,确定周岚斐的情緒波動又是源自這個惹人厭的女人。

掐斷手機通話那樣的惡劣舉措已經不足以平息他心底的森然惡意,黑色的藤蔓長出倒刺,紮進他的心肺,釋放出稱為嫉妒的汁液來,于是另一種無名的沖動開始瘋狂膨脹。

這一次,他非但沒有吃痛讓開,反而強勢的扣住了周岚斐的雙腕,欺身壓過去,擠進小少爺的雙膝之間,猛地吻住了對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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