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周岚斐用力一推,整扇窗便平直的上去了,小少爺兩眼放光,二話不說,擡腿騎上窗臺。

大病未愈,他的動作多少還有點不太利索,幸好這一樓的病房距離地面也不算太高,下面還有草,跳下去有遮掩,也不會有什麽大礙。

這一切都仿佛是老天爺在幫他,周岚斐喜出望外,他小心翼翼的把兩條腿都挪過來,坐穩了,打算一撐跳下,脫離這牢籠——

就當他打算完成這信仰之躍時,遠遠地,一道黑影如疾風掠至。

小周少爺都沒看清是怎麽一回事,就覺得腰間一緊,他竟然被人單手扛了起來!

“喂!”周岚斐吓了一大跳,他此刻面朝下,背朝上,兩腳懸空,像個枕頭似的被衛珣淵扛在肩頭,姿态不可為不掉價,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狼狽!

小周少爺立刻漲紅了臉,終于繃不住了,惱羞成怒的踢騰起來,使勁捶打着衛珣淵的肩胛骨,“你做什麽你!你!你成何體統!!放我下來啊!”

這小子憋了半天居然就只憋出個“成何體統”,簡直毫無攻擊力,衛珣淵翻了個白眼,擡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不放,你奈我何?”

周岚斐全身僵硬:“!!!你!!”

衛珣淵扛着他,大步流星的往回走,“我什麽?”

也不知是因為重新燃起的希望破滅功虧一篑,還是因為被人扛着的造型實在是太過羞恥,周岚斐嗓音都抖了,“你......你混蛋!”他一擡頭,眼看着衛珣淵要扛着他繞到病房的正門入口去了,來來往往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若是他真被這麽扛着在走廊裏走一圈,再被醫生護士各路病人及家屬圍觀......

薄臉皮的小周少爺已經沒法兒想象下去了,只覺得換個星球生活都是輕的,他用力扯着衛珣淵背後的衣裳,咬牙乞求道:“你,你別往前走了!行不行!人那麽多......人那麽多!”

“人那麽多怎麽了?”衛珣淵步伐暫停,不陰不陽的反問。

“......”周岚斐頓了幾秒,艱難答道:“很丢臉啊!!”

“知道丢臉,那下次還跑麽?”衛珣淵道。

周岚斐:“......”

莫名其妙這家夥!

周岚斐頭一回感到氣滞于胸。

但奈何受制于人,他不得不暫時屈服,小少爺無奈的合上眼,放棄了似的道:“不逃了。”

聞得此言,衛珣淵才滿意的挑了挑眉峰,扛着周岚斐調轉方向,又折回了那扇窗。

周岚斐被他扶着腰安置回了窗臺上。

這過程還有點兒危險,周岚斐眼前晃蕩,生怕衛珣淵一個手抖把他臉朝下摔草裏,那屬實就夠嗆了。意外的是,衛珣淵的臂彎堅實穩健,抱着他的動作甚至談得上是小心翼翼,他自己都不需要用上什麽力道,便已被挪回了窗臺上,末了衛珣淵還幫他把兩條腿也挪進了病房內側,待他在病房的地板上站實在了,自己才單手翻了進去。

周岚斐杵在原地,心情複雜的厲害。

方才衛珣淵伺候他翻窗的那一套操作,不得不說,他若是個睡着了的狀态,可能直到落地都不會醒,就真的是半點心都不用他操。

也許就因為這過程太安逸周到了,以至于他腦海裏莫名其妙的浮現出了一些新娘子上下花轎被人抱來抱去的場景......違和到沒朋友。

小少爺麻了,耳根子紅的像桃花。

衛珣淵轉身将窗戶關嚴實,又将窗簾拉上,轉而看向周岚斐,小少爺回眸瞥了他一眼,眼神說不出是無語還是生氣,最終居然選擇主動坐上床,掀開被子,把自己裹好。

周岚斐将被子掖得嚴嚴實實,仿佛這樣他就可以擁有多一層的盔甲,足以多防禦衛珣淵幾分,他半躺在枕頭上,上半身端正筆直,表情凝重緊繃。

“我們聊聊吧。”他以一種公事公辦的口氣生硬說道。

衛珣淵看穿了他的這些小動作,微微冷笑了一聲,拉了張椅子到床邊坐下。

“可以。”

周岚斐不太自然的往後縮了縮,低聲道:“你之前說的,我們之間有什麽......債,是什麽意思?”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衛珣淵皮笑肉不笑。

“我是真不明白啊!”周岚斐急了。

“好啊,揣着明白裝糊塗。”衛珣淵兩條長腿疊起,身體後仰,好整以暇,滿臉寫着“我看你還能裝到幾時”,“你說你哪裏不明白,我幫你一點一點回憶。”

周岚斐試着回想了一下當時說話的內容。

可堪堪開始回想,他的耳根子就又紅了,下意識的抿了一下唇角。

“你說......你說南海泉先。”他努力的不去觸碰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暧昧經歷,咬牙道:“是那個千年之前覆滅的鲛人一族嗎?”

“這世上還有幾個泉先國呢?”衛珣淵淡淡道。

“那就是了。”周岚斐道。

“看來,你還是很記得的。”衛珣淵說。

“我不是記得......我是歷史系的。”周岚斐辯解道:“《琅嬛遺策》中有記載,古琅嬛氏以沉海符滅泉先國,而後琅嬛國亦一夕覆滅,你若去看《琅嬛遺策》,你也能知道。”

“古琅嬛氏以沉海符滅泉先國。”衛珣淵重複了這半句話,蔚藍色的眼眸眯起,“那你身為琅嬛一族的代表人物,此刻作何感想呢?”

“啊?”周岚斐愣了又楞。

他費盡的思忖了一陣,似是找到了一點兒頭緒:“你是不是弄錯了,琅嬛氏的後裔是段家人......不是我!我姓周——”

“你是姓周,你叫周岚斐。”衛珣淵篤定道,他“嗤嗤”冷笑了一聲,不乏譏诮道:“段家那群人不過是一群不知道從哪裏來混子雜種,競也膽敢自稱為琅嬛後裔?在你面前這難道不是濫竽充數,班門弄斧呢?而你——尊貴的皇太子殿下,為了躲我,為了茍住這條命,竟然寧肯去做段家的養子,低聲下去的去讨好那個女人,你可真有出息啊!”

周岚斐:“......”

“不是......”他張口結舌,慌亂之下,勉強又找到了一條依據:“你說的那個什麽......太子,他如果有幸活到現在,也該有幾百歲了吧!我......我今年才十九!我還在讀大學!”

“你十九歲道法圓滿,便容顏永駐,長生不老了。”衛珣淵淡然道。

“容顏永駐?長生不老?!”周岚斐難以置信道:“怎麽可能呢?這世上哪可能會有這種秘法——”

“怎麽不可能?”衛珣淵道:“你如今看到的我,與一千年前,可有半分改變麽?”

周岚斐:“。”

真是!

話!都!他!說!完!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喃喃道。

小少爺生無可戀的往後一倒,死氣沉沉的盯着天花板:“我這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頓了頓,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側目望着衛珣淵,“那你若是找到了那位琅嬛國的太子,是要他償命嗎?”

他問的認真,卻叫一直坦然而淡漠的男人微微一怔。

衛珣淵沒有回答,也破天荒的沒有立刻擠兌他,而是沉默着垂下了眼簾,蔚藍色的瞳孔深處浮起了一層冥冥薄暮,朦胧不見底。

再擡起眼來時,他答非所問,“你乖乖呆在我身邊就夠了。”

周岚斐:“可是我還是不清楚——”

“你不需要知道那麽多。”衛珣淵說。

周岚斐撇撇嘴。

“你獨/裁的時候是真的很獨/裁啊。”他小聲說。

體貼的時候,卻也溫柔的不像話。

“不要總想着跑。”衛珣淵又警告了他一遍,起身朝門外走去。

“你現在要去哪兒!”周岚斐盯着他的背影看,撐起上半身,從床頭爬到床尾,脫口追問道:“是不是要去查牛蛙館的事?我要跟你一起去!”

“用不着。”衛珣淵道:“在這裏老實呆着。”

“可你剛剛才說,要我乖乖的待在你身邊!”周岚斐忽而據理力争道:“你如今扔下我一個人走了,要我怎麽待在你身邊呢?”

衛珣淵的眉峰輕輕一蹙。

“除非你用鐐铐繩索将我捆了,再将我打暈!不然,我總能想到方法從這裏逃出去!阿姜一個小丫頭涉世未深,也拿我沒辦法!”周岚斐眼波流轉,在這一刻變得狡黠如狐,意味深長道:“你前腳走,我後腳溜,你當真放心放我一個人在這裏?你絲毫不會惦記我嗎?”

衛珣淵豁然回眸,眸光逡巡深沉。

周岚斐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緊了身下的被褥。

他這番話說的委實是有些猖狂挑釁了。

分明他也沒什麽依據能保證衛珣淵真的不會如他所言,用鐐铐繩索将他捆了再将他打暈,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就虧大發了。

可不知怎麽的,他潛意識裏就是覺得,衛珣淵大概率不會那麽做。

只要能先離開了這個病房,旁的......他還能再想辦法。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也說不定!

周岚斐的心髒砰砰狂跳。

兩人相顧無言,對峙了不知幾許,衛珣淵拖了張凳子坐到床畔。

“你不去了?”周岚斐稍稍一愣,又下意識的團了一下被子。

“大晚上拖家帶口的去,我吃飽了撐的?”衛珣淵冷笑一聲。

周岚斐:“......”

什麽叫拖家帶口啊!會不會用詞啊!

這話怎麽聽着又那麽別扭呢!

他默了兩秒,滿心的盤算落空,整個人懊喪的坐回床頭,一仰頭倒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煩心事一重一重湧上來,像是一座座大山。

“啪”

衛珣淵按熄了床頭燈,屋內陷入一片黑暗。

周岚斐感覺枕畔緩緩凹陷了下去,男人支手撐在他的耳畔,呼吸與聲音都近在咫尺。

“老實睡覺吧,有事明天路上再跟我說。”

這便是同意了的意思!

黑暗中,周岚斐怔了怔,眼眸輕動。

不知怎麽的,自他的心底深處,生出幾分不該有的沖動。

他很想把在段家受到的那些不公正的對待以及那些對明日未知的惶恐說與衛珣淵聽。

他一直在獨自面對這些,說一點都不疲倦,是假的。

可他不該生出這樣的念頭。

他的這番無妄之災難道不是衛珣淵一手造成的嗎?

在段家寄人籬下,已經夠如履薄冰的了。

“假如明天天塌了呢?”他苦笑了一聲,低語道。

“那也有我頂着。”衛珣淵的指尖掠過他的耳廓,蜻蜓點水般,略略有些癢,“只要你不想着離開我,我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語畢,衣料摩挲聲簌簌,男人起身撤開,握住了周岚斐露在外面的腳踝,輕輕塞回被子裏。

卑微小衛:你的心可以随便飛,只要人留在我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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