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對峙
對峙
一人一熊在白鶴童子的幫助下,成功逃出了白玉京。
這未嘗不可以說是一個奇跡。
“抱歉,白鶴師兄,連累你至此,我實在是過意不去,我想我們之後還是分開走吧。”
白鶴童子對此自是求之不得,放下李秋雨與小霜後,也不客氣,趕忙扇動翅膀,迅速飛遠。
李秋雨目送着白鶴飛上天空,随後直接帶着小霜鑽入了一旁的密林。
騎鶴逃走當然是最舒服,最輕松省力的方式,可是目标太大,很容易被發現,而分開逃走的話,哪怕白鶴童子只會吸引走一兩個人,他們倆的生存幾率也會大一些。
這種小算盤實在是談不上光彩,但李秋雨已經不在乎了。
一夜之間,心境翻覆至此,這也許也算一種成長。
背着小霜,李秋雨既沒有選擇走大路,也沒走小路,而是專走根本沒有路的地方,穿山涉水,幾與林間的野獸無異。
很難想象不久前他還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凡間少爺。
然而,哪怕是如此謹慎,在逃走的第三天,他還是注意到頭頂有一道寶光飛過,并且開始在這一片森林上方盤旋。
顯然,那些人一定是用什麽辦法找到了他的大概位置。
好在李秋雨早就預見了這種情況,所以并未驚慌失措。
道門第一的白玉京,怎麽可能沒點找人的法子,哪怕他把自己在青玉峰用過的衣物餐具全都毀去,他們也一定還有辦法追過來,無非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來者腳踩一個巨大的紅葫蘆,從天上降下來,落在地上後,右手一翻,一枚流光玉符便好似鳥兒一樣在林中飛來飛去,為其指引方向。
李秋雨眯了眯眼,他認得,這是青玉峰上一個名叫田豐的弟子,年紀最小。
看來事情還沒變得那麽糟糕,這同樣也是李秋雨早就想到的。什麽仙草成道化形,李秋雨并不清楚具體的含義,但他猜想青玉峰一定想獨占小霜,所以就算自己逃走,白玉京也不大可能大舉派人來追,大概就只是青玉峰的一些人而已。
勉強算是個好消息。
“我看到你了!”田豐忽然喊了一聲。
李秋雨心裏一驚,腳下不自覺地一動,身體與四周的樹葉摩擦,頓時發出了“嘩啦啦”的響聲。
田豐瞬間看了過來,在發現李秋雨的蹤跡後,頓時得意地大笑起來:“哈哈哈,笨蛋!我是詐你的!”
李秋雨背着背簍從樹上跳了下來,田豐看他一副已經放棄的樣子,也沒有多想,只是道:“快随我回去吧,師姐說了,只要你交出你偷走的東西,你就還是我們青玉峰的弟子。真好,你來了,我就不是最小的那個了。”
看來他甚至都不知道此行是為了追回什麽。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青玉峰難道還會騙人不成?”
“呵。”李秋雨嗤笑一聲,随後盯着田豐,意味深長地道,“不好意思,我也是詐你的。”
“什麽?”
田豐還未反應過來,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落在了自己後背上,緊跟着眼前一黑,似乎被什麽毛茸茸的東西給遮住,他驚慌失措,腳下亂走,正想施展些法術,卻感覺後腦一陣劇痛,然後便暈了過去。
李秋雨随手丢掉了沾着血的石頭,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這是他第一次與人對敵,心中的緊張感可想而知。
還好,計劃奏效了。
不過,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李秋雨先是俯下身摸了摸對方的脖子,又在田豐鼻子下感受了一下,确認對方沒死之後,随即扒下了他腰間的儲物袋,然後念誦口訣施展自青玉峰傳法玉碟上學來的法術,田豐身下的泥土頓時好像活物一樣彙聚過來将其覆蓋,只留下鼻孔還在外面。
等到田豐醒來,自有辦法可以解除這門粗淺的法術,這樣做完全是為了保護他不至于被野獸啃食。
做完了這些,李秋雨便帶着小霜,飛速離去了。
就在他離開後不久,一道倩影便落在了田豐面前。
宋清秋看着地上的“人俑”,揮了揮手,田豐身上覆蓋的泥土便自行褪了下去,緊跟着一枚丹藥被她隔空送入田豐口中,後者立馬醒了過來。
“師姐?!”田豐看着宋清秋,小心揉着還有些疼的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我......”
“你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給我了。”
子時的夜,異常的冷,尤其是在山裏,普通人到了晚上不裹床被子或是生一團火那簡直沒法待。
好在李秋雨的體質已經發生了根本的改變,所以既不需要被子,也不需要生火取暖。
當然,就算是凍死,他也不可能冒着被發現的風險生火。
他帶着小霜躲在半山腰,一處明顯是熊窩的山洞裏。山洞外有着狗熊吃剩下的動物屍體,山洞裏更是彌漫着一股惡臭,這樣的地方,恰恰是最好的躲藏之地。至于這裏的原主人則躺在不遠處的地上,睡得正香。
仙家手段,果然是無所不能,對普通人來說遇見了就要丢半條命的猛獸,卻被他輕松放倒了,只是放在幾個月前,他大概會沾沾自喜,如今卻只覺得後悔。
“啪嗒。”
李秋雨擡起頭,警惕地看向洞口,在發現只是點點水聲之後,他放松下來,低頭看着懷裏被弄醒的小霜,小聲安慰着:“睡吧,睡吧,沒事的。”
話音未落,洞口便降下了一個人。皎潔的月光下,她修長的身形,絕好的面容都一覽無餘。
是宋清秋。
李秋雨心頭一震。
終究還是沒有逃掉。
“你知道嗎?其實我很不能理解你的選擇。”宋清秋負手而立,看着慢慢站起來的李秋雨,神色複雜,“你知不知道成為白玉京的弟子究竟意味着什麽?”
李秋雨不答,只是默默捏住了劍指,随時準備施展法術。
“我真是羨慕你,有着這麽好的資質,就連師尊也誇你是天生的仙材。”宋清秋踱步上前,無視了洞口的動物屍體與洞裏的原主人,“不像我。如果不是耍了些手段,我本沒有可能成為青玉峰的弟子,但就算是上了青玉峰,師尊最驕傲的煉丹之術也與我無緣。”
“我不怪師尊,因為我知道我的資質不夠,此生大道無望,這輩子恐怕成就金丹境就已是極限,又怎麽可能繼承他老人家的衣缽。可是,只要有了它,一切都會不一樣。”宋清秋盯着李秋雨懷裏龇牙咧嘴的小霜,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欲望,“只要用它煉成一爐仙藥,服下一粒,便足可保我成就元嬰境!”
“小霜和丹房裏那些朱砂水銀百年草不一樣,你難道不覺得殘忍?”
“殘忍?你生來就是一等一的仙材,靠着一本破書都可以自行悟道,而我光是築基就用了小半年,難道這不算殘忍?何回那樣的人生下來就有神液淬體,他哪怕整日吃喝玩樂也可以成為七星峰的內門弟子,而我的家族為了讓我順利拜師白玉京,幾乎用盡了力氣去讨好他們,難道這不算殘忍?在我離開家門的那天,我的父母親就告訴我,一定要在白玉京好好修行,千萬不可以因為想家就回來,否則他們就不認我這個女兒,難道這不算殘忍?你知道我在那些真正的天子驕子面前,聽着他們談論着小時候偷吃了什麽靈丹妙藥,跟着父母師父拜見了什麽山上前輩,而我卻無話可說時的那種屈辱嗎?你理解那種在明白自己與同門師兄弟有着絕對差距之後的那種絕望嗎?我啊,這輩子最好的下場也就是成為某位峰主的道侶,可這和凡間那些只懂相夫教子,三從四德的女人又有什麽分別?我不甘心,我不要接受那樣的未來!”
李秋雨看着她,忽然覺得很悲哀。那天在仙市裏為了被囚禁的靈獸們而悲傷哭泣的少女與眼前神色猙獰的女子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他也不知道,也不願去想了。
“我明白了。”李秋雨的眼神暗了下來,“是我錯了,是我一開始就想錯了。”
“既然想明白了,那我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你是天生的仙材,你我聯手,未來大有可為。”
李秋雨将小霜放回背簍裏,又服下了先前煉制的活血丹,然後捏起劍指,神色冷冽:“宋仙子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想成仙,就請先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