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蓋章
第023章 蓋章
綿綿細雨足足下了一日，到了黃昏時分才停了，但陰雲仍舊密布，天色昏昏暗暗的。
安福海才從勤政殿出來就見晏青瓷又來了，不禁板下臉來，道：“晏小主，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若有事兒，待陛下召你侍寝時再說不遲。”
晏青瓷從鈴蘭手裏接過提盒，打開一角後恭敬捧到安福海面前，笑道：“大總管，您聞聞香不香？”
安福海抽動一下鼻子，瞥眼往裏頭一瞧，見是一碗濃油赤醬的紅燒肉蓋飯，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但臉色仍舊臭臭的，“您那個什麽品鑒會計劃能和朝政大事相比嗎，這勤政殿真不是您能進的，回去吧。”
晏青瓷擡腳往廊下走了兩步，靠近紅漆柱子，道：“不敢比朝政大事，但我這個也是正經事，就該在正經辦公的地方商讨。人活着就得掙錢，誰能說掙錢不是人生大事呢。大總管，您幫我把這個計劃書遞交給陛下，召不召見我請陛下定奪，行不？”
安福海見她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渴求表情，一雙杏桃眼睛水光氲氲的，不免心軟，“拿來吧，老奴幫您試試。”
“多謝您，您真是一位心慈悲憫的大好人！”
安福海“啧”了一聲，彌勒佛似得老臉意味不明的笑開了。
晏青瓷把準備好的《十二花香水品鑒盛宴計劃書》恭恭敬敬交到安福海手上，目送他進去，心裏惴惴，安靜等着。
陰風陣陣，把晏青瓷發髻上戴的珍珠流蘇釵吹的搖搖曳曳，宮縧飄動，璎珞嵌寶玉石禁步發出叮叮當當細微的脆響。
這時從殿內走出一位穿盤領大襟緋紅袍，胸前仙鶴補子的白發大官，聞聲望來，立時便黑了臉，擰了眉。
那眼神讓晏青瓷恍惚覺得自己是個最肮髒不堪的東西。
但她立時反應過來，守住心神，擡頭挺胸，目光直視了回去。
白發大官甩袖而去。
安福海這時走了出來，道：“那位是首輔姜廣廈姜老大人，性情沉毅，老成持重，兩朝元老，曾是陛下的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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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又從殿內走出一位穿緋紅袍，胸前有仙鶴補子的大官，他也望了晏青瓷一眼，微笑點頭而過，矜持有禮。
“這位是次輔徐嵩，性情多變，底下人說他強勢霸道。”
晏青瓷感激，福身一禮，笑道：“勞您關照。”
“晏主兒冰雪聰明就是難得的。您進去吧，陛下召見。”
晏青瓷再行一禮致謝，急匆匆就跑了進去，玉石禁步叮當亂響。
晏青瓷趕緊按住它們，不得不減緩步速，慢慢走上前去。
彼時，謝懿之斜靠在龍椅上，一手拄頭輕按，見她帶上禁步後狼狽的樣子就笑了。
晏青瓷擡眸瞅謝懿之一眼，在丹陛前跪下，坦然笑道：“我出身民間，本就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但陛下既需要我有那我就會有，儀态萬千，步步生蓮是極美的，也是我所向往的。”
謝懿之美眸含光，道：“到朕身邊來，跟朕講講你這《十二花香水品鑒盛宴計劃書》，朕看了有許多不解之處。”
晏青瓷立馬站起來，三兩步走上丹陛，來到禦案前，忙道：“陛下請問。”
“你定下了以十二種花為底色的香水，并配上了詩句，別的倒還罷了，只這被你十分重視，所謂王牌香水，命名為‘暗香’的這一款，‘萬語千言道不盡，暗香浮動缱绻時’，可是化自‘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是。”
“那你知道這暗香指的是什麽花嗎？”
晏青瓷羞愧，“不知道。”
謝懿之瞧她承認的如此幹脆又笑了，“指的是梅花，而你這款香水竟然要用玫瑰，還要以皇帝寵姬得寵的秘密為噱頭，傳出去，你把朕的臉也丢盡了，改為梅花，不許用玫瑰。”
晏青瓷趕忙認錯，“是，這個我會改的，還有嗎陛下？”
“你要成立財務部、研發部、計劃部、宣傳部、銷售部，何為銷售部？”
晏青瓷忙道：“香水生産出來了，最終目的是要賣出去，這個專門負責賣東西的部門就是銷售部，因我無人可用，所以這五個部門除了財務部都是我暫時擔任部長，我沒錢，我爹有錢，這個財務部部長就讓我爹當，行吧？”
謝懿之不答，指着計劃書又道：“申請一個位于繁華街道上的商鋪，一個辦公的大殿，開宴會的園林，會調香的匠人若幹，舞姬琴師等伎人若幹，禦廚若幹，如鈴蘭玉蘭一樣會武功的宮婢或太監若幹，酒精十大缸（用完再申請），你可真敢開口。”
晏青瓷忙賠笑道：“坐地起價，就地還錢，陛下您看着給。”
謝懿之攬她在懷，單臂環住她纖腰，笑道：“你上頭還寫着，要發下十二張燙金玫瑰花貼，邀請京中十二位最有名望的貴婦，一張燙金玫瑰貼帶兩張燙銀玫瑰花貼，由十二位貴婦随意分配，你确定人家會來？”
晏青瓷扭頭看着謝懿之，她一雙眼睛清澈如水，明亮生光，“我‘豔名遠播’，又以‘皇帝寵姬得寵的秘密’為噱頭，肯定會有人來，至于是不是那十二位最有名望的貴婦不重要，時下不僅婦人愛用熏香，男子也常用，或是用熏籠熏染，或是需要帶在身的香料，若想達到遮掩體味兒的目的就要多帶些在身上，笨重顯眼，若帶的少了不仔細去聞又聞不到，還不如不帶，而我做出的香水，随用随噴，方便省事，有絕佳的市場競争力。
何況我還有下一步計劃，邀請豪商巨賈的太太們，她們肯定是有錢的，而她們背後的商人夫君嗅覺敏銳，必會聞風而動，到時自然是他們捧着錢求我才能得一地的獨家銷售代理權，或者到時候開個拍賣會也行。”
謝懿之望着晏青瓷語笑嫣然的樣子，美眸含笑，道：“一地的獨家銷售代理權？”
“比如應天府，一府之地豪商大賈肯定很多吧，他們都想賣我的香水，但我只授權給張三商人售賣，因為他給的錢最多。”
“這是從你父親得鹽引做鹽商得來的想法？”
晏青瓷一愣，眨動了幾下眼睛。
謝懿之便笑了，改口道：“你父親确實有錢，讓他做你的財務部部長吧。”
一邊說着話一邊就抓起一方白玉盤龍寶玺蓋在了計劃書上。
晏青瓷趕忙去瞧，正是“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
哇，這就是傳說中的玉玺吧！
晏青瓷趕忙收起計劃書抱在懷裏，又從袖袋裏掏出一個紙折略節來放在禦案上，“陛下，這是玻璃和玻璃鏡子的配方，您一定要找工匠嘗試燒制出來，我打聽來着，街面上有個萬寶閣，裏頭賣的舶來品有一款玻璃小靶鏡，一個就價值五百兩，鏡面也就比銅鏡稍好一點點，這也太掙錢了，陛下，您按我這個方子燒，多試驗幾次肯定有收獲，到時就弄個大大的穿衣玻璃鏡子，一個咱就賣它一千兩，不，兩千兩。”
謝懿之輕輕一彈她今日的玉蘭花耳墜子，笑道：“好。”
晏青瓷連忙歪頭躲開，并從他懷裏退出，展顏一笑，福身一禮，“陛下日理萬機，一寸光陰一寸金，奴婢也要去幹大事業了，奴婢告退。”
謝懿之沒言語，望着她着急的轉身就走，礙于禁步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蓮步慢行，可當她終于走到大殿門檻處的時候，竟一步跳了出去，“叮——”的一聲，金玉相擊，清泉流淌，她朝他回眸一笑，而後歡快的跑了，仿佛林間的小鹿。
殿外是昏暗的天空，殿內是一片阒寂，半響兒後他拿起了禦案上的金鈴，輕輕一搖後便有穿蟒袍的大太監從帳幕後走了出來。
“朕在朱雀大街上還有鋪面可用嗎？”
“回陛下，還有一座酒樓租給了旁人。”
“收回來，撥給她使用，另外，把芙蓉園收拾出來也給她。”
“是。”
“下去吧。”
安福海擦擦嘴從殿外走進來，謝懿之瞧他一眼就道：“好吃嗎？”
安福海笑道：“好吃，不成想晏小主還有這手藝。”
“崔超宗卻查出來，她從小到大十指不沾陽春水。”
安福海收起笑，垂首侍立不敢弄出一點動靜。
“且看她能弄出什麽動靜來，她要什麽給她什麽，一切為她通行。”
“唯。”
“把這份紙折略節拿去，讓琉璃工匠試試。”
“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