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君與臣
第035章 君與臣
秋露如霜,晨曦已至,玉蘭端着一盆水從寝房內走了出來,鈴蘭便捧着新衣走了進去。
謝懿之坐在床邊,披着雪緞墨蓮繡紋的大氅衣,胸膛半掩,神情松淡,“戴好了沒有?”
晏青瓷披垂着頭發跪在他身後,兩手捧着雙龍金冠正試着往他發髻上戴,蹙着眉尖道:“我說了我不會,陛下偏要我弄,那就別催。”
鈴蘭聞言,輕緩的深吸一口氣,捧着绛紗袍跪的越發穩當,頭垂的更低了些。
片刻,晏青瓷終于順手了,把金簪橫插進了金冠裏,“好了。”
“随朕回宮。”謝懿之才要站起便被晏青瓷摟住脖子按了下去,“陛下且慢,昨夜我為陛下掙下了九萬六千七百兩銀子,若太後娘娘不賴賬的話,随便給三千三百兩,那就是整整十萬兩,一夜十萬兩,陛下,您的神龍殿殿主厲害不厲害?”
謝懿之輕笑,“究竟想怎麽樣,要什麽?”
晏青瓷感受着他心情的愉悅,膽子便大了,“我不想回宮,想留在芙蓉園,昨夜盛宴散場時我說了要尋求合作者,有眼光的自然會紛至沓來,我留在宮外處理後續事情會更方便,陛下這次應該也有名單給我吧?”
謝懿之離開了床榻,淡淡下令,“更衣。”
鈴蘭忙站起來,就着謝懿之張開的雙臂,連忙展開了绛紗袍。
“陛下,我留在宮外的用處比留在宮內大得多,我想家,想爹娘。”
謝懿之從鈴蘭手裏接過金環玉帶,轉頭看她,但見青絲如瀑,臉上仍殘留着情潮過後的媚态,可一雙眼睛已是清清亮亮能照見人影,“名單過後給你,給你七日省親,住進承恩伯府也無妨。”
晏青瓷頓時眉開眼笑,趕忙從床頭抽屜裏拿出一沓紙張來,兩手捧到謝懿之跟前,“陛下,這是我寫的另外一個計劃書,萬望批準。”
謝懿之坐到床邊,拿在手裏看了看,微挑眉,“晏氏發展計劃書?”
晏青瓷坐到腳踏上,仰起小臉,露出纖細粉白的脖頸,小心翼翼的道:“制作香水的時候,不小心又做出了香皂和精油,我父親廢寝忘食的又燒出了一片透明的玻璃,香水玻璃和玻璃鏡子可以給陛下,但是衍生品我要留給晏家,我要把晏家發展起來作為自己的後盾,也要向世人證明,陛下提拔晏家是陛下識人善用,就像、就像漢武帝重用馬奴出身的衛青衛大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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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懿之把晏青瓷抱到膝上,指尖纏弄她的青絲,淡淡道:“繼續。”
“我想發展晏氏,也與我考慮過和陛下的關系有關。”
“哦?”
彼時,日光透過窗紗撒了進來,滿室亮堂,早朝的時辰已經過了。
這時安福海隔着屏風出了聲,“陛下。”
“何事?”
“鄂國郡公昨夜就沒走,在園外跪着呢,一直跪到現在。”
“想跪就讓他繼續跪着。”謝懿之拽拽晏青瓷的頭發,示意她繼續說。
晏青瓷試探着把自己的頭發解救出來,全都撥到胸前,“陛下,我想只做您的女臣,您拒絕了。”
謝懿之似笑非笑的擰她雪腮。
“當然當然,我知道,從我上了您的龍榻開始就已經沒有做臣子的可能了,可我始終不願意入您的後宮,咱們現在的關系,類似于是您養的外室?”
謝懿之冷哼。
晏青瓷趕忙道:“反正我不能只依賴于您的寵愛,我得發展屬于我自己的實力,我也有這個能力,您跳出咱們床榻上的關系看我,我絕對是個人才,陛下都是怎麽對待人才的?肯定得給高官厚祿,千金買骨吧,陛下,我要屬于人才這部分的好處,高官厚祿我不敢想,至少讓我發揮所長呀,是吧?”
謝懿之埋首在她頸側,深深吸了一口,越發覺得腹中饑腸辘辘,可他卻不想吃五谷肉食,只想吃了她。
珍珠粉的裹胸紗裙經他揉搓,一只袖子滑脫了,露出了她粉白的肩頭,他忍不住張嘴咬了一口。
晏青瓷驚叫,“疼。”
謝懿之低聲笑起來,“發展屬于你的勢力,你怎麽敢明晃晃的說出來?恃寵生嬌,覺得朕會容忍?”
“陛下掌握至高權柄,我伴在君王之側,自然而然身處權力漩渦,即便我不主動發展勢力,年深日久也會自成一股勢力,我主動點,自制渡船,還可以求陛下指點方向和勢力範圍,過您的明路,光明正大的去發展,坦坦蕩蕩去獲取,不好嗎?”
晏青瓷兩手交疊擰在一起,一雙杏桃眼認真看着謝懿之,“我笨,全家也糊裏糊塗的,只有一腔赤誠,求陛下指正。”
晏青瓷拿起謝懿之随手放在床上的那一沓紙,從裏面找出一張畫了圖的,指給謝懿之看,“陛下,我爹幾年前在京郊杏花村買地建了個莊子,我初步設想在這個村子建香皂工坊,然後再慢慢發展,把這個杏花村打造成大盛朝第一富裕的村子。”
謝懿之瞥了一眼,見上頭畫了幾個圈,圈子裏寫了杏花村,香皂工坊幾個字,忍不住笑道:“這就是你發展勢力的辦法?”
“嗯!”晏青瓷眼巴巴瞅着他,“求陛下批準。”
謝懿之驀的擡起手,捧着她的後腦勺,低頭就吻在了她微抿的唇瓣上。
當唇瓣被舔開,被侵入,她腦子懵懵的,兩只手軟軟的擠在他胸膛裏。
鈴蘭早已悄沒聲息的避出去了,一室生春。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謝懿之摟着晏青瓷酥軟了的身子,道:“你那個十二花神香水品鑒盛宴計劃書寫的就不錯,若這個晏氏發展計劃書也能有那般詳細,朕考慮再給你蓋個章。”
晏青瓷混沌的腦子頓時一清,雙眸晶亮。
謝懿之便又笑道:“尋常人才朕尚且厚待,不能你身兼兩職反而虧待了,這樣吧,既然已經封了你神龍殿殿主,索性再給你刻個神龍殿印章,此後,你的神龍殿也是同司禮監一般的內官署,朕給你的墨蓮銀龍烏金牌依舊給你使,所有長作匠,短蕃匠,任你驅使,香水是你一手弄出來的新事物,自然繼續由你負責。你的志向既是做朕的錢袋子,那就放開手腳去做。”
晏青瓷呼吸急促,激動的臉都泛紅,吧唧親了謝懿之一口,吹捧道:“臣妾真要被陛下的至尊氣概迷死了。”
謝懿之冷哼,又擰她香腮,“你這俗豔的女人,既貪朕的人又貪朕的權,只一張嘴巴甜似蜜,膽子有時比天大,什麽話都敢跟朕說,有時又比金瓜子大不了多少。”
“陛下既把神龍殿擡成內官署,比肩司禮監,那我就得要一套班子,僚屬要像司禮監太監那樣有正經品階,反正我是沒有可信任的人使用,陛下給我配齊吧。”
“全用朕的人?”
“嗯。”
謝懿之怔怔望着晏青瓷,只覺她像是個從深海而來爬到他膝上,又嬌又乖的張開蚌殼,向他袒露粉嫩蚌肉,任他采撷的蚌精。
剎那,心中脹滿。那麽,當他沉迷于她的鮮美時,她倘若猛地關閉蚌殼,足以将他的手夾出血來。
想到此處,不免眸光發寒的瞥向懷裏蚌精,蚌精一無所覺,仍舊仰着小臉信賴又興奮的望着他。
謝懿之撫她青絲,沉吟片刻,笑道:“你在香水品鑒計劃書裏寫過銷售部、生産部之類的,你神龍殿的官職名用這些如何,你寫個折略給朕。”
“陛下,您怎的如此開明,太讓我心折了,愛死您了!”
謝懿之見她一雙杏桃眼裏滿滿都是對他的崇拜和愛慕,不覺心中脹滿,面上克制,不過微微帶笑而已。心裏卻想着,練兵習武時,尚且虎口出血,身上免不了被刀劍劃出血痕,被蚌殼子夾一下又何妨,她鮮美的蚌肉足以勝過。
“起來吧,蚌精,朕要回宮了。”
晏青瓷:“……蚌精是誰?”
“你。”謝懿之起身,又擰她香腮一下,笑着走了。
晏青瓷:“……!”
楓葉紅,秋意濃,秋陽高挂天幕上,禦辇才緩緩從芙蓉園中辘辘而出。
園門外,一個赤裸上半身的男人正跪在那裏,背負荊條,滿面哀戚,長了一雙三白眼,高顴骨,臉頰天生的薄瘦,身軀魁梧,肌肉鼓脹,不見疲老之态。
“陛下,臣有罪啊!”
聽得高呼,謝懿之仿佛才發現那裏跪了一個人,便道:“召他上前來。”
護衛在側的白澤親衛軍便有條不紊的散開了一條道路,鄂國郡公見狀,背着荊條趕忙像喪家犬見了主人一樣快速爬了過來,對着禦辇就“嘭嘭嘭”連磕三個響頭,哭喊道:“臣有大罪啊,陛下,兒孫不孝,亦是微臣管教不嚴之過啊,罪在臣,罪在臣啊,懇求陛下重重處罰。”
禦辇裏的謝懿之端起杏仁山楂奶露喝了一口,淡淡道:“鄂國郡公何至于此,你們府上是開國郡公,延續至今,勞苦功高,子孫繁茂,出一兩個不孝的亦在情理之中,郡公既代子孫主動投案自首,遵循《大盛律》依法法辦便是。”
“唯、唯。”鄂國郡公忙不疊的應下,又哭道:“微臣對不起陛下厚待,愧悔至深,懇請奪爵,全族貶為庶民,讓那些孽子沒了倚仗便省事了,求陛下成全。”
這時,安福海打開了辇門,露出了謝懿之涼似深夜月華的玉容,“鄂國郡公是想陷朕于暴君之列嗎?”
鄂國郡公驚恐,趕忙辯解,“微臣絕無此意,微臣忠于陛下之心可昭日月,願剖心以證!”
謝懿之面色舒緩,道:“既如此,本是你的兒孫犯罪,與卿何幹,朕如何能奪你世襲罔替的爵位,公依舊是朕的羽林左衛大将軍。”
說罷,從禦辇中走出,解下身上所穿的鴉青龍紋披風,親自披在了姜遇喜的身上,溫和的道:“已是深秋時節,大将軍別着了涼,回去吧,朕相信大将軍會處置好家中犯罪的兒孫。”
說罷,回銮,一擡手,辇門關閉,鄂國郡公慌忙避去一旁,白澤衛層層回防,天子儀架威然而去。
龍旗烈烈遠去,鄂國郡公仍舊跪在黃土夯地上,面帶無上感激之色,不敢披龍紋披風,抓下來兩手捧着,如捧帶刺長劍。
忽的想起什麽,鄂國郡公大喊道:“陛下所賜臣不敢辭,回去後就供奉在祠堂中。”
引得芙蓉園護軍紛紛側目。
遠處河畔,大垂柳樹後停着一輛馬車,當銮駕遠的只剩模糊的影兒時,一個身材颀長的清隽青年從裏頭跳了出來,徑直奔向鄂國郡公。
“祖父,咱們回家。”
姜遇喜臉上的淚涕在秋風裏幹涸,一雙三白眼充斥陰鸷,“阿鯉啊,皇帝讓處置兒孫,你說,殺哪個?”
姜文鯉雙瞳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