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協理
協理
陳王看着形勢已定,便開始休養生息稱了病。他是真病假病不得而知,但是這一年來不管是大節小事,信是遞了無數封,卻是只有一句話舟車勞頓身體不行。
他學了聰明,知道怎麽按兵不動。他練了十二年的私兵,終是在元和十一年的深秋,造了反。那會子剛處理完曹氏一門的事情,大齊元氣大傷,是拼了死才鎮壓下去了陳王一脈,可也傷亡慘重。
那虞美人也是那會兒出現的,端的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之姿,可心腸卻惡毒極了。她為了給陳王報仇,是日複一日地将毒藥加之在樓玄黎的飲食之中。生生拖了樓玄黎五年,才叫他一命嗚呼。
蘇雲棠其實早便知曉此事,只是一直瞧着看着,也未曾有過任何處理。就像是冷漠着面對葉應姝一事一樣,她也只是冷眼旁觀。她不作為,也不防着旁人作為,最後害了葉應姝與樓玄黎。
可是她也不敢将此事的真相告知葉應姝,更不敢說與樓玄黎這同樣也是重生回來的人聽。她藏着掖着,埋在心裏頭不敢說出來。
千思萬緒化作了一聲嘆息,蘇雲棠阖上了雙眸說道,“陛下,臣妾有些累了。”
樓玄黎丈二摸不着頭腦,他哪裏知道蘇雲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但是蘇雲棠既然提了這回事,他便當了真。
他細細致致地替蘇雲棠掖好了被角,喚了綠岫進來伺候。
樓玄黎走後許久,綠岫才盯着怎麽也不閉眼的蘇雲棠問道,“娘娘和陛下是怎的了?這有孕不是好事,怎麽看着娘娘如此悶悶不樂的呢。”
“無事。”蘇雲棠微微側了側身,讓綠岫能坐在腳榻上看着她的臉。
綠岫見她不說,也不多過問,拿了帕子沾了溫水就給蘇雲棠擦着手。方才樓玄黎留在她手上的那絲絲溫度,被水溫帶走了全部,她不由得想要抽手,可還是放任了綠岫的動作。
沉默了半晌,蘇雲棠驀地開腔問道,“綠岫,若是有朝一日你有一件事情,因為自己的放逐而害死了旁人,你會告訴這個人嗎?”
綠岫直接笑出了聲來,說道,“娘娘怕是糊塗了吧,哪有害死了之後,還能告訴他本人的。這不是本就沖突嗎?”
“可若是……若是你能回到過去,會告訴那個人嗎?”
綠岫只道哪有這等事,可是她又拗不過蘇雲棠,看着蘇雲棠亮閃閃的眼睛都有些暗淡了,連忙又說道,“若是當真能告訴這個害死的本人,奴婢也是不願意的。”
蘇雲棠問道,“為什麽呢?”
“旁的也便罷了,就是這事兒您跟那人一說,他也不會信的。誰會相信一個人說,你往後是被我害死的,我對不起你。”綠岫笑道,“娘娘您這一日日,奴婢都摸不準您在想些什麽了。”
她擦完了在外面的右手,又朝着蘇雲棠要着左手。蘇雲棠嘆了口氣,把自己的手遞給了她。
“娘娘如今有孕,更是不能憂思過度了。旁的事情就推給謹嫔娘娘,奴婢瞧着她處事又穩妥,腦子又活奮。”綠岫操心地說道,“謹嫔娘娘,奴婢看着當真不錯的。”
蘇雲棠嘆了口氣,“謹嫔是個好幫手。綠岫,你說的對,本宮是該不能把這些事物全然攬在自己身上了。”
她喃喃自語,用着只有自己能聽清的語調說道,“重新活了一次,自己也是該放松些了。”
綠岫茫然擡頭,看着她問道,“娘娘,您方才說了什麽?”
蘇雲棠沒回應,綠岫見她這模樣也不願意再繼續交流下去,便不勉強。今兒個正巧趕上是綠岫值夜,她便搬了些許被褥在腳榻上面。
是蘇雲棠應允的,不必讓她們每日值夜的時候都醒着神。只是在腳踏上休息便罷了,若是有事,她自然會叫醒,也能叫這些個宮人們休息的好些。
蘇雲棠只想着将這些事物抛諸腦外,可愈加想着如此,愈加入不了眠。昏昏沉沉一個晚上,到了早晨也仍是不清醒。
靜妃、謹嫔和慧嫔來昭陽宮看望她,她也是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個勁兒。
葉應姝坐在她的床尾,正如年初那會兒葉應姝有孕之時,可誰曾想這不到一年光景,竟然發生了如此之多的事情。白昭霖與許尋芳坐在下首處,探着頭與蘇雲棠攀談着。
蘇雲棠臉色仍是差了些許,可對比着昨日之時還是紅潤上了許多。她盯着眼前這三個人,葉應姝雖是有些小聰明可到底還是軟弱的,許尋芳又性子太過跳脫容易被人左右,唯獨白昭霖沉靜穩妥。
當真是應了綠岫的話,這後宮當中唯白昭霖可當用。
葉應姝皺着眉頭,擔憂地問道,“皇後娘娘如今身子得靜養,這後宮諸事該如何是好啊?”
蘇雲棠知她是真心實意擔憂着自己,只是這話說得太挑尖出頭了點。幸得這宮裏沒什麽旁人瑣事,才叫她這話沒傳出花兒去。
葉應姝說罷也意識到了自己話語中的不妥,只默默地閉上了嘴,不知該如何解釋着。
許尋芳瞧了她兩眼,笑道,“靜妃姐姐還是如以往一樣,純潔心思。”
她自曹氏倒臺之後,也是與葉應姝倒了許久的歉,雖是心裏還有些隔閡,但是總得還是握手言和了。不在是戰場一般的後宮,讓蘇雲棠能有了幾天清閑日子。
蘇雲棠誰的話也不搭,也是誰的話都搭上了,“你們來前,本宮也想過此事。謹嫔處事公允,本宮便擇了她。”
一直沒說話只當個陪襯的白昭霖忽然間被蘇雲棠點名道姓了,猛然間有些緩不過神來。她連忙拒絕道,“娘娘,嫔妾無能。”
蘇雲棠微微斜了她一眼,說道,“那你便是覺得本宮的抉擇有差?”
白昭霖連忙跪下,“娘娘,嫔妾沒有這個意思。”
蘇雲棠嘆息一番,叫綠岫将白昭霖扶了起來,又說道,“你們成日這跪不跪的,當真叫本宮難辦。若是旁人瞧見了,又以為本宮在責罰你們呢。”
“嫔妾不敢。”
異口同聲地說道,蘇雲棠看她們又要跪,不由扶額。她仍是未曾梳妝,依靠在軟枕上面的模樣。不施粉黛的一張臉顯得更是不和年紀的小,淡櫻色的寝衣更是加了幾分溫軟。
屋裏頭燒了統共三個炭盆,她昨日還在說叨泰康宮的兩個,今日便是自己也服了軟。
許尋芳是個怕熱的,鬥篷手捂都摘去了也不行,說了幾句便跟蘇雲棠告罪要去院中轉上一轉,實在是熱的有些腦脹。
蘇雲棠應了,正巧銀香回報說樓清川醒了正尋母妃呢,便也不過多叨擾,回了元秋宮,只餘下白昭霖一人在殿中。
綠岫給白昭霖換了她平日裏面喜愛的香片茶,伺候了些許點心。
蘇雲棠看白昭霖沒得方才那般慌亂,這才開口說道,“本宮擇了你是有本宮的心思的,你是個聰明人兒,自然也明白這後宮中的情境。你能在輕輕松松在這後宮中立足,而且還能知會本宮,更不是個簡單人,本宮信你。”
“可嫔妾不信自己。”白昭霖垂着頭,蘇雲棠看不清她的臉色,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聽在耳朵裏面,讓蘇雲棠莫名覺得有些悲傷。
白昭霖頓了一下,又說,“娘娘知道嫔妾的,若不是上次她們用華容的性命相逼,嫔妾也不會強出頭。嫔妾只想着能避世,能陪着公主平安喜樂地長大便好了。”
蘇雲棠朝她招招手,讓她到自己的床邊坐着。白昭霖深吸了口氣,還是規規矩矩地應了蘇雲棠的要求。她只坐了一絲床邊,那架勢好似只要蘇雲棠說上一句不合她心意的話,她便能立馬抽身。
可蘇雲棠卻只說道,“若是你一直如此,你以為自己真的能保住華容公主嗎?先前又曹氏,往後還有張氏李氏,你又能逃避多久呢。你也聽聞了吧,太後老人家接了趙家小姐進宮,那趙家小姐我也見了,雖然看着是個好相與的,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她瞧着白昭霖的臉還有些陰晴不定,便又說道,“旁的嫔妃都是極愛攬這協理後宮之權,怎麽偏生就你一個不要。你就瞧着外面的慧嫔,定然也是樂意的。”
正巧趕上許尋芳一撩席子要回到屋內,聽見蘇雲棠點了自己的名諱,有些詫異地問道,“我?娘娘方才喚的可是嫔妾?”
“正是。”蘇雲棠笑道,“正說着這協理六宮若是給你了,你也是定當樂意的。”
許尋芳在桌邊坐下,吃了一口銜珠腌制的糖梨,冰涼清甜的口感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她應聲道,“若是娘娘願意,嫔妾自然是願意一試的。只是嫔妾愚笨,比不得謹嫔姐姐。”
蘇雲棠看她模樣,便叫綠岫給多包了些許糖梨。她又扭過頭,對着白昭霖說道,“你瞧,慧嫔都是願意一試的,你又為何要推辭呢。”
白昭霖躊躇了片刻還是應道,“多謝娘娘垂愛,那嫔妾便恭敬不如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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