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這不是穆宗辰嗎？◎
沈青禾知道人心險惡, 她前世已經領教過了。
可她沒想到，想置她于死地的全都是穆宗辰的骨肉至親。
穆宗娥和劉師爺密謀，忘了隔牆有耳, 全都被小丫頭喜兒聽到了。
周管家帶回來幾個小丫頭給沈青禾挑，是沈青禾把她留下的。
之前穆宗娥詢問她沈青禾有什麽異常, 她年紀小, 也沒什麽戒心，順口說了。
事後穆家吵翻了天, 她早就後悔了。
一直想找機會給沈青禾認錯，可惜一直沒找到機會。
這天晚上聽了穆宗娥和劉師爺的密謀, 想到這些人要把沈青禾沉塘, 吓得驚慌失措，連夜跑到了三房小苑告訴了沈青禾。
沈青禾如今已經快八個月了, 做什麽都不方便, 聽了這話, 大驚失色, 一面讓梧桐去找秦瑩瑩, 一面帶着小丫頭去找穆夫人。
穆夫人聽了這話也吓壞了。
穆宗娥可是她的親生女兒, 如今竟然想要謀害她的兒媳婦。
她恨自己引狼入室，又擔心沈青禾身子重, 不方便行事。
“現在怎麽辦, 你要不回沈家待一段時間？”
沈青禾并不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告了衙門, 衙門很快會派官差抓她，如果沒有身孕, 怎麽也能躲過去。
可如今都要生了, 哪裏還跑得了, 萬一路上出點什麽事, 她這可是兩條命啊！
“娘，這個辦法怕是不行。”
穆夫人也覺得不行，兒媳婦身子太重了，根本沒辦法遠行。
如果他們只找了族人，還能應付一陣子，告了衙門，她哪裏攔得住。
又有姑爺幫忙，根本不會給他們分辨的機會。
穆夫人實在想不到辦法，也只能把兒子豁出去了。
“幹脆把老三回來的事說出來好了。”
沈青禾卻不同意，“這怎麽行，宗辰交代過不能告訴別人，萬一他遇到什麽危險怎麽辦？”
穆夫人知道兒媳婦擔心兒子，心裏感動的同時更多的還是心酸。
她忍不住罵道：“都這個時候了，我還管得了他，先把媳婦和孫子護住才行，否則他就算安全回來，還有臉面對你？”
穆夫人現在對穆宗辰充滿了怨言，喘了口氣，又罵：“既然拿不準回來的時間，就別鬧出這種事，讓自己媳婦被人指指點點不算，還鬧到了衙門，真有什麽意外，後悔他一輩子。”
穆夫人這麽說了，沈青禾也覺得先度過眼下的難過是對的。
“那我聽娘的，告訴大家宗辰回來過。”
穆夫人擔心這些人一旦撕破臉，怕是沒那麽容易收手。
“光說出來還不成，到時候他們不認，又有師爺暗中操作，咬定了老三沒回來過還是麻煩。”
沈青禾擔心道：“那怎麽辦？”
穆夫人想了想道：“你把周管家叫過來，宗辰去過寺廟，那裏的和尚肯定見過，我讓他去寺裏接人回來作證。”
如此沈青禾放心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衙門果然派人過來了。
劉師爺不想暴露自己，假意自己秉公辦事，又是穆家的姑爺，不會難為穆家的人，也沒給沈青禾上刑具，只說是衙門問話，問清楚了就放回來。
穆夫人擔心兒媳婦，跟着一起去了。
穆宗妍和穆老四也都去了衙門。
秦瑩瑩連夜趕去沈家經營生意的地方，給沈家送信。
穆夫人和沈青禾都以為自己想的周全，已經萬無一失。
可他們遠遠地低估了人性。
她坦承穆宗辰回來後，又有穆夫人作證，周管家還去了寺廟請人，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可誰知道穆老二忽然跪到地上痛哭失聲，聲稱穆老三早就戰死了。
他這個做哥哥的不想母親傷心難過，一直瞞着母親。
誰知道沈青禾假稱自己夢裏懷孕，哄着母親想要侵吞穆家的財産，他實在看不過去，才說出了事情。
他哭得聲淚俱下，大哥走的時候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如今三弟也走了，穆家眼看着就散了。
他還讓穆夫人不要傷心難過，有他和四弟呢，一定會撐起穆家。
穆夫人被她氣得心口疼，險些昏過去。
穆宗妍氣得大罵：“穆老二你良心呢？三哥明明活着，還給三嫂留了禮物，你憑什麽說三哥死了？”
穆老二一口咬定穆老三死了，被人質問也不急，含淚面向縣太爺說道：“我有人證。”
原來穆老二買通了王五，給了銀子，讓他幫忙做僞證。
王五收了銀子，良心上不過稍微自責了一下便倒向了銀子。
面對縣太爺，他無比難過地說道：“當初我和穆宗辰一起當兵，他打仗勇猛，很得上峰的喜歡，因此出戰比我們都多，也就是這樣，他在一次大戰中，被人射穿了心髒，沒救回來。”
穆宗妍險些被這人氣死：“你胡說什麽？那你回來時怎麽沒說？”
王五解釋道：“我是怕老夫人傷心，沒敢說實話，不過事後告訴了穆二哥，詢問他的意思，他也不想讓老夫人傷心，所以就瞞下了這事。”
王五的證詞一說完，在場的群衆紛紛指責沈青禾不要臉，和人私通弄出孩子，還哄着老夫人霸占穆家的資産。
王秀梅最會扮可憐了，她又沒了丈夫，本身就很容易引起同情。
為了不讓沈青禾有起身的機會，趕緊出來哭訴道：“這個女人簡直蛇蠍心腸，為了穆家的家産，就連我這個寡婦都趕出來了，還容不得穆家唯一的一個孫子，要我看，老三就是她克死的。”
王秀梅話音一落，田英枝趕緊附和：“對，我們也是被她趕出來的，就會哄着老太太，天天生事，現在又弄出個野孩子，要我說，和她私通的人就是周管家。”
提到周管家，王秀功急忙從人群裏跑出來作證。
“對對對，這事我可以作證，他們兩個茍且是我親眼所見，周管家惱羞成怒，還把我打了，我被打受傷的事，很多鄉親們可都見過，就去年秋天。”
王秀功提到受傷的事，還真有很多人見過。
當下也跟着附和。
如今沈青禾就算有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楚了。
想起前世被人浸豬籠沉塘的事，沈青禾胸口發悶，兩腿酸軟，小腹也滋滋啦啦地疼了起來。
穆宗妍看她臉色不好，趕緊扶住了她。
“嫂子……”
沈青禾咬着牙道：“我沒事，這些人的嘴臉你看清楚，今天我萬一有什麽事，你一定要幫我跟宗辰說，讓他給我讨個公道。”
沈青禾沒想到重活一世，還是沒有躲開被沉塘的命運。
區別就是，她多活了幾個月，眼看着腹中的孩子逐漸變大。
可她好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塌還沒機會來到這個世界。
不過，不來也罷，這個世界太兇險了。
穆老四以前吊兒郎當，整天在外邊混，家裏的事他很少參與。
穆夫人讓他停了燒雞鋪子，假稱全都賭出去了，他當時還覺得母親太過了。
如今他看清楚大房、二房和大姐的嘴臉才明白，在金錢面前親情算什麽？
別說沈青禾肚子裏的孩子是三哥的，就算不是，也不該拿兩個生命開玩笑。
他實在忍無可忍，站出來道：“孫大人，我可以用我的項上人頭擔保，我三哥确實回來過，他活得好好的，我們兄弟兩個不光見過，還一起喝過酒，他說今年端午前肯定回來。
大人不信的話，可以等到端午我三哥回來，您親口問他。”
穆老四這話一說完，整個衙門都安靜了。
不過片刻，又吵鬧了起來。
怎麽穆老四一口咬定老三回來了？
穆老二卻說人死了，還有王五作證？
穆老二人品不好，名聲也不好，可穆老四和他不相上下，這兩個人的話沒一個可信的。
所以，穆宗辰到底活着還是死了？
穆老四确實是胡說八道，他不過多争取些時間。
反正用不了幾天沈青禾就生了，随時都可以帶孩子離開，一個家務事，想必縣老爺沒心思一直盯着。
縣老爺确實沒心思盯着，他才懶得管這種事。
真把一個懷了七八個月的女人沉塘，這不是作孽嗎！
可劉師爺不同意啊，他不出面，只在暗中鼓動。
“要我看四弟就是心太軟了，為沈青禾拖延時間。”
王秀梅如今好不容易抓到機會，可不想放走沈青禾。
她幹脆把私情往穆老四身上推。
“孫大人可千萬不要聽他的，他喜歡沈青禾，我們穆家人都知道，沒準這孩子就是他的，所以他才用自己的腦袋去保沈青禾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王秀梅這話激怒了穆老四：“王秀梅，我敬你生了衍庭和金玲，你別太過分，你偷人弄出孩子的事，我們穆家沒追究，你也好意思說這話？”
王秀梅被人戳了痛楚，她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卻不甘心認輸，不停地給田英枝使眼色。
田英枝不想和穆老四吵架，可也得站出來。
事到如今，他們都是一起的，誰也不能退縮。
“四弟，你喜歡沈青禾，這事咱們家都知道，你就別抵賴了，如果孩子真是你的，你就說實話，二嫂子幫你想辦法，一定會留她們母子一條命的。”
……
屋裏越吵越激烈，圍觀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
縣太爺從來沒見過這麽複雜的事，女人私通懷孕常見，可婆婆站在她那邊的不常見。
還有一半追究的，一半不追究的。
關鍵人物有人證明他死了，還有人見過他，一起喝過酒。
這嗚嗚嚷嚷的吵得他頭疼。
不過事情倒也不難辦，有人說關鍵人物五月會回來，幹脆等到五月就好了。
朝廷有法令與人私通判處死刑。
可他也不想害死人命。
想及此，縣太爺決定五月份之後再審。
卻不想師爺頻頻給他使眼色。
這個師爺平時道貌岸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可暗地裏，誰都沒有他了解師爺的人品。
如果他沒有把柄被師爺拿住，也不會帶師爺來雲州上任。
沒辦法，縣太爺還是做出了選擇相信穆老二的決定，将孕婦沉塘。
“來人，婦人沈青禾與人私通，懷了孩子，現判處……”
“慢着，”穆宗妍忽然走到前面，充滿仇視地看了一眼穆老二，對縣老爺說道：“縣老爺，民女有話要說。”
縣太爺松了一口氣，大方道：“你說。”
穆宗妍轉身問穆老二：“二哥，你說我三哥死了，是真的嗎？”
穆老二一口咬定：“當然是真死了，我是怕娘傷心，才沒有說出來，王五可以作證。”
穆宗妍點了點頭道：“好，既然你說三哥死了，那我就相信。”
她轉而看向縣太爺，道：“大老爺，咱們大周朝有規定，丈夫死了，妻子可以改嫁，不會被追究私通的罪行，既然我三哥已經死了，那我三嫂和誰在一起，穆家人可是管不到了。”
穆宗妍說完這話，全場嘩然。
“對啊，既然穆老三都死了，還管得到人家沈姑娘跟誰嗎？”
“現在有熱鬧看了啊，穆老三沒死，那就得等他回來，死了沈青禾就可以随便嫁人了。”
“啧啧啧，沈家姑娘長得多漂亮，你們穆家不願意要，給我們林家啊。”
……
堂上越來越熱鬧。
穆宗妍走到王秀梅面前，質問道：“如果丈夫死了，懷了孕還要沉塘，那你是不是早該死了？”
王秀梅心裏一驚，慌不擇路地往後退了一步，全身都不受控制地發起了抖。
“穆宗妍，你不要胡說八道。”
穆宗妍好笑道：“我胡說八道？你因為個野男人弄沒了三個布樁，我們埋怨過你一句嗎？
可你整天惹是生非，娘那麽大年紀了，一天安生日子都不讓她過，你真是我們穆家的好媳婦！”
……
穆宗妍說的在理，如果沈青禾要判罪，那王秀梅更該判罪。
這穆家可真是越來越亂。
縣太爺不想惹這個麻煩，打算先退堂擇日再說。
穆宗娥知道今天是最難得的機會，如果錯失，以後再也抓不到了。
她趕緊給劉師爺使眼色。
劉師爺惦記穆夫人的十萬兩銀子，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他搶過驚堂木一拍，替縣太爺發話道：“把這個與人私通的犯婦抓起來，送到西城門外，沉塘！”
劉師爺一聲令下，很快有官差沖上來抓住了沈青禾。
穆夫人擔心兒媳婦受傷，急忙攔在前邊。
穆老四這會是真惱了，他三兩下推開幾個沖上來的衙差，質問道：“既然我三哥都死了，還抓我三嫂做什麽？”
劉師爺急中生智，反問道：“穆宗辰是何時死的？沈青禾又是何時懷孕的？”
穆老二眼見着自己敗了，沒想到劉師爺問出這種話，仿佛柳暗花明一般，拉過王五道：“你快說，我三弟是什麽時候死的？”
他怕王五不明白，提醒道：“沈青禾是去年端午之後懷的孕。”
王五反應過來了：“穆宗辰是端午之後死的。”
這話說的不對，穆老四直接戳破：“你端午前回來的，怎麽知道我三哥是端午之後死的？”
王五明白自己說錯話了，這個時間對不上，可他拿了銀子，只能咬死了強撐，“那我是聽一起當兵的說的，不行啊？”
穆老四逼問道：“好，那你就把那人叫來，咱們當堂對質！”
……
屋裏越來越熱鬧，吵到現在誰也分不清真假，反正一撥人說什麽都要殺了沈青禾。
一撥人又要保住她。
穆宗妍看出來了這個縣太爺沒用，轉身去求群衆的支援。
“各位父老鄉親，你們肯定看出來了，我大嫂二哥就是要霸占穆家的財産，逼死三嫂，我三哥明明活着，明明回來過，我四哥還見過，可我二哥非要說他死了。
就算我三哥死了，那我三嫂成了寡婦，可以自由嫁娶，王五又蹦出來說我三嫂懷孕的時候我三哥還沒死。
可那個時候王五已經回來了，他又是怎麽知道我三哥的事情的？
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大姐，我們穆家年初的時候險些敗了撐不下去，是我三嫂力挽狂瀾，連着開了兩家燒雞鋪子維持生計，我大嫂二哥眼紅，如今又想來搶。
鄉親們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一定要給我們做主啊！”
穆宗妍說得有理有據，又關系到一條人命，圍觀群衆當然不希望她們被人害死，紛紛支援，讓縣太爺秉公辦理。
可劉師爺說什麽都要抓住這次機會。
他命衙差把圍觀群衆趕出去，又将穆家人隔開，說什麽也要把沈青禾帶走。
穆夫人帶着穆宗妍和秦瑩瑩以及穆家的丫鬟等人拼命地攔着。
可他們到底是女人，很快就被衙差扯開了。
穆老四控制不住暴脾氣，和衙差動起了手。
他一個人打四五個，竟然也沒輸。
小野貓瞪着眼睛，龇着牙像個幼獸一樣，死死地擋在沈青禾面前。
沈青禾眼見着大家這麽護着她，早已經心滿意足。
她不卑不亢地站在大堂上，看着王秀梅和穆老二一夥人。
嘴臉是一個比一個醜陋。
“搶走穆家又如何？沒有德行，吃到嘴裏也得吐出來。”
她一直想不明白前世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好端端地會懷了孕，還被人浸了豬籠。
身邊有這麽多魑魅魍魉，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沒有人護着，能不被害死麽！
縣衙大堂上打得七零八落，眼看着局勢即将失控。
就在這個時候，一襲白衣騎馬而至。
那青蔥烈馬越開衆人停在衙門口，年輕的白衣男子翩然而下，他左手握着劍柄，擠開衆人飛快地跑進了大堂。
目光牢牢地鎖住已經處于孕晚期的沈青禾身上。
神色凜然，滿眼殺氣。
剛才還吵鬧的大堂忽然安靜了下來。
好一會才有人發出聲音：“這不是穆宗辰嗎？”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