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洗衣丢衣裳

洗衣丢衣裳

快到午時,芯元才把廚房收拾好。

她把濕掉的柴火在院子裏鋪開曬,回屋找了一身宋蘭花的布裙換上。

看着換下來的髒衣裳,芯元犯了難。

若是以前,穿過的衣裳自然有侍女收拾幹淨,這樣髒污且破損的衣裳,她也不會再穿,侍女會直接拿去燒毀處置。

而眼下卻根本無法與昔日相比了。

這衣裳雖然裙角被燎黑,其他卻極好的。就這麽扔了怪可惜的。

不如洗幹淨了收起來。

只是,她不知道該如何洗幹淨這衣裳?

院中無水井,家中用水取自水缸。水缸裏的水應當是從村邊小河取來的。

洗衣裳就得用水,她得去河邊。

宋芯元想明白後,她收拾好衣裳,抱着衣裳,往河邊走去。

村中婦人都是一大早去河邊洗衣裳,這個時辰,她們衣裳洗好了,正結伴往回走,幾人一面走一面說着宋家小妹火燒廚房的事情。

不料,幾人正遇到了來河邊洗衣裳的宋芯元。

昨日宋家小妹是坐着馬車入村的,回家後閉門不出,她們沒瞧見宋芯元,今日一看,心中驚嘆:這真是宋蘭草妹妹,真是半點不像村裏姑娘。

她雖然穿着宋蘭花的墨青布裙,卻身姿纖細,五官清麗,膚色白皙清透,一看就不像個鄉下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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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女看直額眼,大咧咧盯着芯元看。

芯元不自在,迎着頭皮打算從旁邊走過。

其中一個胖姑娘忍不住道:“你就是宋家小妹吧。這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你看你,雖然是咱們村裏人,卻在貴人家裏做了十六年的千金小姐,十六年錦衣玉食,睡着金子做的床,用着銀子做的碗,這人看起來就不一樣了。”

“……”芯元無奈。

她很想告訴她們,她睡的床不是金子做的,用的碗筷也并非全都是銀子做的。

另一人應和道:“可惜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假千金就是假千金。她現在不也被打回原形,被趕出來了。她以後和我們一樣洗衣煮飯,下地勞作,最後還不得跟我們一樣。”

每日勞作,手腳自然會粗糙起來,皮膚也不再白皙細膩。

前頭那胖姑娘卻笑起來:“人家跟我們可不一樣,她幹不了活的,她生個火,可就要燒廚房呢。”

“哈哈哈哈。”衆人大笑。

芯元咬着唇,忍着眼淚。

她忽然有些後悔,早知道今日這般,還不如昨夜投河算了,免得遭受奚落。

那些人離開了,芯元抱着衣裳,行屍走肉一般,慢慢挪到河邊。

她将衣裳放下,靜靜站在河邊,望着河水發呆。

原來,即便她想要放下過往,從元新始,可別人卻并不會放過她。

河水看似平靜潺潺,可想到真要走下去,她心底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聽說,淹死的人,屍體會發脹,很難看。

有的還會被魚蝦啃噬,破破爛爛。

她不想那樣。

……

芯元發了一會兒呆,忽然聞到一股魚香味。

她沒用早飯,又折騰了一上午,早就餓了。

芯元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這下不得了,魚香味越來越濃,她肚子咕嚕咕嚕鳴叫起來、

芯元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挨過餓了。

一瞬間,她甚至不曉的那聲音是什麽。

等她反應過來是她肚子在叫時,芯元頓時熱氣上臉,她一手偷偷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四下張望。

這一望,不得了。

只見河流上游約莫十丈處,有一人在生火烤着什麽。

不用說,烤魚的香味,便是從那兒傳過來的。

芯元還來不及多想,已經擡腳往那邊走去。

可她很快回神收了腳,天啊,她居然想去找那人讨魚吃!

這才一日光景,她竟有了乞食的心裏。

芯元心中自責不已,可與此同時,她腹中鳴叫不止,仿佛在罵她心中那點可笑的矜持!

罷了。

她是個膽小鬼。

她不敢把自己淹死,也舍不得把自己餓死。

既然那人在烤魚,她過去看一看,也沒什麽吧。

芯元慢慢靠近那人。

那人一身墨色短衫,随意坐在一塊石頭上,竟有幾分從容潇灑之态,和芯元這幾日見到了的農人不同。

原來農人不但有宋蘭草憨憨笨笨的,也有眼前這樣。

只是芯元走近,卻被他的吓了一跳。他的右邊額頭上,竟有一條疤痕,約莫一寸長,看起來卻有些吓人。

見芯元呆站不動,何水來微微低頭。

芯元立即意識到自己失禮,急忙錯開目光。

她目光一移,便落在了一旁的火堆上。

只見火堆的木架上串着三條魚,三條魚個頭不小,每一條都與她小臂一樣長,且肥美多肉。

魚身上被刀片開,露出裏面魚肉,此時魚肉被火慢慢烤着,泛着淡淡的焦黃色,不斷散發誘人且致命的魚肉香。

芯元小心翼翼咽了一下口水,肚子卻又開始唱空城計。

她吓得趕緊走開兩步,生怕被那人聽見。

那人眉頭微挑,從腳邊石頭上拿起一只青色小瓷瓶,他取下瓶塞,往魚肉上撒去。

芯元鼻尖翕動,空氣中傳來茱萸、花椒的味道。

這人倒是懂得吃。

茱萸花椒不但辛辣開胃,還能遮掩腥味,灑了茱萸花椒粉的烤魚,甭提多香了。

她又忍不住咽口水了。

那人去只低頭翻動魚身,似乎壓根沒有看到芯元一般。

芯元心裏想要矜持些,可兩只眼珠子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她控制不住去看那烤得黃燦燦、香噴噴、滋滋響的烤魚。

若是尋常男子,看到一個貌美少女,俏生生盯着他,嘴饞一條烤魚,只怕早就将烤魚雙手奉上。

可眼前這男子,卻像是瞎了眼,仿佛沒有看到她一般,依舊低頭烤魚。

芯元肚子餓得慌,只得硬着臉皮低聲咳嗽一聲。

那男人恍若不聞。

芯元心情複雜。

若是以前的她,見人對她如此無禮,必然掉頭就走。

可今時不比往日,如今的她,餓得腦袋都發暈了,心思都被魚香給勾住了,又怎麽舍得掉頭就走?

“……你在烤魚?”芯元明知故問。

男人擡頭,暼了她一眼,明明是極靜的目光,她似乎看到他目光中的一縷微不可查納悶:不然呢。

芯元握緊拳頭。

她不願就此放棄。

“這麽多魚,你一個人吃?”芯元又問。

那人點頭,惜字如金:“嗯。”

“……”

芯元幾乎要咬碎後槽牙。可既然她已經丢下矜持,眼下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你一個人,吃三條魚,怕是吃不下吧?”芯元的意圖顯而易見。

那人再次看向芯元,面色依舊平靜:“你想吃?”

芯元一眼瞄到,那人身邊放着一件外衫,上面沾了些泥土。

她瞬時有了主意:“我不白白吃你魚,我幫你洗衣裳。”

那人眉毛微挑,似乎詫異:“你會?”

芯元有點氣惱,“我當然會。”她雖然從未洗過衣裳,可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

洗衣裳,顧名思義,将髒衣裳丢入水中,揉搓兩下洗幹淨即可。

那人點頭:“好。”

于是他挑了一只烤熟的魚,遞給芯元,芯元趕緊上前,彎腰接住。

她實在餓得有些狠,再也顧不得大小姐的優雅與矜持,張着嘴就咬。

豈料剛烤好的魚很燙,她嘴唇一痛,差點扔掉了魚。

幸好她瞬間回神,沒有松手,不然就得挨餓了。

芯元得了教訓,不敢再心急,她張唇小心吹着烤魚的一處,估摸着那塊魚肉冷了,這才再次張唇,伸出舌頭試探着舔了一下。

何水來神色微暗,迅速低頭避開視線。

而芯元确定魚肉不燙了,這才小心翼翼吃起來。

一開始,她還有些顧慮,後面卻敞開了吃,她也找了塊石頭坐下,一面吃肉一面挑刺,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一條魚幾乎被她吃盡。

芯元回神,有點不好意思,她去打量一旁的男人,幸好他也只是埋頭吃魚,壓根沒注意她。

“你也是這個村子的人?”芯元有點好奇。他看起來不像是尋常的莊稼人。

何水來點頭,無意多言。只是看向身旁的那件外衫。

芯元明白過來:“我說話算話,絕不食言。我這就去洗。”

芯元說罷,走過去撿起那件外衫,朝湖邊走去。

她在河邊選了個位置蹲下,手裏捏着外衫放入水中,回憶着曾看過他人搓洗衣裳的模樣,學着搓洗。

只是當芯元自己動手,這才知道看起來簡單,做起來不易。

泥土沁入衣裳,若只是過水沖洗或者輕輕擦拭,那些泥土髒污根本不會被洗掉。

沒辦法,芯元只得雙手用力搓洗,不料她太過沉心,腳下一滑差點落水。

芯元吓得驚叫一聲,一個不留神,手裏的衣裳落水河中,等她回神,那件灰色的外衫已經漂遠了。

“……”雖然靠近岸邊的水看起來很淺,可芯元遲疑着不敢下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件衣裳已經漂遠了。

芯元站在岸邊,陷入沉思:現在她該怎麽辦?

她身無分文,賠是賠不了的。

那男人應該不認識她,不如趁機逃跑。

她扭頭去看那男人,正巧那男人已經起身,也正看向她。

兩人四目相對,何水來看到了少女臉上的慌張不安。

何水來問:“怎麽了?”

“……衣裳,跑了。”

何水來一愣,他快步過來,此時那衣裳已經漂到河心。

“……”

所以他好心給她魚吃,她弄丢了他衣裳?

做人果然不該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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