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跨過了新年,沒多久春天也降臨了,但溫度并沒有回暖多少。
在擂缽街基本看不出什麽變化,但在外面的大街小巷就可以明顯感受到那股生機勃勃的氣息,是“活着”和“希望”的濃烈綻放。
不過織田作之助沒有很敏感地察覺到這番對比,因為夏總是每天元氣滿滿地圍繞着他。
今天也是。
織田作之助圍着一塊米色的圍巾,角落繡着個圓滾滾的淺藍色團子。這是夏給他系上的,嫌他穿一身黑太沉悶,還特地用了保暖又結實的系法,織田作之助覺得自己的脖子很溫暖,但也像打了石膏一樣,好在看起來并沒有那麽奇怪。
新的一年,織田作之助并沒有長高多少,但他身上那種凜冽的感覺已經少了很多,以前他總喜歡穿得稍顯成熟,但這段時間跟着夏穿些相似的衣服,倒也更有了少年活潑的樣子。
中午的時候,織田作之助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出門了,今天他工作的排班只有下午。而夏則是待在呆毛裏睡午覺。
他們住的房子在比較角落的地方,沒有和其他房子相連,兩邊都有通向外面的延展道路,門口也只會在早上被照亮一會兒,之後基本都陷于暗處。旁邊還堆着些看似雜亂實則有序的箱子雜物,有織田作之助那麽高。
所以在織田作之助踏出門的那一刻,察覺到一旁有動靜的他扭頭,就和一雙無神的鳶色眼睛直直對上。
那是一只黑色的幼貓,四肢無力地趴在門旁的箱子頂上,耷拉着眼睛,毛又髒又亂,夾雜些枝葉,好像還碰過水,濕答答地黏在一起,只有緩慢的身軀起伏才能看出它還活着。
但是織田作之助只是和它對上一秒後就移開了視線,離開了。
貓的視線反而一直跟随着他,直到看不見後才抖了抖耳朵,慢慢閉上了眼睛。
——
很快就到了傍晚,橫濱的天空布滿晚霞,藍色紅色交錯塗抹。
夏今天穿着白色的毛絨外套,圍着一塊橘色的圍巾,整個人像個湯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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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在織田作之助的身邊,腳步輕快,哼着自己亂編的調子。
織田作之助明天沒有工作,答應帶他去游樂園玩,他超級興奮!
快到家的時候,他腳步加快,超過織田作之助,想先去開門,但是臨近門口的時候,他邊從口袋掏鑰匙邊放慢腳步,突然覺得自己邁出的腳好像輕輕踢到了什麽,而且還軟軟的。
他掏鑰匙的手停下,低頭一看。
因為門口有些暗,夏只能看到一坨黑色的不知道什麽東西在正門口地上。
他連連退了幾步,揪住織田作之助的衣角,指着地上驚恐地說:“作之助,那好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織田作之助往那看了一眼,冷靜地說:“是只貓,別怕。”
夏聽了他說的話,好奇地上前蹲下,打開口袋裏的小型手電筒,照着那只貓觀察了一會兒。
那只黑貓蜷縮在門口,小小的,被夏不小心踢到和用燈照着觀察也沒什麽動靜,只是動了動尾巴。
夏用随手路邊撿的小棍子輕輕戳了戳它,也一動不動。
“進去吧,等會天就黑了。”
身後的織田作之助把他拉了起來,想繞過那只貓就進門。
“那它怎麽辦?”
“給它放點水吧。”
擂缽街随處可見潦倒的人類,更不用說動物了。雖然織田作之助決定開始尊重生命,但還沒想過見一個救一個。況且,他看得出來那只貓只是不想動,沒到半死不活的地步。
“咔擦。”
門漸漸合上。
地上的貓擡起眼皮,無趣地盯着地面。
沒過多久,門就開了,夏蹲下,把裝了水的小盤子放在它旁邊,也不走。
貓動了動腦袋,掃視了眼夏,又不動了,只是軟軟地“喵”了一聲,一副虛弱至極的樣子。
夏開始糾結,怎麽感覺這只貓越看越可憐,但是織田作之助之前就告訴過他,在魚龍混雜的擂缽街不要多管閑事,不然像他這樣的被吃了都不帶吐骨頭的。
只是檢查一下應該沒關系吧?夏摸了摸下巴。
他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疊了幾下,先是試探地碰了碰貓,發現它沒什麽反應,就輕輕地把它放到圍巾上,包了起來,帶進了屋子裏。
織田作之助正坐在桌前整理今天買回來的東西,看到他手裏托着的貓也沒說什麽。
反而是夏先弱弱地說:“作之助,我們幫它檢查一下吧,如果沒受傷就放回去。”
織田作之助早就覺得按照夏的性格,把這貓帶回來也是遲早的事情。
他把貓展開摸了摸,那只貓反而一直躲,拼命掙紮着,不太喜歡人類摸它的樣子,可惜還是被鎮壓在織田作之助手掌之下。
“右小腿好像斷了。”
正單手托着臉看織田作之助和貓“打架”的夏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看向那裏。
那只貓不大,織田作之助一只手就能掐着它的身體把它提起來,雖然看似努力掙紮着,實際上也只是像在撓癢癢。
“等會帶去寵物醫院看看吧。”
織田作之助下了決斷,他不清楚貓的照顧方法,如果按人類那樣包紮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只能帶去專業的醫院看看了。
那只貓被放回圍巾上,咪嗚咪嗚地嗚咽着。
終于知道夏是為什麽會把它帶回來了。明明門口的時候還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剛剛檢查傷的時候也沒做什麽,現在卻嬌弱地躺在那裏。
織田作之助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只貓,他不由得想,貓都是這樣的嗎,還是說這是只成精的貓。
有了夏這個先例,織田作之助不得不多想。
夏用濕巾幫貓擦了擦毛,把毛上纏着的枝葉之類的髒污取下,打結的毛是沒辦法了。
貓就跟大爺似的躺在那享受夏的服務,夏碰碰它,它就主動翻了個身讓夏擦另一邊。
好像有哪裏不對吧?
夏也不由得眯了眯眼。
晚上還是很冷,夏重新圍了塊米色圍巾,把小貓包好抱着,就和織田作之助出門了。
他們來到寵物醫院,按照流程給它拍片,治療。
小貓除了腿骨折外,身上還有些傷,所以醫生幫它清理了一下,包紮好後,又告訴織田作之助他們,最近都不能讓貓沾水,之後還要來複查,還順便告知了他們這只是公貓。
“喵先生,要乖乖的哦。”
夏摸了摸貓,有點心虛地看了眼織田作之助,自己好像給作之助添麻煩了。
織田作之助也沒有很在意,一眼就看出夏在想什麽,只是摸了摸他的腦袋。
“沒事,等它好了再說吧。”
好了之後就可以放走了,織田作之助想,不過他有種預感,這貓也不一定會安分待着。
——
太宰治覺得自己或許不該用左腳踏進橫濱的。
一天後初到擂缽街的他突然變成了一只貓,這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的。
作為能無效化異能力的他,想不通是什麽力量影響了他,可按理說他剛來橫濱沒多久,以前也沒什麽仇人,這件事就像個謎。
不過,想不通就暫時不想了。
他開始在擂缽街流浪,起初不太習慣四肢着地的他經常走一步絆一跤,擂缽街的人也不會在意一只幼貓,但太宰治也會偶爾來不及閃躲被誤傷。更何況他喜歡自殺,即使變成貓也不能阻止他,對他來說,如果就這樣死去也不錯。
可惜,他不但沒有自殺成功,還弄得一身傷,腿還斷了一條。
他雖然喜歡自殺,但很怕疼痛。
他有點不太舒服,幼貓的身軀以及身上的傷都讓他極為不便。但據他觀察,擂缽街找不到幾個會善心大發照顧他的“冤大頭”。
半夜,找到一處地方休憩的太宰治疲憊地阖上了眼睛,這是他找的一號“冤大頭”,是一對兄弟。
太宰治早上就醒了過來,但他沒想到,這對兄弟上午沒出門,于是他就一直趴在人家門口的箱子上。
直至中午,哥哥打算出門,他也發現了太宰治。
可太宰治只看到他冷淡地瞥了一眼自己,眼中虛無,就走了。
之前太宰治也只是偶然碰見的這對兄弟,兩人之間很溫馨,而且他莫名地對那個年長的少年有點在意,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不過少年的表現,太宰治早有預料。他看得出來,少年沒有那麽好接近。
下午他去了其他地方,曬了曬毛,又喪喪地回到了那家人門口。
果然弟弟更為心軟,太宰治故意示弱地叫了幾聲,他就把自己帶了回去,而且哥哥也沒有說什麽。
不過讓太宰治不太喜歡的就是少年給他查傷的時候以及在醫院治療的時候。
但是弟弟的服務他還是勉強滿意的。
在他們的對話中,太宰治知道了一個叫“作之助”,一個叫“小夏”。
不過他也不是很在意。
反正我很快就會走的。太宰治舒服地躺在夏給他臨時搭的小窩裏冷漠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