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逃亡
逃亡
晨晖終于爬到了山巒之上,一行隊伍朝着方向,往北而去。
昨晚的暴動以及今早荊江的出事,無一不在衆人的心上瘋狂敲擊,身邊人的一個個死去,他們也終于意識到,這次時疫,根本沒有那麽簡單。
一路上倒還算安穩,并未發現任何的喪屍,只是周遭奇怪的氛圍,還是在人群中蠢蠢欲動,走了一會兒,晌午過後,趙平提議休息一下。
烈日炎炎,灼燒着皮膚,曬的人心裏躁動,人流又多,再不休息恐怕會出什麽事。
可即便休息了,還是出事了。
江知渺甫一坐下,分發完幹糧與水囊後,僅剩不多的侍衛中,就有人站了出來,似是下定了決心,朝她走了過來。
停在她的面前,朝她抱拳行禮,卻又頃刻間站在原地,眼神糾結,唇嗫嚅着,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江知渺面色有些蒼白,擡了擡虛弱的眸子,“有什麽事嗎?”
侍衛一動,其他人的心也跟着吊了起來,似乎期待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麽,說的是不是他們心中所想的事,死死盯着這邊,眼底閃着希冀。
看着江知渺明亮的眸子,侍衛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但咬着牙嘆了口氣,又抱拳行禮,躬身道,“姑娘,我想請辭回家。”
這話一出,周圍的侍衛均變了臉色,忍不住嘀咕耳語起來。
丫鬟玉芝從馬車旁邊走下來,昨晚的一切讓她吓到接近失聲,一直躲在馬車裏不敢出來,現如今看到那些侍衛突然這麽說,心裏也瞬間冒出一個想為自己謀出路的念頭。
江知渺倒沒有太大的表情,她默了默,放下水囊,站起身來,看了周遭其他的侍衛一圈。
神色都是無盡的恍惚,似還沒從之前的恐慌中緩過神來。
“昨晚出了那種事,相信各位的心中都有些擔憂自己的家人,我同意你們的請辭,但你們回去時要小心,若我沒有猜錯,那些怪物,夜間會格外暴動,白天倒好一些,還有,怪物的弱點是頭,如果要殺他,一定要砍頭!好了,除了他,還有誰要走的,也可以一并走,如今恰逢亂世,已經不勝當初了,回去陪陪家人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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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靜,皆是滿臉茫然,甚至一時間不知作何感想,都愣在原地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都愣着做什麽?我也會武功,不用擔心我,趁着白日有些陽光,最好趕緊回家,若是到了晚上,恐有危險!”
江知渺攤了攤手失笑,故作輕松的話語,卻也瞬間點醒了衆人。
如今逢亂世,他們心中記挂的,無非就是家裏的人,未滿月的兒子,年過半百的父母,以及一年見兩次面的娘子。
他們心中隐隐能感受到,若再不回去,興許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了。
但相比于江知渺的淡然,他們卻顯得格外沉重,面面相觑之後,還是那最先站在她面前的侍衛下定決心,鄭重道,“多謝姑娘,若有下輩子,再報姑娘恩情!”
此去一別,恐怕再也見不到。
若還活着,也不知何時再見。
江知渺倒是嘴角挂着微笑,似乎他們這次分離只是短暫的,興許過些時候還會回來,他們回去也會是其樂融融,一家團圓。
自他之後,其他侍衛也蠢蠢欲動,均站起身來,鄭重朝她行了個禮,提着劍各自轉身往家的方向走。
玉芝紅着眼眶,強忍着淚水,深深看了江知渺一眼,最終卻什麽也沒說,快步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一來二去的,隊伍中的人一下子少了四分之三,放眼望去,也就只剩下趙平以及三五個侍衛了。
“你們不走?”江知渺挑眉。
趙平停在原地,他心裏其實還對昨晚荊江的事于她有些氣惱,甚至他還覺的,如此弱女子,就應該被怪物吃了,平白在這兒受如此奔波。
可是現下的狀況,卻讓他不得不改變了對她的看法,或許……她并不是普通的弱女子。
她方才說,她會武功?
這事他未曾聽荊侍衛提起過,不過左右看看,也不過是繡花拳腿罷了。
他緊抿着唇,別過頭語氣有些不忿,“荊侍衛說過,讓我等護送你入京。”
江知渺眉眼閃過詫異,但更多的還是感動,她笑道,“我能保護好自己,你們也快回去吧,若我沒記錯,趙侍衛家中,還有一個未滿月的孩子吧?如今怪物橫行,你放心他嗎?”
“……”趙平聞言一噎,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家在隔壁知州,未曾聽聞有什麽怪物入侵,可這一路來發生的事,卻讓他禁不住多想,正如江知渺所說,他最擔心的,就是他的孩子。
“好了,你們的家都是知州方向,倒不如一同結伴回去。”
江知渺下了馬車,慢條斯理地将馬兒與車的連接繩索給解開,又拿了些幹糧帶個水囊,帶上她放在馬車裏的佩劍,随即翻身上馬。
她脊背挺直,眸色明亮,目光炯炯,淡粉色的衣裙早已有些髒亂,發髻也淩亂沾染着狼狽,卻依舊掩蓋不住她原本的風姿。
俯瞰而下,她扯了扯唇,“這匹馬我就拿走了,你們萬事小心!”
話落,雙腿一夾馬腹,朝北的方向策馬而去,徒留趙平與另外幾個侍衛面面相觑,讓他們驚訝的,不單單是她知曉他們所有人的住處,甚至他們是第一次見她騎馬,還如此熟稔,明顯早就會了。
趙平嘆了口氣,如今此等情形,能夠護住自己都已是萬幸,姑娘福大命大,應當不會有事,他算是辜負了荊江的委托。
想着,回知州的途中,他再次去了一趟昨晚綁住荊江的地方,卻發現那棵樹早就被什麽東西啃食斷裂,在樹底下,拇指粗壯的繩索斷成無數根,稀稀疏疏地躺在那兒,而原本被綁在這兒的荊江,早就不見蹤影。
地上沒有血跡,趙平只是看了一下,就轉身離開了。
荊侍衛沒死,可應該跟死了也沒什麽兩樣。
江知渺一路向北,從晌午騎馬至今,已經有三個時辰,人也累了,即便是馬,也快跑斷腿了。
她尋了個地方坐下,拿出幹糧吃了起來,馬她也沒綁起來,東西全部都帶在身上,為的就是萬一它被喪屍追趕,也希望能跑掉。
如今天色暗淡,這四周正是林子,吃完東西後,她沒有生火,如今季節炎熱,夜晚雖淬了點涼爽,但也不算太冷。
主要還是怕火焰引起喪屍的注意,她雖有馬,但也怕被喪屍圍住……
想到這兒,她不禁握緊了腰間的佩劍,好在她穿越半年還是學了一些功夫,當初教她武功的師傅還是一個游俠,教完她就離開了,也不知如今在何處。
正想着,那四周赫然寂靜下來,不遠處的馬兒似乎也感受到些許異常,它抖了抖自己的馬尾,又繼續低頭咀嚼着野草。
江知渺屏住呼吸,率先傳來的,是嗚嗚咽咽地嘶吼聲,她藏在草叢中,看到了頭頂上方的官道上,有一排排漫無目的的喪屍正在行走,以敏銳的聽覺嗅覺尋找生物。
忽然——
他們看到了不遠處吃草的馬兒,毫無瞳孔的眸子瞬間像是發現了目标,頃刻間如離弦之箭,目的相同地往那邊跑了過去,速度越來越快,不要命似的奔跑。
馬兒一聲長嘶,本想逃跑,四只馬蹄被接二連三撲上來的喪屍壓住,寬大的脖頸被牙齒咬開,鮮血汩汩流出,它不過掙紮了幾秒,便再也沒了聲音。
分食完馬兒,他們又開始看向四周尋找生物……
江知渺屏住呼吸,額頭上的冷汗頻頻冒出,握着佩劍的指尖有些泛白,今晚的月色明亮,照亮了整個大地,她将方才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神經驟然緊繃,她緊咬牙關,正欲轉身離開,卻聽到一個嗚嗚咽咽的低低嘶吼聲緩緩靠近,正是她所在的這個方向!
透過稀疏的草叢,江知渺能夠看到,那喪屍幾乎近在咫尺,佝偻着身體,淩亂的頭發,那臨死前被啃咬的腐爛脖頸,結成麻繩的腸子拖在地上,沾染着不少的泥土,周身是已經幹涸的血跡,手臂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擺動,瞳孔是白的,對視時禁不住心裏一涼!
江知渺一動不動,脊背的冷汗幾乎爬上了眉梢,她緊咬牙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是這種情況,就越要處事不驚。
可看着逐漸靠近散發着腐爛氣息的喪屍,她的手臂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心髒狂跳,幾乎要躍出胸口,她吞咽着幹澀的喉嚨,只覺刺的生疼。
之前習得武功好像在這一刻全部忘掉,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只憑強大的意志力,才沒有讓自己尖叫出聲。
眼看着喪屍只差最後一步便能夠發現她,江知渺死死瞪着它,身下的手已經緩緩有抽出長劍的意思……
“救命啊!救命啊!!!”
千鈞一發之際,在喪屍身後,傳來一道緊急的呼喊聲,一個瘦弱的男人渾身染血,正發了瘋一般在官道上大喊大叫。
江知渺面前的喪屍,以及隐藏在暗處其他的喪屍,全部都朝着他追了過去,腳下生風,速度極快,口中嗚嗚咽咽,跑一步掉無數的屍塊。
瘦弱的男人尖叫聲更甚,倉惶狼狽的向前跑,在他身後,是烏泱泱的一片黑色,均是死了都要吃的喪屍。
看到眼前的喪屍被吸引過去,江知渺忍不住狠狠地呼出一口氣,全身癱軟地坐在地上,整個人向後面的草地躺了過去,她疲憊地閉上雙眼,只覺世界觀已經崩塌殆盡。
剛穿越過來,她還以為自己拿的是種田小廚娘劇本,可現在看來,是退婚未遂的生存劇本!
想她一個前世連鬼屋都沒去過的大好青年,如今正在古代的末世求生,随時随地都要秉着被喪屍發現的風險。
現在,她只能一邊謝謝那個瘦弱男人的救命之恩,一邊默默祝福那男人。
希望他能夠跑掉……
躺在草叢中,江知渺休息了一會兒,又趕緊看了看四周的情況,豎起耳朵仔細聽,并沒有聽見任何的聲音,不由松了口氣,心暫且放了下去,慢悠悠地拿出了幹糧和水囊。
四周一片寂靜,她将幹糧拿出來,也只能輕輕地吃着,且還要随時做好應敵的準備。
她腰間的佩劍向來不輕易抽出,只因當初那師傅告知過,不可對普通人出劍,不過現在那些喪屍,應當也不是普通人了……
她吃着幹糧,四周的寂靜聲只餘下炎熱夏日中的些許蟲鳴,喪屍的嗚嗚咽咽已經不再,興許是被之前那個男人引到遠處去了。
又吃了一口幹糧,江知渺嘴巴還未咀嚼,就感受到肩膀剎那間搭來一只手,蒼白病弱,耳畔傳來冷意的聲音。
“姑娘……能分我一點吃的嗎……”
“……”江知渺心剎那間提到了嗓子眼,雞皮疙瘩瞬間遍布全身,頭皮發麻地絕望叫出聲,“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