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結婚那件事

結婚那件事

安蓁起床的時候，攸攸還在睡。

那近在咫尺的睡顏看起來就像天使一般純淨，安蓁的視線就這樣不自覺地被吸引住了。

只見白皙的面容上，濃密的睫毛看起來就像兩把小扇子，挺拔的鼻梁下，一張如花瓣般柔軟的嘴唇散發着自然的色澤，簡直比塗了唇膏還要漂亮。

安蓁的目光在那張精致的側臉上停留了好一瞬，才輕輕地掀被下床，而她的心裏，那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又一次變得強烈起來。

他是誰？她以前見過他嗎？

按理說，長相如此出衆的男人，只要見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可她為什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要是沒見過他，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從何而來？

安蓁帶着疑問走進餐廳。

偌大的餐廳裏，只有安世敏一個人坐在餐桌上首默默地喝着粥，早晨耀眼的陽光從他身後的落地窗照進來，讓站在門口的安蓁只能看到一道閃着金邊的黑色陰影。

看起來就像一道幻影...

突然間，那種害怕失去他的感覺又一次沖上心頭，她急急忙忙地走進餐廳裏去，随着兩人距離的拉近，她看到安世敏擡起臉來，然後沖她微微一笑：“起這麽早？”

那聲音雖然有點暗啞，卻表明他是真實的存在！

安蓁不由地籲了一口氣。

“傻站着幹什麽？還不過來吃？”安世敏說話的時候張姨已經将一套幹淨的碗碟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了。

安蓁這才吸了吸鼻子，然後低着頭快步走到餐桌前。

她的情緒實在太明顯，安世敏立刻就注意到了，他驚訝地打量着她的臉，疑惑地問道：“一大早的，這是怎麽了？”

安蓁用力搓了搓鼻子，一邊拉開椅子坐下一邊低着頭悶聲說道：“好像有點感冒了。”

可她知道，事實并不是這樣。

安世敏的視線又在安蓁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夾起一個蟹粉小籠包送到她碗裏，關切地說道：“晚上空調開太低了吧？記得多喝點熱水。”

“嗯。”安蓁的聲音裏帶着濃重的鼻音，并不是因為感冒，而是因為自責與愧疚讓她突然間很想哭

——一想到爸爸一把年紀了，還要為了公司勞心勞力，而她正值大好年華，本應該替爸爸分擔辛勞，卻在吃喝玩樂中虛度光陰...

她真的...

太不懂事了！

安蓁悶着頭借着喝豆漿的動作拼命咽下湧上喉頭的酸澀之情，而安世敏也很有默契的沒有出聲。

一時間，餐廳裏安靜得只聽見碗碟相碰的清脆聲響。

最後還是安世敏打破了沉默：“昨晚，攸...攸去了你房間？”

大概覺得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叫這樣可愛的小名有點奇怪，安世敏的聲音在“攸攸”兩個字上稍許停頓了一下。

“嗯。”安蓁的聲音已經恢複了正常，她擡起眼來，望着安世敏解釋道，“他從小沒有媽媽，很沒安全感。”

安世敏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然後說：“可他已經是個男人了。”

知道他想表達什麽，安蓁看着安世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爸爸，我有分寸。”

“有分寸就好...”他的聲音很輕，聽起來更像嘆息，随後，他又提高音調說道，“知道昨晚一泓跟我說什麽了嗎？”

下意識地覺得和自己有關，不過安蓁還是很配合地問道：“他和你說什麽了？”

“他說，他打算和你結婚。”

“結婚？”安蓁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剛剛夾起的小籠包重又掉回了盤子裏。

——可是這種事情不應該先找我商量嗎？他就那麽自信自己會同意？

她暗自腹诽着，而安世敏已經接着往下說了：“我說我這裏是沒問題的，主要還是看你的态度。”

“那他怎麽說？”

“他說會找個時間和你求婚。”

找個時間求婚...聽起來像是對這件事有十足的把握，需要的不過是個形式而已。

安蓁不由地笑起來：“這還真符合他的風格！”

可這笑聲裏并沒有多少欣喜。

安世敏不由地挑了挑眉：“你好像...不太願意？”

要是在以前，更準确地說在昨天之前，她大概還是願意的。

畢竟，像顏一泓這樣年輕有為又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的青年才俊少之又少，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爸爸需要他，或者說，維諾集團需要他。

因為早就知道自己對管理公司沒有任何興趣，更沒有野心和決心将爸爸辛苦打下來的商業王國堅守下去，因此，安蓁很早以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自己以後只能嫁給一個能幫助爸爸守業的人，而顏一泓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可現在，她卻猶豫了。

女兒的沉默說明了一切，安世敏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在這之前，自己曾經不止一次試探過她，而她的态度看起來似乎對嫁給顏一泓這件事并沒有異議，所以他才放心地把顏一泓當做接班人來培養。

可她的心意，是什麽時候改變方向的呢？

難道...是因為那個突然出現的...攸攸？

而女兒突然轉變的意向，是否還有回旋的餘地？

如果她執意不嫁，他又該如何是好？是繼續培養顏一泓，還是...另找人選？

直到坐上停在門外的轎車，安世敏還陷在沉思中。

卻聽一聲大喊從車窗外傳來：“爸爸，等等我！”

他循聲望去，就見安蓁踩着高跟鞋從家門口沖出來。

剛剛啓動的黑色轎車立即就停了下來，安蓁拉開後座車門矮身鑽了進去，一坐穩，就拿出小鏡子檢查妝容。

安世敏扭頭瞥了她一眼，重又靠上椅背，淡淡地問道：“怎麽，小跑開膩了？”

出來的有點急，不過妝倒化得不錯，安蓁滿意地收起小鏡子，沖安世敏粲然一笑：“有順風車搭，還費那勁兒幹什麽？”

這笑容比窗外的夏日晨光還要明豔幾分，安世敏緊鎖的眉頭不自覺地舒展開來，彎了唇角打趣道：“一大早的，你也要去公司？”

安蓁将手伸進脖子後頭，一撩長發，說：“我好歹也挂着個總經理的名頭，總不能白拿您的錢不做事吧？”

白拿錢不做事這種事情你可是做了整整27年！

安世敏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句，随後又打趣道：“該不會沒錢花了吧？”

送到嘴邊的話，不接才傻呢！

安蓁趕緊趁機叫苦：“是啊，養孩子很費錢的，所以爸爸千萬記得要給我漲工資啊！”

說的跟真的一樣！

安世敏正要接話，又聽一道焦急的喊聲從車外傳來，轉頭看去，就見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抱着一只毛絨小熊從家門口飛快地沖出來。

剛好車子正在大門口等着院子裏的大鐵門緩緩開啓，因此那男人很快就追了上來，而安蓁已經推開車門下車了。

“姐姐姐姐，你要去哪？”攸攸一覺醒來發現安蓁不見了，于是掀開被子就沖下了樓，在客廳裏碰到正在打掃衛生的張姨，一問才知道安蓁出門去了，于是連忙追了出來。

他亂蓬蓬的短發在晨風中微微拂動，他的臉上還殘留着睡意，可那雙微微泛紅的惺忪睡眼裏卻充滿了惶恐和不安。

安蓁突然就覺得，将他孤零零地留在家裏...于心難忍。

她按捺住忽然在心間湧起的點點酸澀，替他緊了緊松垮垮的睡袍領口，柔聲說道：“姐姐要去上班，攸攸乖乖在家等姐姐回來好嗎？”

正說着，餘光就瞥到他的睡袍底下，竟然光着一雙腳！

她下意識地就皺起眉頭，剛想說他幾句，腦中卻驀地閃過一個畫面，畫面的背景雖然昏暗模糊，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雙赤腳，而那雙腳也同眼前的這雙一樣，幹淨白皙，骨節分明，充滿了陽剛的味道...

可她到底是在哪裏看到過這雙腳呢？

安蓁的眉心蹙得越發緊了，卻被攸攸滿懷期待的聲音拉回了神思：“攸攸和姐姐一起去上班好不好？”

那怎麽行！

安蓁當即擡起眼來對上他的視線，正要拒絕，卻見他眼神晶亮地望着自己，誠懇地保證道，“攸攸一定乖乖的，絕不搗亂！”說着還晃了晃她的手臂，歪着腦袋滿臉都是讨好的笑。

安蓁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這樣的笑容毫無抵抗力。

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同意了他的提議，可要是真帶他去公司了，她還能好好工作嗎？

就在她猶豫難決的時候，安世敏從車窗裏探出腦袋來，揚聲說道：“蓁蓁，時間不早了，快上車吧！”

安蓁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攸攸，見他正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抿着唇緊張又期待着望着自己，那可憐兮兮的眼神殺傷力實在太強，安蓁心中搖搖晃晃的天平頓時傾向了攸攸這邊，于是她對着安世敏無奈地聳了聳肩，說：“爸爸你先走吧，我...先安頓好這家夥再去...”

安世敏瞥了一眼攸攸，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作罷，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示意司機開車。

目送着安世敏的車子出了門，安蓁才一邊拉起攸攸回家一邊板着臉教訓他：“以後不許再光着腳跑出門知道嗎？”

雖然是教訓的語氣，聽起來卻沒有多少責備的意思。

而從這句話裏，攸攸也聽出了她的決定，于是立刻抱住她的脖子，在她的臉頰上用力地“啵”了一下，開心地說道：“知道了姐姐，姐姐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安蓁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推開他，然後嫌棄地抹了抹被他親過的地方，不滿地“啧”了一

聲：“都是口水！我剛剛化好的妝！”

可不知為什麽，她的心裏卻像喝了一杯芒果奶昔，清甜清甜的。

“嘻嘻...”被推開的攸攸很快又笑着纏上來。

就像一只甩也甩不掉的長臂猿。

“好好走路啦！”安蓁撅着嘴佯裝讨厭，可她的內心深處，卻已經是晴空萬裏。

突然覺得，攸攸就像那挂在天上的晴夏驕陽，一出現，就能将她心底密布的陰雲統統都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