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小姐立威
大小姐立威
下午三點，一號會議室。
長長的會議桌兩旁坐滿了人，唯獨安蓁右手邊的第一個位置還空着，那是留給總監沈瀚的。
他是維諾的老員工了，當初從技校畢業後，從車間的一線工人開始做起，二十年來兢兢業業、勤懇好學，終于做到了公司總監，這富有傳奇色彩的奮鬥史一直是員工們學習的典範。
除此之外，沈瀚還擁有難得的敬業與忠心，即便是在如今行業不景氣、集團高層對維諾家紡入不敷出的局面越來越不滿的形勢下，他仍然以一己之力支撐着整個公司。
因此，單沖這一點，安蓁也要尊稱沈瀚一聲老師，可他卻遲遲沒有出現。
助理周怡說他很快就回來。
可一等就是一個小時。
雖然大家都安安靜靜地陪着等，可安蓁卻敏銳地察覺到，那一道道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從純粹的好奇變成了不滿。
終于有人坐不住了。
副總監華嘉率先開口：“安總，看樣子沈總一時半會還到不了，要不我們先開始？”
立即就有人附和。
安蓁卻堅持再等。
茶水又添了一道。
華嘉終于站起來說道：“安總，我有個重要的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
剩下的半句話卻等着安蓁來接。
安蓁對這個四十歲出頭的女人沒有過多的印象，因此不由地仔細瞧了她一眼，眉毛太細、顴骨太高、嘴唇過薄，典型的克夫相，怪不得聽說她這把年紀還沒結婚...
安蓁腹诽完，才氣定神閑地反問道：“公司所有中層以上領導都坐在這兒，沈老師還在路上，你有什麽會議比這還重要？”
華嘉被堵得啞口無言，在安蓁壓力十足的注視下，肩膀像是被千斤重物壓着，腰身一寸一寸矮下去，很快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安蓁銳利的視線掃過底下衆人，揚聲問道：“還有人要請假嗎？”
鴉雀無聲...
安蓁滿意地收回視線，卻見下首有個人突然站了起來，吞吞吐吐地說道：“安總，我要請假...”
膽兒還挺肥...
那已有禿頂跡象的家夥見在座的人都“刷”地一下朝自己看來，特別是上首的那道視線，隔着一張會議桌的距離，仍然鋒利如刀，頓時漲紅了臉，連舌頭都不利索了：“那個...我請假...上個洗手間...”
誰讓今天倒茶的小姑娘太殷勤，實在憋不住了好嗎！
“去吧...”安蓁一手扶額，一手随意地揮了揮。
在衆人的憋笑聲中，那人飛也似地溜出門去。
可到底還是沒等來沈瀚。
當時鐘即将指向五點的時候，周怡接到了沈瀚的電話，說他的車壞在了半路，現在正在叫拖車，恐怕無法在下班時間趕回來...
白白靜坐了兩個小時的人們頓時交頭接耳地小聲抱怨起來，有說事情多得要加班的，有說錯過了重要電話的，還有說沒趕出沈總要的報告肯定要被批的...
而那起起落落的聲音越來越響，很快，整個會議室就變得鬧哄哄的。
安蓁用力一拍桌子，見大家都帶着幾分錯愕朝自己看來，才站起身來，揚高音量說道：“既然沈總監有事耽擱了，那我們就把會議時間改到明天下午兩點，到時候還請各位準時參加。”說着又把視線轉向周怡，加重語氣補充了一句，“一個都不能少！”
大小姐這是準備立威？
帶着一個年紀輕輕的小鮮肉？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安蓁快步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而在推開辦公室大門之前，她已經做好了被攸攸抱怨的準備，可推開門，并沒有看到他朝自己奔來的身影，也沒有聽到他撒嬌喊餓的聲音，難道...
生她的氣了？
她帶着幾分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落寞朝辦公室裏頭望去，卻發現...
他睡着了...
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像個嬰兒般蜷在雙人布藝沙發上。
可沙發很短，而他的腿又太長，盡管整個身子已經縮到了極限，可雙腳還是挂在了沙發沿上，腦袋也斜斜地頂在扶手上，那睡姿，看着都替他不舒服。
而他的雙臂緊緊抱在胸前，T恤的下擺卻卷了上去，一小塊漂亮的腹肌就這樣暴露在了空氣裏。
安蓁卻沒有心情欣賞，因為她注意到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調正絲絲絲地吹着冷氣，而他身上什麽都沒蓋
——不知他睡了多久，真擔心會感冒。
卻又不忍心吵醒他。
莫名地就覺得他好可憐，甚至因此感到愧疚
——要是一開始就将會議安排在明天，他就不會孤零零地一個人在辦公室裏無聊到睡着了...
安蓁一邊自責一邊從辦公桌後頭的櫃子裏翻出一條冬天用的羊毛披肩，輕手輕腳地走到沙發旁，彎下腰替他蓋上，然後蹲下身來，靜靜地地注視着他的臉。
那安靜又美好的睡顏，像是帶着魔法般，将她之前在會議室裏積聚的煩躁與陰郁全都一掃而空。
她突然意識到，遇到攸攸之後，自己似乎變得越來越...
怪了。
撇開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不說，單單自動自發地想要重振維諾家紡這一點，就讓自己分外震驚了，畢竟這對從前的她來說，是做夢也不會去考慮的事...
難道，真的是是因為養了一個“孩子”而覺得責任重大嗎？
就在安蓁在心底扪心自問的時候，攸攸卻突然睜開了眼睛，他見安蓁呆呆地看着自己，可那眼神分明已經失去了焦距，于是揉了揉迷蒙的睡眼，啞着聲輕喚了一句：“姐姐？”
安蓁這才回過神來，她迅速地眨了眨眼睛，像是為了掩飾自己趁他睡着時偷窺他的尬尴，一邊急急忙忙地起身，一邊沒話找話地問道：“醒了啊？餓了沒有？口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話音落下之後才發覺自己說了什麽，于是轉過身，一眼看到辦公桌上的玫粉色保溫杯，便拿了來，旋開蓋子遞到攸攸面前。
可他卻沒有接，只是睜着無神的雙眼懵懵地望着眼前的保溫杯。
對了...這是自己用的杯子，怎麽能給他喝！
意識到這一點，安蓁立刻收回了手，卻在半路被攸攸截了過去，他拿起杯子，仰起頭來喝了好大一口，然後抹去溢出唇瓣的水，才将杯子遞回給安蓁，笑着說了一句：“謝謝姐姐！”
而那雙剛剛還茫然無神的眼睛，此時像是被雨水沖刷幹淨的黑曜石，在陽光下折射出晶亮的光彩。
“不謝。”安蓁望進那雙帶着笑意的漂亮眼睛裏，心底竟有種異樣的感覺像泡泡般悄無聲息地冒出來，卻在她分辨出那感覺到底是什麽之前，又悄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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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安蓁載着攸攸回家。
恰好遇到晚高峰，再一次被堵在路上，她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幾天前，她也曾在這樣的傍晚看着西邊的天空漸漸被暮色吞沒，那個時候她還期待着和顏一泓過上一個浪漫的七夕之夜，卻沒想到短短幾天過後，生活竟然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而那個讓自己發生變化的人此時正靜靜地坐在身旁，他的雙眼雖然一動不動地望着前方的車流，可注意力卻集中在電臺裏傳出來的聲音上。
仍然是那個愛耍寶的主持人，照例在講完一個搞笑的段子之後放了一段動感的音樂。
而坐在身旁副駕駛上的攸攸忽然舉起了右手，對着肩膀斜斜地劃拉了幾下，那有模有樣的動作，讓人一看就知道在拉小提琴，而那段曲子...
安蓁仔細一聽，果然聽出了小提琴的聲音。
她詫異地瞥了攸攸一眼，随口問了句：“攸攸，你會拉小提琴啊？”
“小提琴？”攸攸驀然停下動作，困惑地朝安蓁看來，那表情似乎在想小提琴是什麽，随後又搖了搖頭，說，“我看哥哥拉過。”
安蓁心中一動，連忙問道：“你哥哥會拉小提琴？他叫什麽名字？”
攸攸的腦袋微微歪了一下，看起來似乎在認真回想，可半晌之後，他卻搖了搖頭，撅着嘴小聲說了句：“不知道。”
那語氣聽來分明是在說謊，因為他的聲音中，帶着一股顯而易見的賭氣意味。
或許，他和哥哥的關系并不好？
安蓁也不着急，只是耐着性子繼續問道：“那攸攸叫什麽名字？”
攸攸立刻睜大了眼睛朝她看過去，那表情似乎在說，你不是明知故問嗎？
安蓁連忙解釋道：“姐姐問的是攸攸姓什麽。”怕他聽不懂，又舉了個例子說明，“比如說姐姐姓安，名蓁，和在一起就是安蓁。”
攸攸認真地看着安蓁的側臉，靜靜地聽完她的話之後才轉回頭去，腦袋靠上椅背，漂亮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思索片刻之後，才按着太陽穴說道：“攸攸不記得了。”
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卻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安蓁不再逼他，只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腿，柔聲安慰道：“沒關系，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