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荒土上游蕩的奇種，的确已經被戍衛軍清理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封城令解除之後，不少傭兵團出城狩獵，把零星新遷徙來的奇種也殺了個七七八八。
于是，前往城市遺跡的路上，灣鱷傭兵團幸運地沒有遇到奇種襲擊。
荒土的白天沙霾彌漫，地表能見度并不高。
所以，當簡離透過沙霾隐約看到遠方矗立的高大建築時，他們已經距離城市遺跡不遠了。
車輪下面開始零星出現龜裂的黑灰色石塊，據蔣游說，這些東西曾經被用來鋪設城市裏的道路。
原本，荒土上也有不少類似的道路，它們曾經能夠将附近的所有大城市連接在一起。不過，災厄肆虐的那幾年，城市之間的道路漸漸破敗，後來，幸存者們建設堡壘城市的時候，就把附近荒土上散落的路面拿去回爐重複利用了。
所以，現在只有在人跡罕至的危險區，以及環境複雜的城市遺跡裏，才能見到這種散落的，被稱為“混凝土”的東西。
“現在沒有建設中的新城，這東西賣不上什麽價錢。”
見簡離對混凝土感興趣，蔣游勸道：“而且這玩意兒又重又占地方，現在基本上沒人願意撿它。倒是金屬和玻璃，什麽時候都受歡迎，不過已經被挖得差不多了。”
城市破敗數百年，确實已經被軍隊、傭兵團和荒土獵人來來回回掃蕩了無數遍。若不是如今人口和能源缺口太大，沒誰願意費力去拆除那些鋼筋混凝土澆築出來的樓房，說不定連城市遺跡都無法保留下來。
車子駛入破敗而淩亂的城市遺跡，簡離趴在車窗上，看向外面的街道。
他這才想起來，他其實見過類似城市。
在他修行最後的一百多年，他曾出過一次洞府，站在山頂，遠遠看到過山腳下人聲鼎沸的世界。
對那時候的他來說，一百年太短暫了，不過一兩次閉關。
他也沒有想到，那麽短的時間裏，人類居然學會了建造高聳入雲的樓閣。夜晚的城市如星河倒流，甚至還有明亮的光柱指向蒼穹，人類再也不懼怕黑暗，他們點亮了黑暗。
那時的他在想什麽來着？
哦，他在想——怪不得那些小妖那麽喜歡往人類的城市裏跑，寧可荒廢修煉，寧願傷心痛苦，也會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人類身邊。
再後來，他閉關沖擊瓶頸。
一朝渡劫，然後灰飛煙滅。
看着眼前荒涼破敗的城市遺跡，簡離心想：當初，他倒不如跟着那群小妖一起進城，享受享受小妖們口中的燈紅酒綠、花團錦簇……也好過被雷劈死，僥幸活下來，卻只能看着這樣的殘垣斷壁。
廢墟裏道路不平，車子突然猛地颠了一下。
簡離被抛向半空，腦袋砰地撞上車頂，又把他彈回座位。
“哈哈哈哈！”蔣游不厚道地笑出聲，“叫你系安全帶還不樂意，看，磕頭了吧？疼不疼？”
簡離：……
前排開車的老幺回頭，鄙視地瞥了蔣游一眼：“老大，你這什麽情商？小心娶不到老婆！”
簡離正在醞釀的傷感頓時煙消雲散。
他擡腳在蔣游小腿上輕輕踹了一下，勾起尾巴尖，宣布：“我要下車！”
蔣游趕緊哄：“哎，我又不是訓你。你不想系安全帶就不系嘛！”
反正這家夥實力強悍，哪怕覺醒的不是戰鬥系異能，只靠靈力也可以緩沖掉大多數碰撞，确實沒必要像那些真正的亞人一樣小心翼翼。
“不是，我是想下車看看。”簡離道，“我還是第一次來城市遺跡呢，只坐在車裏觀光，也太無趣了。”
此時接近黃昏，也确實到了該找地方駐紮的時候。
于是蔣游大手一揮，在通訊裏下令：“找地方停車，紮營。”
灣鱷傭兵團這次來城市遺跡，一共出了三輛車。
聽到命令，打前鋒的改裝皮卡很快轉彎，朝附近的小廣場駛去——這座城市他們來過好幾次，對這裏的地形非常熟悉，駐紮點基本就是固定的那幾處。
甚至于，因為傭兵團和荒土獵人來得多，其中一些駐紮點漸漸發展成了隊伍集合點，偶爾還能見到荒土獵人在裏面擺攤賣東西。
果然，車子駛入廣場的時候，這裏已經有兩支隊伍駐紮了。
其中一支隊伍明顯是荒土獵人，只有一輛車和三個人；另一支隊伍規模大些，一共有五輛車，但人數不多，只有十個，不過他們的車後排車窗都是封死的，看不到裏面的情況，也不知車裏還有沒有其他人在。
按照荒土上的規矩，蔣游帶着簡離下車，朝那兩支隊伍打了招呼。
那三個荒土獵人同樣來自東寰城，看到蔣游車隊上的标識就已經認出了灣鱷傭兵團，三人之中實力最強的那個上前和蔣游握手：“蔣老大！沒想到你們也會來這兒，我還以為灣鱷早就看不上我們這些小打小鬧了。”
蔣游哈哈笑着含混過去：“這不是戍衛軍把荒土犁了一遍，打獵打不到什麽東西了嘛。”
那人的目光從簡離身上掠過去，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也不知他到底悟出了個什麽東西。
見簡離一直盯着旁邊的車隊看，那人笑笑，朝蔣游道：“他們是從別的城市來的，車上也沒什麽标志，弄不清路數。不過，聽他們的口音，可能是班納西或者梅瑞爾那邊來的科考隊。”
這還是簡離第一次見到東寰城以外的人，他不由好奇地望了過去。
誰知，就是這随意的一眼，他發現，那些人裏居然有兩個S級覺醒者。
這就有點古怪了。
畢竟，這個世界的S級還挺稀少的，并不是随處可見的大白菜。
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會留在堡壘城市駐防和巡邏，或者帶隊去完成一些難度比較高的戰鬥任務，或者被派去危險區，幫助研究所獵殺比較兇惡的奇種。
就像陸星海那樣。
而這兩個S級覺醒者，沒事跑到城市遺跡來做什麽？
總不會跟他一樣是從別的世界來到這裏，所以對城市遺跡充滿好奇吧？
有那兩個S級覺醒者在，簡離沒有貿然去探他們車裏的東西。
好在那支隊伍看起來對他們并沒有惡意，其中一個年輕覺醒者還專門過來打招呼，問簡離喜不喜歡魚肉罐頭。
“我喜歡小貓咪，所以這個罐頭不要錢！”
見簡離不接，年輕的金發男人有些局促，說話時帶着古怪的口音：“這是我請你吃的！”
“不可以。”簡離對這支隊伍的人有些戒備。
他身子一歪，靠在蔣游胳膊上，随便找了個借口：“親愛的不讓我吃別的男人給的東西。”
蔣游猛地吸了口氣，被自己唾沫腥子嗆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旁邊，灣鱷傭兵團的成員們張口結舌，目光在自家老大和簡離之間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最終确定：他們老大果然是口嫌體正直！
那三個荒土獵人也震驚了——如果他們沒看錯的話，那只小貓咪，據傳是戍衛長親自護送過的來着？
嘶，灣鱷傭兵團的蔣老大，膽量可以啊！
其中一個獵人立刻打開終端，和留在城裏的兄弟八卦：「你猜猜我這趟出來見着什麽了？我跟你說，灣鱷的蔣老大你知道吧？他……」
新的一輪謠言開始在東寰城下城區飛速擴散，但當事人并不知曉。
簡離僞裝成乖巧聽話的小亞人，貼在蔣游身邊，拒絕了古怪男人的示好。
金發的年輕人面露失望，低聲嘀咕了一句：“可是他居然帶你來這麽危險的荒土，可見也沒多喜歡你。”
雖然蔣游和簡離确實不是情人關系，但這句話依然太冒犯了。
蔣游頓時氣場全開，視線直接越過面前的年輕人，朝對方的隊伍看去：“喂，你們，管事兒的是誰？把這小子領回去，否則別怪我動手了！”
簡離在暗中掐了蔣游一把，朝他傳音：“對面有倆S級，三個A級，剩下全是B級。”
蔣游：……
但話已經說出去了，姿态也擺在這兒了，他不可能慫。
于是蔣游強撐着架子，維持住譴責的目光，心下念道：就算是S級，也不能不講道理，任由他們的小孩兒無理取鬧吧！
還好，對面并不願意在這時候起沖突。
帶隊的女性覺醒者喚了一聲，把金發年輕人叫回去，又毫無歉意地向蔣游道了句：“不好意思。”
小插曲很快平息，三支隊伍各自紮營，互不幹擾。
灣鱷傭兵團最終選擇了小廣場旁邊一間廢棄的商鋪落腳。
商鋪只有兩層，可以看出，房頂上曾經是一片露臺，上面沒有高層。對于在風雨中矗立了數百年的建築而言，這種低矮的房子才更安全，無論是穩定性還是逃生通道，都比早已風化的高層優越得多。
至于商鋪內部，有用的東西早就被人搬空了，甚至連牆壁都被挖開，含有金屬的電線和水管接頭都被帶走，只留下塑料管道七歪八斜地從牆壁裏支棱出來。
簡離湊上去看了看那些廢棄的水管，好奇道：“這兒都快被掘地三尺了，為什麽現在還有荒土獵人來碰運氣？”
蔣游擡手指了指窗外高聳的摩天大樓：“這兒曾經是一座大城市，城裏的樓多得很，那些高樓裏，總有些沒人搜刮過的地方，尤其是最高處的幾層。”
他語氣感慨：“這麽多年過去，建築老化，越往高走就越危險……但越危險，也就意味着沒被人探索過的可能性越高。冒點兒險，多去幾個高樓，總有機會收獲的。”
當然，除了數百年前殘餘的東西，更多的其實是先前來這裏探索的傭兵和荒土獵人留下的“遺産”。
不過這有些吓人，蔣游就沒說。
“那科考隊呢？”簡離又問，“他們來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