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這日,沈濯有事沒在,于逸秋帶生生去社區做體檢,順便打疫苗。

因為離明益工作的醫院近,于逸秋每次帶生生來社區都會順便去找趟明益,不做什麽,明益也很忙,就簡單聊聊,權當熟人間碰頭聚聚。

這次打完疫苗後,于逸秋也慣例帶着生生去找了明益。

明益今天沒門診,人在病房區,剛好空,便在辦公室和于逸秋聊了聊天、抱着孩子逗一逗。

見孩子最近又肉了不少,明益建議道:“少給他吃點,別吃那麽多,小孩子寧餓別撐,對他不好,別從小就吃成個小胖子,丁丁到時候都長不大。”

于逸秋好笑,嘴上沒門兒道:“他遺傳基因好,不會小的。”

明益:“誰的遺傳基因?你的你姘頭的?”

想到很有可能是沈濯,怼道:“滾蛋哦,少嘚瑟。”

兩人有的沒的聊了會兒,見明益要去病房區探視病人了,于逸秋抱了生生就要告辭。

明益穿着白大褂,兩手插兜,兩人一起出辦公室。

臨時想到什麽,明益道:“你們家最近還好吧?”

嗯?

于逸秋:“挺好的呀。”

覺得明益這一問有些莫名,“怎麽了?”

明益:“沈濯在家沒作妖?”

于逸秋:“沒啊。”

明益點點頭:“那就行。”

于逸秋笑:“怎麽了?怎麽這麽問。”

明益這才道:“之前有一天,沈濯突然找我喝酒,我看他情緒不好,所以你來了,我就順便問問。”

這當然不是在關心沈濯,這是好心提醒于逸秋。

于逸秋頓了下,一下想到前段時間他和沈濯因宋書華而起的“誤會”。

估計這個“情緒不好”,就是那時候的事。

于逸秋笑:“沒事的,都好了。”

明益不甚在意的樣子:“那成。”

于逸秋抱着生生,兩人原本都要在病區入口處分開了,又想到什麽,于逸秋突然轉頭喊住明益:“明醫生。”

明益回頭。

于逸秋看着他:“你查完病房等會兒有空嗎?我請你喝咖啡。”

明益:?

于逸秋笑:“之前我生的時候,我們不是說好的嗎,有時間你跟我聊聊沈老師的事。”

明益神情裏閃過幽深,擡手看了看時間,說:“行,那你等會兒我吧。”

于逸秋帶生生出來極少他一個人,沈濯可能社會新聞看多了,總是緊張孩子,只要生生出門,保镖都必須跟着,今天也不例外,除了于逸秋,随行的還有兩個保镖一個司機一個阿姨。

于逸秋要等明益,自然不會帶着年齡尚小的生生一直在醫院附近。

他下樓,把孩子交給阿姨,讓他們先走,自己折回醫院大樓。

一個多小時後,醫院便利店外的公共用餐區,脫掉了白大褂的明益姍姍來遲。

于逸秋笑笑,把手邊一杯咖啡推過去:“剛剛周圍轉了圈,剛好有咖啡店,給你買了杯,一份濃縮,加奶無糖,可以吧?”

明益點頭,接過咖啡,誇道:“貼心,我剛好需要。”

于逸秋見明益眼下有青灰,像是一夜沒睡的樣子,問:“你不會昨天上的夜班,到現在還沒下班吧?”

明益喝咖啡:“下了,現在不就下了麽。”

于逸秋:“不然你先回去休息,我改天再找你。”

明益:“別改天了,就那點過往,我說完就走了,又不是長篇巨著還得跟你講個三天三夜。”

于逸秋看着明益,沒有插嘴。

明益的視線瞥着一旁,喝了兩口咖啡,杯子放下,攏在手心,緩了緩,他這才看向于逸秋:“你知道以前有個很火的女演員,叫姜燃嗎。”

于逸秋一愣,這他當然知道。

姜燃當年火便國內,演得幾部電視劇恨不得家家戶戶都看過,國民度極高。

可惜,這位女明星女演員,死在了她最當紅最青春靓麗的年紀。

自殺。

令人唏噓哀嘆。

于逸秋那時候都沒有20歲,至今記得消息在網上流傳出來的時候網上的輿論翻天掀浪般的洶湧,李陶他媽當時還沒病逝,為此都在家哭了兩天,于逸秋自己起先都不敢相信,連上了三天網,直到經紀公司的訃告出來,他才相信姜燃自殺的消息是真的。

雖然事情過去已經很多年了,但于逸秋對此的印象一直非常深刻,而如今明益突然提到姜燃,于逸秋心裏咯噔一跳,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們在聊的明明是沈濯,明益卻提到姜燃,難道姜燃的死和沈濯有關系?

就見明益神色平靜地看着自己,一字一字清晰道:“是,你沒猜錯,就是沈濯害死了姜燃。”

于逸秋本能道:“不可能。”

他下意識就要維護沈濯。

明益卻哼笑:“你現在維護沈濯的樣子,可真像那時候的姜燃。”

明益瞬間斂了笑意,盯着于逸秋的眼睛:“可你知道嗎,姜燃遠沒你聰明,她是個傻瓜。”

明益神色間流露恨恨:“無條件的信任沈濯,她是個傻瓜。”

“愛上一個渣男,她更是傻到底!”

說着,明益的眼睛一下通紅——

那是很多年了,當年明益很年輕,剛剛研究生畢業,才拿到獨自坐診的資格。

全市少有婦科會設立夜間門診,但他們醫院有,來看的人雖然明顯沒有白天多,但陸陸續續也不少,且能特意挑晚上來看婦科,病症和理由很多都非常奇葩。

明益在這晚的淩晨兩點接診了一個奇怪的女病人,和同行的男人一起戴着口罩,把臉捂得嚴嚴實實,簡單檢查完後竟然問他發生關系後已經過了48小時,也洗過了澡,清理過了部位,這種情況下,能不能提取到體內男性的精/液。

明益當時正對着電腦,在電子診斷單上敲字描述病人的基本體征和情況,聞言手下倏地頓住,口罩後的眼睛警惕又嚴肅地轉向了那位女病人。

明益當年也非常年輕,他猜到女病人這麽問的背後意味着什麽,便善心和責任感爆棚地嚴肅道:“是遭到了侵犯嗎?需要幫你報警嗎?”

女病人那雙漂亮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卻下意識地去看身邊站着的男人。

男人看着明益,無比冷靜道:“可以先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嗎。”

明益瞥男人,不答,繼續看向女病人:“需要幫忙嗎?”

女病人慌忙地又去看身邊的男人,在男人按住她肩膀寬慰她的時候,對明益搖了搖頭,這才開口,聲音卻是哽咽的:“不用了,謝謝醫生。”

“我們就是想知道,剛剛我們說的情況……”

明益這才道:“時間太久,也做過清理,已經不行了。”

明益嚴肅又好心道:“但這不是時間的問題,如果确實遭到過侵犯,我這邊還是建議你立刻報警。”

女病人卻在聽完後黯淡了眼裏的光,又下意識看向身邊的男人。

然後兩人便一起離開了。

明益目送他們,門合上後,想了想,起身就要去追。

他那時年輕且正直,一點兒沒覺得這是與自己無關的事,他覺得他的病人需要幫助,他便義不容辭,哪怕這種幫助在別人眼裏很可能是多管閑事。

結果辦公桌上的座機突然響了,明益接了個電話,再出來,已經尋不到那對男女的身影了。

好在醫院系統裏有病人的資料和聯系方式,明益回門診電腦前翻閱,看到女病人登記的名字叫趙曉媛,年齡24。

明益那時候哪兒想到會有人用別人的身份來醫院看病,更想不到那對男女會是藝人,他記下了號碼,便立刻打給對方,對方接了,聽到明益說什麽報警、自稱什麽醫院婦科的醫生,立刻結結巴巴道:“我,我沒、沒去過什麽醫院,你打錯了。”

馬上就把電話挂了。

明益再打,怎麽都打不通了。

明益滿頭問號,這也是他當時從業以來,遇到的最讓他納悶的一個病人。

周圍人來人往,明益淡道:“這事過去兩周後,後來有一天,我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信息,對我說謝謝。”

“然後我和姜燃就再沒有交集了。”

“再遇到,是有人通過院裏的關系找到我,請我登門做婦科檢查。”

“檢查的女性,就是姜燃。”

“她得了很嚴重的婦科病。”

明益說到這兒停下,擡杯子喝咖啡,于逸秋消化了下,問:“那天晚上陪姜燃老師去醫院的就是沈老師?”

明益:“嗯。”

于逸秋:“姜燃老師她……”

真的遭到了侵犯?

要知道那些問題問出來,誰都能猜到背後意味着什麽。

明益直接回複道:“你們那個圈子你還不知道麽,要往上爬,吃飯陪酒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也是後來知道的,姜燃自己跟我說的,說那天沈濯不在,她去了一個酒局,喝多了,跟圈子裏一個很有能耐的男人發生了關系。”

“當時她不能說自己是完全心甘情願的,但也不能說是一定被強迫的。”

“在那種情況下,稀裏糊塗地就發生了。”

“她是這麽說的。”

“不過在我來看,後來她自己也清楚,當時的情況,其實就是誘/奸。”

于逸秋一下默了。

明益冷冷地看向于逸秋:“姜燃當時不懂,還自責是因為自己喝多了才被人占了這種便宜,沈濯會不懂?”

“你猜他後來報警了嗎?他又做了什麽?”

于逸秋在這時候根本不好開口說什麽。

明益冷笑了聲:“他利益最大化,去找那個男人,談好條件,替姜燃争取到了一個後來火遍全國的角色。”

明益盯着于逸秋:“在你們圈子裏的人看來,這是不是再合理不過的事了?”

“但你知道姜燃後來有多介懷這件事嗎。”

“她年輕的時候不懂,等到懂的時候,回過頭來才發現,她最信任的人,根本沒有幫到她,讓她火便全國的角色,是她被人誘/奸才得來的。”

于逸秋聽着,只剩沉默。

明益繼續道:“剛剛是不是說到她得了婦科病,請我上門做檢查?”

“嗯,很嚴重的婦科病,不是因為她亂搞男女關系,是因為她愛上的人,是個人渣,那個人渣在外面到處亂搞,傳給了她。”

明益沒有做過多的描述,話題直奔向沈濯:“沈濯知道後,力勸姜燃和那個男人分手。”

“姜燃陷得太深,走不出來,分了幾次都分不了。”

明益一直看着于逸秋的眼睛:“你是不是覺得在這件事上,沈濯挺有道理做得挺對的?”

明益輕嗤,冷嘲:“他沈濯算個什麽東西?他憑什麽審判別人的人生和感情?”

“就是因為他摻和在裏面,姜燃後來才那麽痛苦。”

“姜燃求沈濯了,讓他別管了,就算她下地獄,她也心甘情願。”

“可沈濯不,沈濯偏偏要管。”

“後來怎麽樣?”

明益冷笑:“姜燃太痛苦了,受不了了,抑郁症發作,自殺了。”

明益說完往椅背一靠:“現在知道了?沈濯,他對姜燃的人生來說,就是個控制欲爆棚的劊子手。”

于逸秋從醫院走出來,眺望遠處,風拂過臉,明明是柔和的,卻令年輕男生的眼角覺得刺痛。

回到家,遠遠地看見沈濯抱着生生在院子裏曬太陽溜達,于逸秋默默想:原來沈濯有段這樣的過去。

再想到沈濯的心病、一直沒斷的治療抑郁症的藥物,于逸秋便很容易猜到,對沈濯來說,姜燃肯定是個非常重要的存在。

她死了,明益說沈濯是劊子手,但于逸秋想,沈濯或許才是最痛苦最挂念姜燃的那個人。

見沈濯看見他望了過來,于逸秋立刻收斂神色挂上笑容,遠遠地沖沈濯那邊揮了揮手,擡步走去。

後面幾天,于逸秋不可避免地在腦海裏反複盤恒姜燃那段過去。

他想:沈濯還在看心理醫生嗎?情況怎麽樣了?和以前比,現在好些了嗎?

又想到之前他背着沈濯去見宋書華,沈濯非但什麽都不問,還冷靜地跟他商量分開的事,當時會那樣,會不會也是因為姜燃那段過去的心理陰影,沈濯怕重蹈覆轍,所以才主動選擇放手?

于逸秋越琢磨越覺得是。

再想到後來他把沈濯關在門外,沈濯沖進來便情緒難以自控的樣子,于逸秋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當時的沈濯肯定非常痛苦。

于逸秋又心軟又自責。

于逸秋沒上來便問沈濯有關姜燃的那段過去,他心裏諸多不忍,不想輕易去揭愛人的傷疤。

他先去問了刀疤,刀疤一聽于逸秋提及姜燃,抱着孩子拔腿就要溜,被于逸秋喊住:“不說嗎,那行,生生放下來,以後你只能撸狗撸貓,不可以撸小孩。”

刀疤:“……”

刀疤直嘆氣,起先根本不說,後來于逸秋追問多了,刀疤才道:“我不清楚你知道多少,我只能告訴你,在姜燃的事情上,你沈老師确實插手太多次了。”

“姜燃很痛苦,姜燃死了,你沈老師更痛苦。”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多聊也沒什麽意思了,就讓那些舊事都過去吧。”

“他現在有你有生生,過得還不錯,何必再提以前。”

于逸秋覺得刀疤說得很有道理。

于逸秋又問:“那他現在還有堅持心理治療嗎?”

刀疤:“有,當然有。他現在可比以前配合多了,到了時間就去診所,一次都不落下,藥也在堅持吃。”

于逸秋總算放心了些。

轉頭回到沈濯身邊,私下裏只有他們了,于逸秋面對面地坐在沈濯身上,捧着男人的臉,溫柔又細密地親吻。

他想無論如何,他都會在沈濯身邊。

有他在,他不會再讓這個男人痛苦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現在和未來,他會親手用愛将男人萦繞包圍。

“我愛你。”

于逸秋親吻沈濯,虔誠而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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