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沃雷格學院
沃雷格學院
謝忘對着門外拍了拍手上沾着的餘燼轉頭關上了門。
路過那顆鳥蛋時他沒忍住地瞥了一眼。
那東西還很虛弱,艱難地破了兩個細小的洞後便再也沒有動靜。雖然很難不去注意到桌上晾着兩個洞、看起來随時會伸出兩條腿兒到處跑的玩意兒,他很快還是默默收回了視線,目不斜視地上了樓。
一樓好歹還能看過去眼,二樓堪稱“慘不忍睹”現場。
狹窄木梯過了拐角後便零零散散地從地縫裏翹了起來,牆壁上滿是燒焦泛黃的痕跡,牆角爬滿了細細碎碎的淡青黴點,電燈也壞得徹底,啪——地一聲猛然照亮又發出一聲炸響熄滅。
廊道兩側的門都緊閉着,空氣中飄着一層灰霭的飛絮。
謝忘微微蹙着眉,單手擋在鼻尖前,從嗓子眼兒裏擠出幾聲悶咳。
他沉默着背對着月光望了兩眼走廊深處緊閉的房門,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推開了左手第一間房門。
陰冷的空氣中夾裹着一股很熟悉的氣息,有點像是雪後初融的水珠,又或是其他什麽東西。
謝忘瞥到床上折疊整齊的薄毯才想起薩格斯·賀在這裏短暫地睡過一覺。
這間卧房其實算得上是家裏唯一能住人的地方了。
他單腿屈起,神色漠然地望着天花板上被雪水畫出的地圖,同窗外映進的冷月幾乎分成兩道截然不同的曲線。
老實說,謝忘為數不長的人生完全被分裂成兩部分,15歲之前他結束了作為謝遲寧的生命。15歲之後,他開啓了謝忘的旅程。
謝忘是在一個雪融化的夜裏出現在謝彤和安妮斯·瑪特家門前的。
1801年的冬夜,一陣嬰孩撕心裂肺的哭啼打破了這對恩愛夫妻在二十周年紀念日的溫馨晚宴。
好在他是幸運的——
這對善良好心的夫妻收養了這個孩子,并且一直盡心撫養他長大。
直到謝遲寧長到十歲,1811年,又是一個落着鵝雪的冬夜。他誤打誤撞闖入了父親一直緊閉着木門的書房。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坐在一張沙發椅上的謝彤,裏面什麽也沒有。
下一刻,星光璀現。
昏暗的房間霎時被四面八方乍現的光芒填滿,布滿了牆面與地板的魔法陣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始轉動,有那麽1秒的時間,窗外紛紛茫茫飄灑的雪片在空中暫停,除了幾位極為頂尖的魔法師,沒人注意到那一閃而逝的時間錯誤。
謝忘永遠記得父親那一瞬間看向自己的眼神,激動、興奮、崇拜,最終歸演于濃濃的擔憂。
第二天一早,安詳就被一陣短促且急切的敲門聲劃破。
他的父母似乎與來人很熟稔,相互交換了個擁抱,最終那個年輕男人雙眼閃爍着淚水看向謝忘。
他叫錢德勒·法列斯夫,謝彤介紹道,緊接着他又說,他會成為你的教父,并且教授你魔法。
謝忘這才知道,原來他的父母是隐于市集的、在當時為數不多的頂尖魔法師,而他們的任務就是尋找審判法師的線索。
謝忘在尚處年輕氣盛的時候曾想過,也許在某個瞬間,有過某個機會,他能夠一直好運地走下去,直至幾百年後,與世長別。
但幸運之神總是忙碌的,謝忘的眷顧也僅僅保持到了15歲。
1816年12月10日,他的生日,也是好運戛然而止的一天——
突如其來的大火從懸劍街巷尾燒了起來,火勢迅猛,即使那天還下着一場聞所未聞的大雪都未能把它撲滅。
如果那次火災的當事人還有那麽幾個人存活于世,也許他們會紛紛瞪大眼珠,十分誇張地說:“天哪,那場火可真是匪夷所思的大!同那天的雪一樣,像是在打仗!”
恰巧,謝忘剛從魔法學院休假回家。謝彤在前一天寫信告訴他安妮斯會在家中為他準備一席溫馨且豐盛的晚餐來慶祝他的15歲生日,同時還在信的結尾特意叮囑他要叫上錢德勒先生,他有要事需要與錢德勒·法列斯夫商議。
錢德勒·法列斯夫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也許他知道些什麽。總之,在看到那場來勢洶洶的大火後他立刻用沉睡魔咒讓謝忘睡了過去。
謝忘陷入沉睡前的最後一眼盯着家的方向,他似乎看到了往日沉默溫柔的安妮斯微笑着對他招了招手。
1816年12月11日,一大清早,謝忘睜開眼,雙眼迷茫地盯着天花板,又緩緩看向窗外。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看到對面洋房的屋頂,與上面覆蓋着一層十分厚實的雪層。
那場大雪一早就停了,而那場大火也随着雪停下的瞬間熄滅。懸劍街本來就不是什麽繁華的街區,知道這場事故的人并不是很多,似乎一切都随着某些東西一同被人們塵封在記憶之中。
錢德勒·法列斯夫告訴他,那場大火看着陣勢浩大,但并沒有過于慘重的傷亡,甚至連房屋都只是被猙獰的火舌燎到了一些痕跡。
但是……唯二的傷亡就是謝彤和安妮斯·瑪特,他們被發現時僅僅相擁在一起,軀幹焦黑,但密不可分。
也是在同一天,謝忘生日的第二天,錢德勒·法列斯夫用教父的身份承擔起了撫養謝忘的責任,幫他改了個新的名字,并且帶他去拜訪了魔法學院一位亞裔教授的家。
就是在那天,1816年12月11日,他和薩格斯·賀正式相遇。
回憶似乎總能讓人陷入某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狀态,謝忘就這麽一直想着,直到天光乍洩,刺痛了微微泛紅的眼珠。
錄取通知書上的報道時間是上午9點,謝忘預估了一下時間,早上8點的時候出了門。
出門前路過木桌的時候停了好一會兒,垂眸在桌上的鳥蛋上留了兩眼最終撇撇嘴,伸手揣進兜裏。
從鐘塔這邊要到沃雷格大概要半小時的車程。
謝忘走到一輛馬車前翻手在車窗上輕輕叩了兩下。
裏面正打着瞌睡的馬夫吓了一跳,猛然直起身打了個哈欠,“去哪兒?”
謝忘從容地笑了一下,說:“勞駕,沃雷格學院門口。”
馬夫點了下頭,“大概10先令。”
謝忘拉開門一步邁了上去。
沃雷格學院原先就在王庭外圍的一間古舊學院內,但是十年前國王下放資金,重新修葺了學院,面積直逼往前三倍有餘。
謝忘手臂上挂着一件呢絨的黑大衣,身形削瘦地仰頭望了下大門上挂着的金色大字——
沃雷格魔法學院。
最近一周的時間學校一直在準備迎新活動,門口成堆兒紮着被派出來做苦力的倒黴學生,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對此怨聲載道……就比如,現在纏着謝忘的某位學生代表。
米羅:“這位同學,有理想的社團嗎?”
謝忘:“沒有。”
“不要緊不要緊,我就是社團招新的,現在像你這樣的新生有一大堆……”
謝忘有些頭疼地捏了捏太陽穴,他真沒見過這麽能逼叨逼的人,比錢勒都讓人頭大。
米羅叨逼叨:“加入我們‘狗尾巴花’社團怎麽樣?裏面治療與木系魔法的同學偏多,大家都十分友好,能夠幫助你一起精進魔法……”
謝忘一哽,微笑着問:“你們創辦這個社團的目的是?”
米羅猛地一踱,激動道:“問到正題了!社團裏有一盆狗尾巴草,大家一直在試着讓它開花!”
謝忘一臉冷漠:“冒昧打斷一下,你知道狗尾巴草不會開花嗎?”
米羅點了下頭,“當然!但你不覺得去挑戰一件不可能完成的東西是很酷的事情嗎?!”
謝忘:“………………”
米羅繼續說:“當然,也許你對着不感興趣。我可以跟你保證,在我們社團絕對有你意想不到的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