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出宮
出宮
第二十九章。
月透出半個牙來，屋子裏彌漫着藥味。
容争脫了上衣，坐在床邊看了眼傷口上纏着的布印出血跡，果然還是太過用力，扯到了傷口，沒沾染上衣衫，倒是萬幸。
床頭睡着喜玉，已經被人送了回來，真是個膽小的太監，竟然被燕澈吓暈過去。
不過也好，沒人打擾他上藥，也不會有眼巴巴跑來問自己如何受的傷，免去一番口舌，倒也不錯，風吹起止血的藥粉，他連忙上完藥，将窗子關起。
以前那個被自己總是欺負的小兔崽子竟然變成了咬人的狼崽子，閑來沒事就将自己報複一番，真是個名副其實沒心智成熟的少年。
那日，他在屋頂帶着容霜逃竄，無意中看到燕澈追了過來，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當初贈給他的那把劍，說到底還是這小狼崽子死活纏着要了去。
容争感嘆，如今讓他最為放不下的，便是燕澈，若是能就這麽瞞着他一輩子，如此看着他安然治國，到也挺好，他不妨就這麽做一輩子的傻子，瘋一點，倒也沒什麽不好。
燕澈啊……
容争穿上衣衫，被透進來的冷風吹的發抖，屋子裏的炭火早已經熄滅，他不想兩人夜裏都受凍，走出門攬了些炭回來，親力親為将火折子和幹柴點燃，待燒的正旺，将煤炭一塊一塊的放進去。
“……咳！咳！”屋子裏滿是煙味，他咳了兩聲，将門窗稍稍留了點縫隙。
自己在這太監所待得久了，竟也什麽都會了，從一開始砍柴挑水，到後來洗衣掃地，自己看得多也學得多，倒是越來越會過日子，體會到這些平民都會歷經的瑣碎事。
屋裏面有了火爐子，沒一會就暖和起來，許是屋子小，聚暖，本在床上縮成一團的喜玉也展開手腳，不再畏縮着。
容争躺在床上也開始泛起困倦，興許是吃了藥的緣故，沉沉入睡。
平洲歷朝的郡王都有出宮體察民情的習俗，就連先皇這般喜色殆政務的君王也不能例外，甚至被群臣聯合啓奏過，這才下了朝便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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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出宮體察民情，還是游玩了一番，最後還買了好幾個姑娘回宮做随侍宮女。
老平王的折子已經遞了上來，就在禦書房桌子上的最上面擱着。
燕澈拿起折子看了眼，竟露出喜色，想想自己竟有四五年沒出過皇宮，都快忘了宮外是何番景色，何等繁華。
以前自己是王爺的時候，在自己府邸還能随時出去，如今這龍袍加身，被重重紅牆包圍，都快要忘記自己也曾留戀過俗世生活。
“馥香，研磨！”
“奴婢在，陛下可是要給誰寫書信？”
燕澈執筆沾墨，一邊寫，一邊說道：“朕要出宮，一會你将這封書信送去給寧王。”
“奴婢知曉了。”待燕澈寫完，馥香拿起書信，在禦書房的櫃子裏拿出出宮令牌，換了一身便衣出宮前往寧王府邸。
寧往府邸兩個看守小厮攔住馥香，待她拿出出宮令牌，這才進去通傳。
沒過一會，門外走出一個英姿玉立的男子，身穿一襲淡藍色袍子，沒任何繁瑣多餘的裝飾，衣袖如水一般飄動。
馥香一愣，先開口道：“奴婢見過寧王。”
燕清道：“原來是馥香姐姐，許久未見了，親自出宮，可有什麽事？”
“寧王可千萬別如此稱呼奴婢，真是折煞奴婢了，本應該是奴婢親自進去見寧王的，竟還叫寧王出來相見，實在是失禮了。”馥香客氣的從懷中拿出書信，雙手遞上前，“這是陛下寫給您的書信。”
“馥香姐姐還是一如既往的客氣。”燕清接過書信，打開看了眼，回道，“麻煩轉告王兄，臣弟知曉了。”
馥香行禮道：“是，既如此，那奴婢就先行回宮複命了。”
燕清點頭，看着她上馬車裏去，自己轉身回去換了這拖拉的衣服，還是便衣穿起身上來的舒坦自在，随後便在王府門外候着。
過了半刻鐘的樣子，另一輛馬車行駛來，車夫下轎搬來梯子，燕澈從轎子內走下來，也是一身普普通通的便衣，只不過是和燕清的淡藍色截然不同，是一襲棉白的布衣。
“臣弟見過皇兄。”眼前上前行禮，剛要跪下，便被燕澈攙扶起。
“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多禮，且今日你我都穿的便衣，更不必講究這些繁瑣的規矩，你便如尋常人家喚我一聲兄長便是。”
燕清應道：“那便如兄長所言。”
燕澈道：“寧兒你許久未進宮陪兄長我說說話了，想必這平洲的繁榮你甚是了解，今日兄長指着你帶為兄見識一番。”
“兄長你這真是擡舉我了。”燕清道：“平日裏皇叔父盯得緊，還真沒有什麽機會出門閑逛，以前也有偷偷溜出去轉悠，但回來總免不了一頓板子。”
“你這……”燕澈笑了笑，“沒想到，皇叔父也真夠嚴厲的，不然哪有寧兒你今日這般出衆。”
二人邊走邊說，不一會就走到人聲鼎沸的鬧市，條條巷子裏人來人往，熱騰騰的整齊冒着，是新出籠屜的包子，還有一堆小孩圍在一起買糖人。
那群小孩不過六七歲的樣子，一個個也不怕冷，小臉凍得通紅，擠在一起看一位老爺爺畫糖人，生龍活虎，栩栩如生。
燕澈道：“你說，若你我也是這般普通百姓人家長大，是不是也會向那群小孩一樣玩鬧？”
燕清道：“那是自然，不僅要玩鬧，我還可以爬上樹給兄長你抓知了，亦或者，下田地裏給你摸魚。”
“你可真能玩鬧。”燕澈心情大好，看着那群小孩圍了個水洩不通，自己拿出銀錢轉頭去買了兩串糖葫蘆。
“咦，好酸，怎麽沒有小時候甜了。”
“兄長，小時候也是酸的，只不過兄長你喜歡吃，便不覺得酸。”
“是啊……”燕澈回憶道：“那時候宮裏可沒這個東西，且都說這是賤民才會吃的，好不容易求着皇叔父在宮外給買來，才吃了吃一口，便被容太後奪去，丢進禦花園的湖水裏。”
燕清道：“我看着兄長的，老平王也在，可是，容太後他一向不喜……不喜這些。”
“于是朕一氣之下就跳到了湖水裏，皇叔父也跟着跳下去，将朕撈了上來。”
“兄長……”
燕澈嘆了口氣：“自那以後，朕就怕水，許久都不曾靠近禦花園的湖。”
燕清道：“看來兄長也很是任性。”
“我只是，太過讨厭那個女人罷了……”
燕澈吃多了糖葫蘆，胃裏發酸，剛好遠處站着個小女孩一直眼巴巴的盯着他，他吩咐身邊穿着便衣的影衛将糖葫蘆送給那小女孩，只見那小女孩歡喜一笑，一溜煙跑回屋子裏了。
果然還是民間有煙火氣，下雪後的路面都被堆起雪人，家家戶戶門口都有，不像宮裏，已經被宮人們掃了個幹淨。
走了許久，燕澈腳下有些累，聽聞這平洲最大的一處煙花之地名叫，‘萬紫千紅’擡頭一看，這招牌果然醒目。
門口站着的莺莺翠翠打扮的花枝招展，穿紅帶綠，好生花哨，手裏拿着帕子向他們二人揮着，燕澈大步走了進去。
“……兄長？兄長！”
“怎麽了，寧兒？”
燕清明顯沒來過這種地方，生澀的不行，勸道：“兄長，這裏是……煙花之地，你怎能來這種地方，這不妥，不妥啊。”
燕澈湊近，小聲道：“你是怕皇叔父知道，打斷你腿？”
“這……這怎能相提并論，此等污濁之地，豈是正派人士來的地方，兄長你莫不能學那些個風流之事。”
“哦？寧兒怎麽也學會皇叔父那套了。”
“我不敢，但是也不能看着兄長學壞，若真如此，哪怕惹得兄長讨厭，我也會告訴皇叔父的。”
“哈哈哈。”燕澈大笑，“還真是一個聽話的寧兒，兄長我自然不會學壞，權當是去填肚子，進去看看。”
燕清自然拗不過，後腳跟着進去，接待的老媽子是一個身材豐腴的半老徐娘，打扮的很是誇張，穿紅戴綠不說，頭上那朵大紅花俗氣的不行。
老媽子道：“兩位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想要來點什麽啊？我們這萬紫千紅可是什麽都有的，只要您吩咐！”
小厮先帶着他們二人入了樓上的雅座，這地方真是絕妙，不僅可以看到樓下的舞姬起舞，還能一覽所有來來回回的姑娘。
燕澈道：“先上酒菜，小爺總得先填了肚子。”
老媽子道：“公子，我們這裏的酒菜可多了，您二位想吃點什麽？”
燕澈道：“你就把最好的端上來便是。”
老媽子一臉喜色：“得嘞！這就給二位爺安排！”
燕清怔楞在一旁，這真是的許久沒出過宮的皇兄？
一女子窺探已久，上前匍匐，衣衫半露肩頭，道：“公子……您第一次來這萬紫千紅吧，看着面生的緊。”
燕澈不語，擡手一把推開。
“……公子。”女子嬌嗔，又黏了過來。
燕澈不耐煩，直言道：“在下斷袖已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