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搜查

搜查

傅雅儀與葛柯二位夫人是許多年的交情了,可這麽多年來也只有傅雅儀一個人堂堂正正站到了明面上,成為落北原崗能只手遮天人人都需敬畏的存在。

葛藍鷺是純粹喜愛當個地下王者,她待嫁閨中時便活得格外肆意,嫁的人是她所喜的,丈夫死了也能灑然脫離,家族寵愛,手上産業富裕,她初識傅雅儀行事時跟着傅雅儀做了不少投資,将手中産業擴大了數倍,卻從不輕易露人,皆藏于葛家産業之下。

她不喜歡風頭太甚,但也不畏懼任何人的挑釁與喉舌,時不時便泡在千礬舫中賞賞美人,活得格外有滋有味。

柯施家情況稍複雜些,她的夫家人員錯綜複雜,這麽些年來她一直都在和家中妾室一邊維持張家的安穩一邊發展自己的生意,同時還要防止妯娌連襟篡權。

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家妾室主內,維持住安穩,而她則女扮男裝往外商談生意。

外頭都知曉糧商張家在家主死後便逐漸落敗,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姓施的糧商,生意範圍幾乎覆蓋了整片西北土地,甚至還在向東蔓延,這位施先生數十年來名聲大噪,可除了親近的人無人知曉這位施先生便是柯施。

傅雅儀走武器的路子,在這片西北的土地上走的路卻不如柯施多,柯施是真真正正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将自己的生意帶去無數土地紮下根。

柯施沒想過要把張家延續下去,她做的是自己的産業,一切從零開始,可一個女人要從零開始太過艱難,她便改換了男裝,盡情發揮起自己八面玲珑的口舌優勢,生生踏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路來。

餘姝聽這幾人閑聊,算是将狀況了解了個大概。一開始進門的不自在也逐漸消失,反而聽得格外認真起來。

傅雅儀比兩人都小兩歲,可她卻是兩人的主心骨,葛藍鷺跟着她一塊兒做大的産業,而柯施在遇着傅雅儀之前幾乎沒有求生的欲望。

餘姝其實對這後頭的故事很好奇,因為她細細回想後發現自己似乎也是如此,從生無可戀到被傅雅儀激發出努力活下去的欲望。

傅雅儀似乎常常做這種事,明明語氣冷淡而薄涼,性格惡劣,卻偏偏總是給人帶去希望。

葛藍鷺閑談到中途将發髻上最後一個金釵取下來遞給餘姝:“傅雅儀來得太突然了些,我沒什麽準備,便先送個釵給你,日後若有需得幫忙的,可用此來尋我,我自會幫你。”

餘姝這回不再看傅雅儀了,而是伸手接過然後道謝。

傅雅儀正在桌邊研究柯施給她新帶來的煙絲,據說是在西域小國中采購而來,有的還帶了些花與水果的香氣,格外清冽。

“你不是要來自己瞧瞧千礬舫有些什麽?”她半垂着眸,指尖點過其中一種,漫不經心說道:“待會兒你倒是可以拿了我們這間房的房牌直接自己出去逛逛。”

葛藍鷺聞言眨眨眼,笑起來:“怎麽?你家這位小朋友要拿千礬舫當練手的?”

餘姝認真糾正道:“葛大娘子,我不是要拿千礬舫練手,是夫人要求我将千礬舫的管理權拿到自己手上。”

“那你知道你家夫人一開始建了這個千礬舫時,是為了令別人少些懷疑才特意将此放到王老太太名下嗎?”葛藍鷺搖着團扇笑道:“千礬舫私下幫女人做的生意要是傳出去,莫說落北原崗,哪怕是整個西北都要震兩震。”

“我們那時除了我情況稍好些,傅雅儀和柯施都頗受制肘,思來想去後決定将這家放到王老太太名下最為穩妥。因為老太太名下的産業不會惹人注意,而傅雅儀願意劃予她的産業大多都被人默認為不會帶出太大水花卻掙錢的生意,也就不會有太多人盯着了。”

“那現在呢?”餘姝抓住了這段話的關鍵,問道:“若現在千礬舫幫女人們做的生意傳出去,幾位可能兜住?”

這回哪怕是柯施都擡眼看向她,多了幾分欣賞,她淡聲道:“現在還沒到時候。”

“你可曾見千礬舫往來之間有過白丁?”

餘姝點點頭,心裏算是有了點譜。

因為現在還沒到時候讓千礬舫光明正大成為專職讓女子之間做生意的場所,所以傅雅儀還不能将所有權拿回來,可她需要千礬舫給自己的軍事基地打掩護,也需要将千礬舫發展擴大,吸納更多不同階層的女子。而要完成這個任務,顯然餘姝是最好的對象,她現在站在老太太的陣營中,只要取得對方信任,便可以将千礬舫的擴張變為一件雙贏的事。

理明白了該怎麽做,餘姝站起身來,沖幾人點點頭,“那我先去外頭看看。”

說罷,她就拿起房牌要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卻聽着了傅雅儀冷淡的聲音傳來,“你的面紗。”

餘姝後知後覺想起來這件事,連忙自她指尖拿過自己的那塊輕軟的面紗往自己臉上系,可有時候人越着急越幹不好事,那細條的銀鏈不聽使喚地勾住了頭發,與烏黑的發絲緊緊攪到了一處。

她抿了抿唇,想幹脆暴力一點扯開算了,耳後卻伸過來一只手,微涼的溫度激得她一個激靈。

傅雅儀的指尖這些日子并沒有染丹蔻,淺淺一層指甲,能令人感受到柔軟的指腹正輕輕摩挲而過她的耳垂,連帶指腹上剛剛沾染到的清冽煙絲味兒也一同傳進鼻尖。

餘姝頓時不敢動了,甚至身子都有些僵硬起來,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尖,低聲說:“謝謝夫人。”

傅雅儀将面紗的兩個紐扣扣好後沖她擺了擺手:“去吧。”

餘姝連忙小跑着離開了茶室,幾乎瞬間便沒有蹤影。

一直旁觀的葛藍鷺托着腮,依照她這人精般的靈敏目光怎麽會看不出面前兩人氛圍中帶些洶湧,沒忍住笑起來:“你是不是對她做過什麽過分的事?剛剛還好好的,你一靠近人就不自在了,看着還有些想躲你。”

傅雅儀沒理她,這回品嘗起柯施從西域帶回來的奇異水果來,最終挑了其中一種,對柯施說道:“這個好吃,可以在落北原崗種嗎?”

柯施:“種不了,落北原崗溫度太低了。”

傅雅儀倒是也沒有強求,只淡淡應一聲,又接着品嘗起其它水果。

葛藍鷺見她不理自己,不依不饒起來,笑眯眯道:“傅老六,你一般要是沒做什麽事,肯定不容我開玩笑,得是做過又被我說中的事才會故意不理我。”

傅雅儀終于将目光轉向她,這回眼底也帶點笑,嘴一張卻是滿口刻薄,“葛藍鷺,你上回廖記錢莊的爛賬還是我替你填平的,我真該依了你的了解,做完之後就在我家門口樹塊禁止你入內的牌子,故意不理會你。”

葛藍鷺被抓住弱點聞言連忙舉手投降,“行行行,我不問了。”

“你可不準再翻舊賬,後來我也把錢重新補上,還懲處了幾個莊頭,這事兒早過去了。”

傅雅儀見話題被轉移開,略微彎了彎眼尾,不太明顯,一旁的柯施倒是捕捉到了,卻不在意,她早習慣了傅雅儀和葛藍鷺吵吵鬧鬧,該看書看書,該耍扇耍扇。

于是傅雅儀就着廖記錢莊的事,你一嘴我一嘴地和葛藍鷺閑聊起來,徹底令她忘了再打趣自己。

兩人正聊得入神,門口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行至門前又緩了緩,平複一陣才按着規矩敲門。

傅雅儀蹙眉說了聲進,門外的侍應着急推開門走進來低聲道:“孟捕頭說有個犯人潛逃進了坊內,帶着捕令在門前想搜查,恐有驚擾,三位客人要不要先自後門離開?”

傅雅儀聞言想到還在坊間勘查的餘姝,問道:“要入坊內搜尋,必得有坊主陪同,你們是否已經去王宅請人了?”

侍應答道:“确實如此,半柱香前就遣人前去了,老太太身邊的王嬷嬷估摸着過會兒就到了。”

待到侍應離去,哪怕是葛藍鷺都蹙起眉來,“這孟昭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她們今日沒有談生意,只是閑聊座談,倒不必特意離去,留在這裏說不準還能看場熱鬧。

傅雅儀沒聽清葛藍鷺在說什麽,她心底略一思索,怕不知情的餘姝和王嬷嬷撞上,從一旁拿了自己的大氅就向門外走去。

葛藍鷺眸光發亮地盯着她的背影,一雙貓兒似的美目流轉,惡趣味地和柯施打趣道:“你猜猜等會傅老六會一個人回來還是兩個人回來。”

柯施聞言連頭都懶得擡,回答道:“我賭她等會兒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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